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珙在心中细数别将的名字，将王胜、赵光密等人，以及刘琦的心腹将领排除，最后选定一人：“就以别将安万里所部为先锋。”
“安万里？”听到这个名字，刘琦却愣了一下才答应。
“怎么，你与他很熟？”
“倒也算不上熟，只是过去打过交道。”刘琦回答：“葛逻禄之战前，叶护顿毗伽派兵装扮成突骑施人偷袭弓月城。当时安万里为校尉，带兵驻守在此城，属下恰好也在，曾与他一同对敌。”
“原来是那一战。”李珙也想起自己在看刘琦履历时看到过这一战，又细问几句，松了口气。刘琦虽与安万里打过交道，但二人不算熟悉，更谈不上嫡系。而且军中没与几位都尉打过交道的将领基本上不存在，这种情况根本无法避免，也不需避免。
“属下已拟好命令，丰哥过目。”他正想着，因书记官不在而亲自草拟的刘琦已将命令写完，递给李珙。
李珙接过来看了几眼，觉得措辞并无问题，盖上大印放到一边，过一会儿派人去传令。
“先锋军用不着携带多少粮食，足够他们自己吃一个月便好。不过一定注意防寒，嘱咐他们多带棉衣棉被。我可不愿将士被冻伤冻死。”李珙又吩咐道。
“属下定当嘱咐安别将。”刘琦答应一声。李珙点点头，没再说甚。
他们又商议一会儿其他事情。刘琦升为副都护以后，差事也发生变化，从前只需带兵打仗，管好麾下将士；可做了副都护成为整个安西的第二号人物，整个安西的差事都要负责，至少负责一部分。尤其参与巷战的将士被训练成精锐后，李珙将更多其他差事分派给他。
“此次出兵夺取谷口，至少会派兵四万以上；若大食人防守坚决，还会再增兵。至少需征召五万民夫。”
“属下觉得，还是征发本地人为民夫更好些。本地人原本和大食人没仇，可嗢鹿州被大食人这样蹂躏过后却生出仇来，必定怨恨大食人，更愿意为打败大食国出力。龟兹等地并未被蹂躏过，当地百姓恐怕不十分愿意出力。
而且征发本地百姓，被征伐之人需奔波的路程也短些，对百姓更好。”
“不好，还是少征召本地百姓。不能低估大食人抵抗意志，要做好此战拖延到秋后甚至明年的准备。若拖延到秋后甚至明年，那需要运到前线的粮食也会很多。
嗢鹿州本地从事工商之人不多，征发徭役只能征召农户，会影响春耕；再从龟兹等地转运粮食过来也不容易，还是让本地人多在家种地，减少需转运的粮食。
而且，”李珙顿了顿，才又说道：“本地人仇恨大食人，正是好到极点的后备士卒，可不能让他们仅仅做民夫。”
“属下明白了。”刘琦原本还有话要争辩，可听到最后这句顿时再无可辩驳，躬身答应。
“那就定下，传令马长史，从龟兹镇等地征召民夫。”李珙做出最后决定。
说完此事，李珙手里挤压的事情全部处置完毕。他抬头询问刘琦：“你可还有事情要与我商议？”
“确有一事。”刘琦说道：“此次出征谷口，是否还要设立伤兵营，命护士随军？”
“自然如此。我对比过记录，因设立伤兵营，士卒伤重不治而死的可能降低了足足七成，对战力提升极大！何况因设立伤兵营，士卒对都护府感恩戴德，更加奋勇杀敌。伤兵营绝不能撤除。
至于护士，更要继续随军。护士能鼓舞伤兵心气，提振全军士气，也很要紧。你放心，我仍会严密保护护士，任何人胆敢对护士心生歹意都会重重处置、严惩不贷；也仍会由王老夫人掌管伤兵营。王老夫人这几日生了病，但离着出兵还有一个多月，到那时无论如何病也该好了。”
“属下对都护的思虑并无意见；只是，有几位护士不想继续做护士了。”刘琦却说道。
“不想做护士了？为何？”
“有人是因为年纪大了，想回家成婚；有的是不愿再这般操劳；还有其他理由，……”刘琦将得知的所有理由一一列举出来。
“有几个人不想继续做护士了？”
“二十九人。因王老夫人生病，她们不好去找王老夫人说，就透过唐氏告诉我。”
这件事是今日清早，唐妩来府中拜见时与他说的。今日早上他正与李碧筱说话，忽然下人通报她来拜见。刘琦心中不解，又为防李碧筱误会，和她一起接见唐妩。唐妩见到他们二人倒是并不惊讶，行礼恭贺他们二人，又寒暄一阵才说出自己来的目的：许多人不愿继续做护士，托她向副都护转达。
“这？”李珙再次沉思起来。护士毕竟不是上阵杀敌的士卒，强行用军法将她们留下并不合适；而且许多护士家人都是军中将士，为使军中安定更不能强迫。
