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晓。”李碧筱却是这个年代的女子,虽然对男子普遍做法也十分不满,但习以为常,勉强笑道:“丰哥根本不会用兵打仗,虽说是亲自领兵,恐怕指挥将士还得着落在你身上;你也没法子留在嗢鹿州。
不过我虽然过去听说这种事情十分不满意,但对你这样做没有丝毫怨言。整个安西,打败大食人、夺回碎叶城的希望有一半都寄托在你身上,你也有亲友被大食人杀死想要报仇,我也盼着你带兵再次打败大食人、夺回碎叶城、为亲友报仇,完全不会有怨言。”
“碧筱,你真是善解人意。”刘琦不由得说道。
“不过,你若是心中实在愧疚,就送我一个孩子吧。”李碧筱忽然笑着说道:“你送我一个孩子,不仅刘家有后,我也会全心全意在家里安心养胎,不琢磨旁的。”
“那咱们得继续努力才行。”听到这话,刘琦又蠢蠢欲动起来,抱着她再次走进内室。
这一次又用了很长时间,二人被侍女提醒时已是酉时,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这样久,起身去吃晚饭。
晚饭时,丽娘注意到李碧筱又是春情满脸,心里不由得想着:‘郎君这是怎么了?竟然上午要了公主一次,下午又要了公主一次,这样急色?过去对我从未这样。是因为新婚燕尔,还是因为真心喜欢公主?’
一边想着,她又看向公主。就见李碧筱不时夹起一筷子饭菜,细嚼慢咽,又不时侧头与刘琦说话,脸上浮现出笑意;刘琦也一脸疼爱地与李碧筱说话。
她又仔细看了公主的面庞。公主的长相在她看来不算十分好看,但与郎君已在一起数年的她很清楚,这正好是刘琦喜欢的样子。
‘难道郎君是真心喜欢公主?若是这样,我得对待公主更加顺从些。’丽娘在心中调整自己应对李碧筱的态度,忽然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我永远不能像公主这般,不仅仅是身份,还有郎君的宠爱。’
“丽娘,你这是怎么了?”李碧筱见她愣神,筷子停在半空有一会儿没有动静,不由得问道。
“奴适才因这道菜十分好吃,正琢磨是如何做出来的。”丽娘回过神来,忙说道。
“想知道如何做出来的去问厨子便罢,何必自己在这里想?”因丽娘平时就爱做菜,刘琦并未怀疑,笑着问道。
“这可不成。这道菜我会做,只是做不了这样好吃。这种将饭菜做得极其好吃的法子都是不传之秘,可不会告诉旁人,我只能自己琢磨。”丽娘笑着回应。
“可也不能因为琢磨如何做就不吃饭呢。”李碧筱又笑道:“先吃过饭,边吃边想。”
“是。”丽娘答应一句,也不再想,低头吃起来。
吃过晚饭,丽娘立刻告退、回屋去了,刘琦却不想这么早就回房休息,更不想去书房琢磨如何与大食人打仗,干脆穿上皮衣来到院中闲走。
李碧筱自然陪在身旁,也穿上厚重的皮衣,和他边闲走边闲聊。
“谷口之战都护亲自指挥确实更好些。”虽然不想琢磨如何与大食人打仗,但闲聊一会儿,话题还是不由自主滑向与战争有关。刘琦说道:
“从谷口至嗢鹿州足有数百里,传递消息就算六百里加急也得一日夜才能送到,再传回来又得一日夜,这就是两日时间。
我现下被升为副都护,升为副都护的凭据:所立战功也无可指摘,但军中年纪较长的将领心里却未必服气,我若指挥,他们不敢不公开抗命,但我的安排若有一丝疏漏他们恐怕就会出言反驳,驳斥我的命令。而我也不可能不犯任何错误。
交给滞留在嗢鹿州的都护决断呢,又因为距离太远需要两日时间,容易贻误战机。所以不如都护亲自指挥,还便捷些。”
刘琦颇有些无奈。他升的太快,又不是出身本地世家大族,虽然官大但根基很浅,军功只能镇住其他武将不敢作对,但无法阻止对方在占理的情形下不合作。
而且,此时虽然碎叶镇仍被大食人占领,但安西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在有些将领看来不需要像嗢鹿州之战时那样团结一心,可以争夺利益了。各种各样的手段都会用出来;年轻见识浅的刘琦在这方面更不会是老梆子们的对手。
实际上,嗢鹿州之战结束后的这几个月就已经有苗头,他也无可奈何,事情小就压下去,大了只能禀报李珙处置;甚至李珙申饬过几次起到的作用也不大。
“这样的人应当逐出军队才是!”李碧筱不由得说道。在嗢鹿州之战时她慰问受伤将士,又听闻大食人屠戮碎叶城的事迹,不由得也对大食人痛恨起来,对这些窝里斗的人更是反感。
“都护也没法子。中原将领还好,本地将领盘根错节,轻易动不得,动了他们,仗也没法打了。”
“等到将大食人都赶走后,定要惩治这些将领。我一定请求丰哥狠狠惩治他们!”
