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太好了,叔叔多谢你。”张浒立刻变得十分高兴。心心念念的大儿子终于有了着落,他怎能不高兴?甚至激动之下他还要给刘琦下跪,只是被拦住了。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张诚觑着他们话应该快要说完,走过来笑道:“你们聊了有一会儿,可说完了?”
“说完了,没甚话再说,没甚话再说。”张浒忙答应几句,退到一旁。
“张都督,你瞧你打断旁人说话,可不厚道。”刘琦笑道。
“仗打完了有的是时间说话。”张诚却并未与刘琦再开玩笑,道:“我有话要与你说。”
“何事?”刘琦问道。
“是……”张诚正要开口,忽然不远处传来喊杀声!
“大勃律人又来骚扰!有空我再来寻你说!”张诚对刘琦说了一句,带着张浒等人返回本部;刘琦也一边大声叫道:“上马!集合!”一边跑到坐骑旁,翻身上马随时准备与大勃律人搏杀。
听到喊杀声的刹那将士们有些慌乱,但他们都已被大勃律人多次骚扰,身旁也无敌兵,很快恢复平静,结成阵势等待之后的命令。
但一直到喊杀声停下,封常清也并未再次派人传令。刘琦心下疑惑:‘现下全军在河道西侧的狭长道路上,更西面即是山岭,不仅大军难以通行,还极易被敌军偷袭;现下前军被袭,封都护好歹派人来告诫一句才是。’他遂吩咐孟飞军:“你去前面瞧瞧。”
“是。”孟飞军答应一声,打马去前边探问。不多时他返回来,脸上表情变得有些惊慌。“刘果毅,适才确实是大勃律人袭扰;但并不是从山林中钻出来袭扰,而是忽然从对岸驾驶十几艘小船过来,向岸上张弓射火箭,射出几轮箭矢后不待大军反击就操纵船只顺流而下逃走了!”
“大勃律人果然奸猾!”刘琦骂道:“见钻出山林袭扰越发难以惊扰到大军,又因我军无船,他们就用这种几乎不会有伤亡、又能打击士气的法子袭扰我军,端的是好算计。”
“不过这也太小家子了些。十几艘小船能搭载多少士卒?就算用的是火箭,也打不死几个大唐将士、烧不掉多少粮草。还不如将箭矢省下来用在守菩萨劳城上。”
“果毅,不是这话。”孟飞军忙道:“是大勃律人有船,我军无船,到了菩萨劳城对岸,如何渡河攻打城池?”
“如何渡河?”听到孟飞军的话,刘琦陡然醒悟,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从他们现下所在地方向前走二三十里,施迦河忽然拐道,从西北流向东南改为自东北流向西南;之后再走三十余里,施迦河汇入自东南流向西北的信度河;而菩萨劳城就在信度河西南。也就是说,他们继续行进下去,这条大路走到终点,会与菩萨劳城隔信度河相望。
信度河这一段并不宽,水也不十分深,但涉水泅渡过去也不容易。唐军无船大勃律人有船,他们很可能被拦在对岸,无法渡河攻城。
“而且,”孟飞军又道:“封都护命人收集大勃律人的箭矢,发觉上面有吐蕃人的标识,可见吐蕃援助大勃律,此战更不好打了。”
“法克!”刘琦忍不住骂了一句,道:“吐蕃人真是该死!”
“法,甚底可?”孟飞军不解地问道:“这话何意?”
“我老家一个骂人的词儿。”刘琦随意解释一句,又问道:“封都护可有吩咐?”
