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韩秀峰竟没心没肺地笑道。
“补不上缺就当不上官,当不上官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咋还债?”关捕头紧盯着韩秀峰,忧心忡忡地说:“到时要还的那可是三千两,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想想就怕人!”
韩秀峰无奈地说:“关叔,吃捎午时不是跟您说过么,这既是权宜之计也是缓兵之计,不这么办我还能咋办?”
一直没敢吱声的柱子忍不住问:“四哥,既然这缺不好补,那你还去不去京城投供了?”
“去,当然要去,不去咋跟潘掌柜交代?”
“那龟儿子就是怕你耍滑头,才让他儿子跟你一起去京城投供的。”关捕头恨恨地说。
韩秀峰抬头望着黄桷树,沉吟道:“在商言商,潘掌柜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我叔确实借了他家的银子。况且他只算我们一分利,也没利滚利,只是让他家老二盯着,不算黑心。”
相比城里的那些当铺钱庄,潘掌柜至少在这件事无可指责,关捕头越想越窝囊,沉默了良久,抬头问:“你打算哪天动身,穷家富路,盘缠够不够?”
韩秀峰想了想,坐下道:“我打算下个月动身,至于盘缠,要看怎么去怎么花了,此去京城几千里,要是图安逸有多少银钱也不够花的。”
“你打算咋去?”关捕头追问道。
“关叔,其实就算没遇上我叔这档子事我一样要去京城投供,不然也不会把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银子拿去捐监捐官,只是想着补缺没那么容易才没声张,打算在衙门再帮几年闲,再攒点银子,再去京城投供。可惜时不待我,只能就这么去了。”
关捕头叹道:“谋定而后动,比你叔强。”
想到尸骨未寒的叔叔,韩秀峰凝重地说:“关叔,我叔凑银子给那个短命县太爷上任的事他真没告诉过我,我一直被蒙在鼓里。要是早晓得,不管想啥法子也要劝住他,打死也不会让他去璧山做这个带肚子师爷。”
柱子好奇地问:“四哥,你会算命?你早晓得那个县太爷活不了几天?”
“我又不是算命先生,只会算账,也会算计,就是不会算命。”韩秀峰端起碗喝了一口茶水,解释道:“道理其实很简单,那个县太爷不晓得候补了多少年,不晓得穷成了啥样,可以说是穷凶极恶!他好不容易补上个缺,还是署理,顶多能干个一年半载,还不使个劲儿刮地皮。而璧山就那么大,油水就那么多,我叔赚一点,他就会少赚一点,你们说我叔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四娃子,你是说就算那个县太爷没病死,你叔也赚不到几个银子?”关捕头紧皱着眉头问。
“八九不离十,不光赚不到几个银子,搞不好还会被那个短命县太爷找个由头治罪。关叔,你在衙门当这么多年差,又不是不晓得那些当官的德行,一个个翻脸比翻书都快,要是相信他们的话,死都不晓得咋死的!”
第九章 早有打算
“这话说在点子上,当官的话一句也不能信!亏你叔还在衙门当那么年差,居然想不通这个道理。”关捕头深以为然,想想又问道:“四娃子,你还没说咋去京城呢。”
能不能补上缺,韩秀峰没把握,但怎么去京城早有打算,笑道:“云南每年要往户部和工部解送滇铜,每次运铜都要经过我们巴县。我们巴县这一段的水路不好走,几乎每年都会翻船。那些铜是运往京城铸钱的,在我们巴县翻了船,大老爷就要让川帮出脚夫帮他们从江里把铜锭捞上来。关叔,话说叫人捞铜的差事这些年你没少干。”
关捕头眼前一亮,不禁笑道:“跟运铜的老爷说说,坐他们的船去!”
“既不用给车船钱,一路上还保险,要是能把解送滇铜的老爷们伺候好,说不定还能混张嘴,一文钱也不用花就能坐顺风船到京城。”
“这倒是个办法,只是解送滇铜的官老爷能让你上船?”
“这就要关叔你帮忙了,他可以不让我上船,但他敢打保票运铜的船在我们巴县水道不会翻?”