“是得惩治一番。不过未必由都护来做。那时中原一定会派人替换他为都护与节度使,只能由新任都护或节度使来做了。”
“新任?”李碧筱觉得此时气氛合适,决定将那件事说出:“郎君,你觉得还会有新任节度使么?”
“为甚不会有新任节度使?难道丰王还会做都护做到百年之后不成?就算做到百年之后,到那时朝廷也会再派人接任。”刘琦笑道。虽然华夏从秦代起就建立大一统体制,但也不得不保留一些封邦建国制的尾巴,在边疆地区允许一定程度自治。
但也只是一定程度的自治。边疆的长久控制者,要么不能世袭,要么被收走一部分权力变得瘸腿,不会让某一人完全掌控权力。也因此刘琦才会以轻松语气说出这句话。
但刘琦这话出口后,李碧筱的表情却并未发生变化,仍盯着他。刘琦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一字一句说道:“莫非丰王他,他想要长久控制安西?甚至传给子孙?”
“他为何不能这样想?”听到刘琦的话,李碧筱不知心中做何种想法,嘴上这样问道。
“朝廷会允许?圣上也绝不会允许。”刘琦刚才说出那番话仅是试探,却不想李碧筱虽未正面承认,却也八九不离十了;他不由得脸色大变,愣了一会儿才说道。
第280章 婚后相见
“朝廷?圣上?在此次安禄山之乱、或叫三镇叛乱平定后,朝廷或圣上还能有多少心思顾及安西?即使有心思,又能有多少力气管安西?
叛乱兴起前丰哥就有过抱怨;叛乱爆发后丰哥更是直白地说:上皇年老之后一直在犯糊涂!安西这种偏远地方主官集大权于一身也就罢了,毕竟离着中原极远,就算叛乱也影响不到中原;而且两地往来太不方便,主官手里不握有大权也难以治理本地;
但河北这种腹心之地竟然也设置节度使,集大权于一身;这还不止,竟然还允许安禄山兼任三镇节度使,后来又许他兼任河北道采访处置使,整个河北的权力几乎都交给他。安禄山不造反才不正常!
若能在潼关打败安禄山,局势还有挽回的余地。但却不想在潼关打了败仗,上皇都狼狈逃到蜀中。这样一来,天下必定大乱,也再回不去从前的盛世了。今后局面,若运气较好,就是东晋南朝;若运气较差,就是后汉末年。”
“!”
听到李碧筱转述的这番话,刘琦心里十分震撼,一时都顾不得琢磨丰王想要长久控制安西了;心中满是李珙对变乱后情况发展的准确预测。
安史之乱被平定后,大唐皇帝不得不任命原属安禄山麾下的三个将领为节度使,继续掌控河北大片土地与百姓;在战争中加封的节度使也逐渐膨胀,有时听从朝廷号令,有时不听。虽有皇帝想要削藩,也一度似乎展现中兴气象,但最终功败垂成,然后在一场大规模农民起义影响下,武将夺取皇帝最后一丝权力,李唐彻底亡国。
这一过程,除东晋时的北方十六国并非全部曾向南方政权称臣外,与东晋十分相似。
可刘琦来自后世,知道事情如何发展;李珙却是当世之人,竟然能够清晰预见到后来的情形,真是了不得!
“不论变成东晋南朝,还是后汉末年,中原都会乱成一锅粥,不会有人再能对安西如何。
而公开名义,只要主政安西的人仍旧表示安西为大唐之土,安西子民为大唐子民,不公开逾制,全了朝廷与圣上的面子,朝廷与圣上就不会与安西撕破脸。
而丰哥是亲王,天然拥有开府治事、招揽官员的权力,也能建造如同一国国君般的府邸,完全不必逾制就能做到想做的事;所以必定能够与朝廷和睦相处。
而对内,你应当也能察觉他在作甚,我不必多说。
听到我说的这些,你仍旧觉得丰哥不可能掌控安西、而且建立名为都护府、实为一藩国的势力么?”李碧筱最后说道,同时看向李珙。
刘琦呆坐在原地。说实话,刘琦是觉得李珙有些事不对劲,至少与高仙芝、封常清等前任都护、节度使不一样。
在嗢鹿州之战时李珙虽不亲自用兵,也几乎从不干涉指挥,但在河北大营也十分活跃,时常探视伤兵营,巡视来大营休整的军队。只是这些事情用不了多长时间,除对护士特殊优待外不会对士卒说多少话;也没丧心病狂到每日都去探视或巡视,所以看起来还比较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