“封都护暂且没有额外吩咐,只是嘱咐更加小心些。”孟飞军道。
“忽然从对岸冲出十几艘船,白日也就罢了,夜晚小心也无用。西面就是山岭,也难以将营寨安扎的离河岸远些。”刘琦闻言嘀咕一句。
不过他也没再说话。封常清应当是没想出好的防范法子,暂且只能这样吩咐。刘琦一时也想不到如何防范,只能将校尉、旅帅都叫来,告诉他们大勃律人新的偷袭方式,嘱咐他们加强防备。众人赶忙答应。
过了一会儿,前军恢复秩序,被射死的将士就地掩埋,受伤之人得到救治,车马上的火也已被扑灭,封常清传令全军继续行进。刘琦这支兵继续骑在马上慢悠悠地向前行动着。他忽然想起适才张诚要与他说的话,但现下正在行军,也不好过去询问,只能罢了。
之后三日,每日都有大勃律人或从山中钻出,或从河对岸冲来骚扰唐军。河岸道路狭窄不便列阵,为对付偷袭的大勃律人,封常清不得不下令全军进一步减缓速度。原本二三日就能走完的路程大军整整走了五日,才来到菩萨劳城对岸。
但到了此处,唐军却难以再进一步。正如刘琦初闻大勃律人有船时所想,他们无法泅渡过河。
封常清只得一边命人伐木造船,一边连日召集将领,共同商议破敌之策。但若是明眼人就能发觉,帐内议事的将领,似乎少了两个。
第51章 欣赏
大军抵达菩萨劳城对岸前两日,伴晚时分。
刘琦刚将麾下士卒安顿下来,就有封常清亲卫前来传令,召他去中军大帐商议破敌之策。刘琦赶忙去中军大帐,正巧在帐前遇到张诚,忙行礼道:“张都督。”
“刘果毅。”张诚也回礼。
“听闻刘果毅今日被大勃律人射伤,可还有碍?”他又问道。
“无碍。”刘琦笑道:“上午那箭只不过从颈侧擦过而已,若不是火箭根本伤不到脖颈;就算是火箭,也只是略微被燎到,皮红了点儿而已,现下已经消去了。”
“那就好。”张诚也笑着说道:“没事就好。”但他随即脸色又变得不好看起来。“只是,就算将士没几个死伤,可一想到大军无法过河,实在是心焦。”
“何人不是呢。”说起此事,刘琦也笑不出来了。虽然离着菩萨劳城还有段距离,他们也已经探清楚了:对岸的大勃律士卒不过四五千,吐蕃援兵更仅仅数百人,只要大军渡过信度河,必定能够攻破城池;但偏偏就是想不出过河的法子。
少许将士自然是能渡河的,但他们探查发现大勃律人在河边安排了上千人马,想必一旦发现有人渡河立刻告知城里与水军营寨,同时与渡河唐军搏杀。预备后续渡河的将士根本无法再渡过信度河,已渡河将士人数稀少敌不过大勃律人,最后要么被消灭要么撤回对岸。
“看来此战要拖延日久了。”刘琦叹道。
“可是,粮草也不多了。”张诚却又道:“军中只剩下不足一月的粮草,若能击破菩萨劳城自然万事无忧;但若是,那只能从长计议了。”
“这,”刘琦明白张诚的意思,但却不愿向这个方面想,更不愿接话;他忽然又想起那日与张诚未说完的话,出言问道:“张都督,那日你想与我说甚?”
听到这话,张诚却忽然失笑,顿了顿才道:“我当时要与你说的,就是泅渡至菩萨劳城之事。从前大勃律国并无战船,仅有渡河之小船,对大军泅渡无多少影响;何况只要许以重金,操持船只的渔民、艄公也愿助大军过河。但骑兵不仅铠甲厚重,战马更是沉重,不易渡河,恐怕在最后攻打菩萨劳城时劳而无功,所以预先提醒你。”
“谁曾料想大勃律人竟然打造战船阻挡泅渡,”张诚又苦笑道:“这时再琢磨骑兵如何渡河又有何用处?”
“都督说的是。”刘琦道,又瞥了他一眼。虽然张诚的表情并无破绽,但刘琦总觉得他言不由衷,他最初想与自己说的应当不是这番话。
“咱们进去吧。”张诚又道。刘琦收起心思,点点头,与他一起走进大帐。
此时帐内只来了不足两成将领,大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话。刘琦挑了一个中间靠后的位置,一边等待军议开始,一边聆听他人议论。
大家都在谈论的,自然是如何度过信度河。此事事关众人的功勋乃至前程,均十分关切。但刘琦听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提出法子,不由得有些气馁。
渐渐的来到大帐中的将领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嘈杂。又过不多时,封常清从后帐走出,众将士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封常清摆手说了一句,坐下后又立刻问道:“诸位将领可有渡河之策?”
帐篷内顿时沉默起来,无人说话。封常清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发言,虽早有预料但也略感失望,忙定了定心神,出言道:“既然诸位将领均无渡河之策,那只能行使此计了。”
他立刻吩咐道:“李将军,司马朱艮,果毅王胜。”
“末将在。”听到他吩咐的三人赶忙起身答应。
“嗣业,”段秀实对李嗣业说道:“明日清晨你带领本部兵马,以及朱艮、王胜所领之兵,悄悄绕行山路至西北、信度河下游处,随即大张旗鼓安营扎寨、打造船只,吸引大勃律水师北上。”
“是。”李嗣业立刻答应一声。他身后的朱艮与王胜愣了一下,也立刻答应。他们二人已经明白了,封常清要用声东击西之策,将大勃律战船吸引到北面,使得菩萨劳城东面空虚,从而渡河攻城。
他们虽对自己分派了诱敌的差事而不大高兴,但也不敢违背军令。其余并未被点到的将领却高兴起来:他们被留在此处,必定能够参与攻城从而立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