但原本也只有八十多个护士，一下子减少二十九人损失三成还多，能照顾的伤员会减少，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你觉得应当如何答复？”他又问起刘琦的想法。
“都护，只能答应。”刘琦说道：“护士毕竟不是士卒，若战时她们请求离开伤兵营可以拒绝，休战之时却不好这样做。
至于能照顾的伤员减少，护士原本就是招募来的，再由各地衙门下令招募便是。”
第282章 唱歌
“这可不容易。”李珙摇头。愿意做护士的，前次招募后就已经成为护士了；不愿做的，无论如何招募都不会来。
而且这也不能强迫。一旦强迫，人们就会认为是在招募军技，更招不来人了；本来愿意留下的护士也不会再留下，许多士卒也会闹事。
“等王老夫人病好了，让她与想走的人谈谈，尽量挽留；再命嗢鹿州都督府张贴告示，招募护士。”李珙做出决定。
“是。”刘琦也觉得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这样做。
“你还有旁的事情么？”李珙暂且将此事从心中赶走，又问道。
“属下并无其他事情。”
“既然如此，已经到午时，咱们也该吃午饭了。”李珙大声招呼侍卫去取饭，又笑着对刘琦说道：“正事商议完毕，一直到下午再次商议之前，你不能叫我都护，也不能自称属下，而是按照我告诉你的称呼来。”
“必定遵从丰哥的命令。”刘琦也笑着答应一句。
……
……
“小卓，你不知道，本来我做护士家里就不大愿意，只是后来想着我来做护士还能领一份粮饷，让弟弟更早攒出聘礼、给我自己也能攒下更多嫁妆耶娘才答应。可因去年庆功宴后的赏赐，纵然我瞒下一些做嫁妆，剩下的也足够弟弟迎娶人家姑娘的聘礼了。我耶娘也就不愿我再做护士。他们反对，我也不好违逆他们。
而我自己，说实在的，也有些厌倦了。整日面对受了重伤的士卒，我晚上做梦有时都梦到他们奇形怪状的伤口，吓得一身冷汗，甚至叫嚷起来，唐妩也听到过。不愿意再当护士了。”
“……，你放心，刘副都护一定会与李都护说。李都护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拒绝你的请求。”卓桠一边将来人送出门，一边出言安慰。
“王大娘生了病，我们也不认得啥大官，只能靠你和唐妩帮忙。”那人又道。
“我明日就与刘副都护说，唐妩也与他说过了，你放心。”卓桠又道。
“有了消息记得立刻告诉我。”那人站在院门前又和卓桠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转身离开。
卓桠站在门前，笑着向那人挥手，直到看不见踪影才转身回到家中，而且一脸疲惫之色。
“卓桠，再有人来找你，我就说你生了病，不见外客。”见她这幅样子，苏欣不由得说道：
“这是第几个了？第十八个了！她们在营中托唐妩说项也就罢了，毕竟算是同僚；竟然还找到你！这事是咱们能管得了的么？找你有啥用处？
她们就是看你好说话，才来烦你，让你和刘琦再提一遍。但你又不是护士，唐妩向刘琦提这事理所应当，你提就是耗费人情了，也会惹人家反感。咱们家虽然和刘琦亲近，可干嘛为这种事情耗费人情。在都护府的处置下来前你也别出门了，省的被她们碰上。”
“是。”卓桠有气无力地答应一句。她自己也确实厌烦了，不想再接待。她本来与这些护士就没啥交情，只是因为庆功宴上坐在一块吃宴席才认识，有些连名字都记不住；被许多人求过后，本就不多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雷诺，从明日起我就不出门了，只能劳烦你帮我买点儿东西。”她又说道。
“啥劳烦不劳烦的，尽管说。”雷诺笑道。这阵子不打仗，将士们可以轮番休息。每当休息的日子雷诺都来卓家。不过他并不会在卓家留宿，天黑前就离开。
“也没啥，就是我平时总买的那些东西。”卓桠坐到罗汉床上，将要买的东西说了一遍，又写在纸上递给雷诺。雷诺看了一眼，装进兜里。
“丹妮娅呢？怎不见她？”卓桠坐一会儿，忽然想起今日吃过早饭后还没见过她，不由得问道。
“正在屋里生闷气呢。”雷诺答应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