乱清化学家 (暮看云)

　　见到同知大人亲自来接，吴怀南众人连忙跪下行礼，结果却被刘磊抢上前去将老船匠扶了起来：“吴大师比我年长这么多，怎可行如此大礼，这不是折煞小子么。”
　　“小人身份卑微，怎敢让大人亲自出迎。”吴怀南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刘磊却表现得相当客气，先让大家全都起身，又表示要在衙门内宴请众人，为吴怀南接风。
　　古时候讲究士农工商，工仅高于商而已，刘磊不但是士，还是个五品的同知，这在普通人眼中已经是大官了，却对吴怀南客客气气的，这让那些徒子徒孙们倍感荣焉，同时对刘磊也好感大生。
　　迎接之前刘磊就嘱咐过了，等到吴怀南等人抵达衙门，陆荣早已张罗着布置下数桌酒席。尽管他很奇怪同知大人为何如此重视地位低下的船匠，但还是一丝不苟的执行了刘磊的命令。宴席都是按照迎接贵宾的规格，每桌八荤八素十六个菜，四盘点心四盘甜品，还有陈年老酒。吴怀南及其主要弟子，另外还有十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船匠都被邀请入席。
　　这样的宴席吴怀南等人一辈子也没吃过，更何况还是刘磊这个官员宴请，更是令在场众人非常拘束。刘磊却表现得相当平易近人，主动起身敬酒与诸多匠人们聊天，几杯下肚之后气氛就相当融洽了。见到刘磊根本不摆官架子，匠人们也都慢慢放开了。
　　酒席之间当然提起了造船的问题，毕竟在座都是专业人士，刘磊也希望听听他们的意见。吴怀南捋着胡须先开口了：“我看过了大人让小徒带去的图纸，奇思妙想可堪大用啊。”
　　“大师夸赞了。”刘磊微笑着谦虚道。
　　吴怀南摇头道：“这绝不是谦虚，若有这么详细的图纸，打造船只不成问题。关键是我有些不成熟的看法，希望与大人切磋一二。”
　　“您才是这方面的大师，小子只是后学末进，怎么能与大师相比？还请大师不吝赐教。”刘磊对人才非常重视，也把自己的地位放得相当低。
　　吴怀南口称不敢，连忙起身跪倒磕头，结果又是被刘磊扶住了：“大师不必多礼，我最敬重的就是有本事的人，尤其是那些有着惊人业艺的手艺人。”
　　“大人抬爱，老朽实在受宠若惊。”吴怀南感叹道。
　　刘磊却是摇头：“我说过了在我眼中匠人非但不低贱，反而还是宝贵人才。我现在宣布，诸位入我麾下便脱离匠籍，不再受其约束。我还要划定匠人级别加以评定，今后工钱就依靠定级来发放。你们也可以每年去考定级，以提升自己的工钱。”
　　“多谢大人。”这次可是工匠们全都跪下了。刘磊所说的脱离匠籍有多么震撼？事实上匠人们根本不许脱离自己的工作，不仅自己终身是匠人身份，受尽世人的鄙视，子孙世世代代也都要当匠人，一个也不许脱籍。这样的做法虽然保证了匠人数量，却大大削弱了匠人们工作研究的积极性，造成工艺长期停滞不前。
　　刘磊就是要从思想上扭转匠人们的思维，让他们对匠人这个工作有足够的热情，能心甘情愿得努力干活，这就需要两个方面的补偿，尊严和利益。取消匠籍便是将那种工匠的自卑感彻底打破，以等级提高薪酬不但能让他有着高人一等的自豪感，还能激励他们提高手艺，研究新的工艺。
　　尽管这一切是用高薪换来的，却能极大调集匠人们的积极性。刘磊相信只要这些人拿到了他们首个月的工钱，没人会傻得脱离匠籍，而他们的子女也会主动进入行业内的。
　　刘磊就在酒席宴前，大致敲定了船匠的等级认定和工钱标准，得知自己也能成为高薪人才之后，船匠们都欢呼了起来。吴怀南笑道：“多谢大人抬爱，我们自当努力为大人打造最好的海船，我有些事情需要与大人商讨。”


第60章 实际困难
　　“怀南先生请说。”刘磊摆摆手回答道。
　　吴怀南拿出那套图纸说道：“我仔细研究过图纸，这艘船打造出来至多不过四百料罢了。而且西洋的风帆虽然不易损坏，所需操作的水手太多，而且我估计华夏没有那么多会使用软帆的人。”
　　“先生有什么好办法？”刘磊问道。
　　“我建议打造千料福船，采用华夏的硬帆技术。”吴怀南非常肯定得答道：“千料大船远洋更佳，硬帆所需人手是欧洲软帆的十分之一，此外华夏水手也更加熟悉。”
　　“我们能打造千料大船？”刘磊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本来他还打算一步步得来，先从一百多吨排水量的金鹿号入手，慢慢积累建造经验。然而他却不知道吴怀南带来了大量熟练工人，他们打造帆船的能力绝对不比欧洲各大船厂低。
