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正中有一营地,规模不大,只有二三丈方圆。此时这座营地中正有阵阵炊烟冒出。
“今天这鸡烤的比前日好多了,手艺渐长。明天再捉到鸡,估计会更好吃。”一名大勃律将士啃了一口鸡腿,不由得说道。
“哪有那么好抓!前两日都没抓到,今天能抓到两只已是运气极好,哪能明日还抓到。”另一人笑道。
“哎,咱们在这里待的时间也太久了,都半个多月了,附近野物都被打光了,再抓得进深林里去,危险得很。”
“南岸根本没有唐军,这半个月一直没见到过。当初出于谨慎派咱们驻扎在此处还有道理,可既然半个多月都未曾见到,就该将咱们撤回去才是,哪能一直放在这里。”
“怎么,你很想回去打仗?”
“哪有仗打?唐军被挡在河对面,回去了反而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在屋子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睡着潮潮的帐篷。”
“附近要是有个村子也好。可偏偏连个村子都没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最后达成一致意见:不应该让他们继续驻扎在这里,他们应当返回菩萨劳城。
“好了,不要多说了。”另一人说道:“多说也无用处。”
“那甚有用处?”又有一人道。
前一人正要回答,忽然感觉小寨子外似乎有响动,不由得说道:“甚底声音?”
“是有野物不小心掉进陷阱里了吧?”和他搭话那人高兴地说了一句。他三两口啃完鸡腿,放下碗举起一支火把向围栏走去,要看看到底是甚落入陷阱。
但他刚刚走到围栏处,忽然迎面射来一支箭矢,这人措手不及,被箭矢射中眼睛穿透入脑,大叫一声就倒地不起。
“甚底东西!”剩余九人没注意到那人脑袋上的箭矢,只见他倒在地上,忙慌张地站起来看向四周。
刹那间,数十支箭矢从外面射入营地,顿时有七人中箭,倒在地上哀嚎起来;再向外看去,又见到几团黑影正要翻越围栏。
他们顿时明白这是敌人袭击,并未中箭的一人清醒过来,跑向营地中间要点燃篝火。但他还没来得及跑到篝火旁,忽然感觉心头一凉;他用最后的力气低头看去,就见到一支箭矢从后扎入他的心脏。
“将他们全部处死。”刘琦这时跑进营寨,指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大勃律人吩咐一句,又大声喊道:“全军将士,全速赶往河边,今夜必要渡过信度河,明日夺下菩萨劳城!”
第53章 别无他法
“是!”两千多将士大声答应道。虽然并不整齐,但在狭小的山道中也显得声势惊人。刘琦翻身上马当先冲出,所部骑兵迅速跟上;张诚带领步兵、牵着驮马紧随其后。
从山口处到河边仅有七八里远,对骑兵来说不过转瞬即至。刘琦远远望去,见渡口处有一容纳数十人的大勃律营地。
“全军突击!踏平大勃律军营!”刘琦指着营地大喊一声,丝毫不停继续向前冲去;他麾下的将士也加快马速,逼近军营。
营地内的大勃律人明显有些慌乱,不知如何应对。刘琦带领骑兵从侧面扫过大勃律营地,张弓搭箭将上千支箭矢射入营内。营内顿时传来一阵哀嚎声;也有人射箭反击,但极其微弱;唐军骑兵又皆身穿皮甲,除一人实在倒霉受了伤外,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待离开营地附近,刘琦又拨转马头,再次冲过去;如此往复三次,三千多支箭矢射入营内,营地内早已无人嘶喊声音,仅剩下马匹的哀鸣声。
听到营地内越来越安静,刘琦再次来到这附近,向内看了一眼但并不入内,转身吩咐道:“下马,搭建羊皮筏子。”
“是。”众将士答应一声,翻身下马,从自家马上取下鼓满气的羊皮或昨日砍下的竹子,用绳子绑在一起要搭建羊皮筏子。筏子是黄河沿岸自古以来的渡河工具,封常清自己就是河东人,唐军将领也多有关内、河东、河南人,哪里会不知晓这个简单好用的玩意儿?