　　“好啊，我们立刻开始绘制新船图纸，然后开工建造。”刘磊兴奋得说道。
　　吴怀南与方中通却是相视苦笑：“大人切莫心急，造船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哦？还有什么问题？”刘磊的确擅长做木帆船，不过那是模型，与真正的帆船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吴怀南捋着胡子解释道：“要造船需要许多设备，首先是船厂的建造。这船厂不仅是划定一片地方那么简单，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做船厂的。我们需要不受飓风侵袭的海湾，最好是地势较高，同时水深较深的地方，要有足以遮挡大浪的峡湾和内部较为平直的海岸线挖掘船坞，附近还要有大片的空地。选址后就是所需建设，各种大小的船坞，锯木场、晾晒场、制帆厂、木工作坊和仓库，这都需要一一建设。”
　　“这个嘛，我们立即开始着手准备，地方我已经有了腹稿，建设那些工厂也没有问题，我看只要招募足够人手，有三个月时间就够了。”刘磊一拍大腿说道。
　　“大人，这不是最大的问题，关键还是木料啊。”方中通解释道：“造船木料很有讲究，船体用柚木、桧木、榉木、赤木和樟木为佳，若要降低花销则用松木、槐木。舵杆多用榆木、榔木和槠木。最要紧是这些木材并非有就可以用的，需在晾晒场放置两年以上方可使用。”
　　“两年？”刘磊吃了一惊。三藩作乱就在眼前，若把木材晾晒两年再开工造船，黄花菜都凉了。刘磊很清楚一旦三藩作乱，夷州岛郑家肯定会趁火打劫，到时候若没有强大的海军保护，他就算建立起再大的工业体系，也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罢了。
　　没有海军就没有商路的安全，没有商路就没有工业，没有工业就没有钱财，就无法建立强大的火器军队。海军何时能够建立，何时能形成战斗力，已经成了摆在刘磊面前最大的问题。
　　看到刘磊紧皱眉头一言不发，方中通在旁边解释道：“此事急不得，若不将木材晾晒彻底，造成了船也会出问题的。”
　　刘磊点点头道：“我知道，只是我的计划不允许拖这么长时间。”
　　“若要尽快造船也非不可能，但要多耗钱财。”吴怀南低声说道。
　　刘磊听得眼前一亮，连忙问道：“怀南先生，你有什么好办法？钱不是问题，我需要的是尽快开始建造船只。”
　　吴怀南道：“回禀大人，要造船厂木料还是需要收集的，而且要尽快开始晾晒。至于晾晒期间所需的造船木料嘛，我们大可以向其他船厂购买。江南虽然实行海禁但造船厂并不少，他们只是不造双桅之上的大船罢了，我们买来木料不是一样应用？”
　　“果然是好主意。”刘磊道：“这么说来我们就分头行动，先找地方建船厂，设计新船，收购木料。”
　　“大人所说选址，是打算选在何地？”吴怀南问道。
　　刘磊哈哈一笑道：“我打算在诏安县东山岛建造一个船厂，怀南先生认为是否可行？”刘磊当然没有去当地考察过，不过他记得后世在东山岛就有个船厂的，应该问题不大。虽然那个船厂并不是什么著名的大船厂，但现在要造的木帆船也不算大，那片地方应该勉强可用的。更加有力的一个条件就是东山岛处于诏安县境内，那里可是冯雨年的地盘。
　　“东山岛？”吴怀南捋着胡子想了片刻点头道：“那里的确是好地方，据我所知那里已经有个船厂了。”
　　“已经有了？”刘磊一拍大腿道：“那就更好办了，咱们把船厂买下来加以扩建就行了。”
　　“若如此，老朽明日就带人去看地方，我们尽快实行。”吴怀南点头道。
　　“怀南先生年纪大了，这种跑腿的事情让别人去做便可，我还要与先生商议，看看该打造什么样的船只。”
　　吴怀南道：“这个可以慢慢来，我们这点人造船也不够，还需要招收大量学徒，这些人需要些船只练手。我认为可以先造大人所绘制的这种船，只需给船体稍加改良，并换上华夏的硬帆即可。”
　　“这样最好了。”刘磊已经决定派人去找冯雨年，尽快把东山岛的船厂盘下来。众人正说着话，一个风尘仆仆得中年人走了进来，直接抱住了站在桌边的方中通：“二弟，你回来得好快啊。”
　　众人定睛一看，正是奉刘磊命令去搬取匠作的方中德。原来刘磊从方中德口中得知，他们三兄弟原本在天地会的工作就是打制各种器具。其中方中德负责冶铁和打制刀兵，方中通负责造船获利，方中履负责打制简单的火器，以加强天地会的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