早在唐军进入大勃律国境内时,封常清就下令宰杀牛羊、砍伐竹子组装筏子。刘琦、张诚带兵绕路行奇兵也顺便带了许多扎好的羊皮牛皮。
很快,十排能坐二十人的筏子搭建完毕。刘琦命每排筏子上搭载三骑,向对岸缓缓划去;又吩咐其余将士继续搭建筏子。
渡二百骑过河后,张诚带领所部将士赶到河边,也丝毫不停歇,从驮马上取下皮子与竹子同样开始组装筏子。又搭了能坐二三百的人筏子便即停手,开始过河。
前后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全军才渡过信度河。刘琦首先安排将士四面布防,之后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他见此时已是子时,再吩咐众人扎营浪费的时间太多,遂与张诚商议道:“就让将士们将铺盖放在地上,和衣而卧休息半夜;反正现下天气热,也不虞着凉。”
“原该如此。”张诚道。顿了顿,他又道:“既然明日清早是步骑一并赶往菩萨劳城,那不如以步军将士为斥候,探查到大勃律守兵后再由骑兵冲上歼灭敌军;毕竟千余骑兵奔驰的声势大了些,隔着数里都能发觉地面震动,不利于突袭。”
“张都督说的不错,明日清晨吩咐步军斥候先行。”刘琦答应道。
听见刘琦答应,张诚脸上浮现出笑容,又与他商议了几件事。刘琦毕竟才打过两仗,虽有人指点,可对行军中的道道也不甚清楚,离开中军大营后多听从张诚的话,这时也不例外,少有反驳。
商议完明日行军之事,已经到了子时正。刘琦头回经历这样的大事,仍毫无困意,想与张诚继续说话;可张诚下午丝毫没有休息,早已坚持不住,说道:“刘琦,我不成了,得去睡一会儿。我劝你也睡一会儿,不然明日未必有精神指挥。”
“既然张都督这样说,我也去休息一会儿。”刘琦闻言说道。
张诚点点头,又与他说了一句话,就要去休息;可就在此时,一名守卫忽然慌慌张张地跑来,不及行礼就说道:“张都督,刘果毅,有大勃律人逃走了!”
“甚!不是说大勃律哨探全都杀死了吗!怎还有人逃走?”刘琦又惊又怒地喊道。
“禀报刘果毅,”这人低下头不敢直视刘琦的眼睛,回答道:“过河后属下发现七名大勃律哨探,全部杀死,以为并无遗漏;但适才正举着火把巡逻,忽然发现溪流边有脚印。属下赶忙将杀死的那七人的鞋脱下来对比,发觉并不是他们的脚印;属下等人之前也并未在溪边走动,所以,所以猜测是有一大勃律哨探并未被发现,让他逃走了。”
“混蛋!”不等这人说完,刘琦就伸手一拳打在他脑袋上,让他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刘琦真是气急了,让一个大勃律人逃走报信,菩萨劳城守军与水寨有了防备,他还怎么完成封常清交待的差事!更不必说大勃律人还可以反过来主动攻打他们,如果不撤退,这两千多人有覆灭之虞!因守卫疏忽酿成如此严重后果,他如何不生气。
刘琦打完这一拳,挥起右臂又要动手;张诚赶忙拉住他道:“刘琦,事已至此,你打他也无用处,咱们商议如何应对才是正理。”
“还能如何应对!”刘琦没能挣脱,喘了口气说道:“只能冒险派人从此处渡施迦河,求告封都护!”这一段信度河狭窄,但施迦河较为宽阔,又是深夜,羊皮筏子渡河并不能保证一定成功。但他已无其他法子可想。
“不成,来不及了。”张诚立刻说道:“即使成功渡河,也未被大勃律人发觉,可将此事告知封都护、封都护再传令回来也得三五日,大勃律兵马早已将咱们围死在岸边。”
“那,那该如何做?”刘琦有些惊慌地问道。他仔细回想自己读过的书以及旁人说起过的战事,是否有类似的情形;但他想了一会儿一直未想到,不由得越来越慌乱。
“为今之计,只有即刻出兵,骑兵全力奔袭菩萨劳城!”张诚缓缓说道:“逃走的大勃律人必是步行,速度不快,远远慢于骑兵;只要骑兵全速奔驰,就能赶在消息传到菩萨劳城前抵达城下!”
“这,这,”听到张诚的话,刘琦吃了一惊,下意识说了两声。
但他慢慢平静下来,意识到张诚说的法子是现下唯一的方法,表情逐渐变得坚定起来,紧握张诚的双手道:“张都督说的不错,现下只能这样做了!”他随即大声吩咐护卫:“快,将所有骑军士卒都叫起来,我要带领他们连夜奔袭菩萨劳城!”
……
……
“大王!”
“大王!”在菩萨劳城的王宫内,两名正在打扫落叶的侍女见一名身穿华服的男子走过来,赶忙行礼道。
“不必多礼。”那人笑着说道。
“是,大王。”两个侍女又行了一礼,然后退到一边,待这个被叫做大王的人走出十几步后才继续打扫院子。其中一人小声说道:“平日里大王都是天亮后才起,怎么今日起的这么早?”
“谁知道呢。不过大王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或许是有高兴的事所以醒得早吧。”另一人小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