关捕头沉吟道:“铜啥时候起运,啥时候运抵京城,都是有期限的。沿路衙门只担保铜在各自地界上不会被劫,但遇到翻船这样的天灾是不保证的。总之,铜若不能按时运到,运官的日子不会好过。县官不如现管,只要船在我们巴县水道上翻了,能不能捞上来,能在啥时候捞上来,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我就是这么想的。”韩秀峰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
“四哥,如果能坐运铜的船进京自然好,可到了京城咋办?”柱子又问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韩秀峰想想又抬起胳膊指指同兴当铺方向:“潘家老二不是要跟我一起去吗,在走马他是同兴当的少东家,但上了路他就是我的下人,天底下哪有主人饿死下人却有饭吃的道理。再说我要是饿死了,那三千多两银子他找谁去要?”
关捕头乐了,哈哈笑道:“这么说他龟儿子跟着去不是坏事。”
仵作是柱子家祖传的“手艺”,柱子却不想吃这碗人人嫌晦气走到哪儿都不受待见的死人饭,很想跟韩秀峰一起去京城见见世面。可想到京城那么远,多一个人去就要多一份花销,没敢开这个口也没再吱声,蹲在树下闷闷不乐。
打小一起长大的,韩秀峰岂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回头道:“柱子,我婶娘和幺妹儿是妇道人家,我爹和我那三个哥哥全是老实人,关叔平时又忙,我走后这个家你要帮我多照看着点。”
这是正事也是大事,柱子下急忙站起身:“四哥,你放一百个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他们。”
看着他打完保票欲言又止的样子,韩秀峰放下茶碗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胳膊:“柱子,我晓得你喜欢我家幺妹儿,看得出来,幺妹儿也喜欢你,你俩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可你爷爷是仵作,你爹是仵作,你子承父业也是仵作,只不过还在学徒。我叔要是健在,他是万万不会把幺妹儿许给你的。”
“四哥,你别说了,我……我不会连累幺妹儿的!”柱子脸涨的通红。
这是韩家的事,关捕头不好说什么,但很想知道韩秀峰是什么意思。
“让我说完么,”韩秀峰走到堂屋前,看着韩玉财的灵位,凝重地说:“早上我跟婶娘说了一会儿话,家里遭此大变,婶娘真心灰意冷了。今后的日子不图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做仵作有啥不好,幺妹儿要是嫁给你至少有口饭吃,她娘儿俩至少不会被欺负。”
“四哥,婶娘点头了?”柱子急切地问。
“点头了,不过想娶幺妹儿还要等几年,我叔刚走,她要守孝。”
“我晓得,我不急!”仵作想找个婆娘太难了,感觉像是在做梦,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关捕头也很高兴,但想想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四娃子,柱子跟幺妹儿青梅竹马,这的确是一门好亲事,可这么一来你叔的在天之灵会不会……会不会……”
“关叔,你是想问结这门我叔会不会死不瞑目?”韩秀峰长叹口气,无奈地说:“我家的事你再清楚不过,我叔一直想把我过继过来,续这一房的香火。我爹肯定同意,我也愿意,可是不能啊!婶娘要是立我为嗣,我就要守孝,三年内不能进京投供,那潘掌柜这一关咋过?”
“这倒是,”关捕头点点头,看着柱子道:“不要想那么多,贱业就贱业,能养活全家老小才是本事。你叔我祖上三代全在衙门当差,我们关家操持了这么多年贱业,可走出去谁敢瞧不起我关大?”
……
刚到家的潘掌柜让大儿子潘长喜收好重新立的借据和韩家的房契地契,潘长喜看着墨迹未干的借据,不解地问:“爹,韩玉财借走的可是两千两,现而今他又死了,这账不能拖,你咋说宽限就宽限呢?”
“不宽限还能咋样?”潘掌柜端着紫砂壶,解释起来龙去脉,越说越懊悔,无奈地叹道:“韩玉财鬼迷心窍,回头想想我们又何尝不是?要是那会儿不听他的鬼话,哪有今天这么多事。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买卖打死也不能做。”
“可是……可是这也太便宜他们!”
“刚才不是说过吗,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潘掌柜放下紫砂壶,黑着脸道:“民不与官斗,韩四虽不是官但一样不是好惹的。他八岁就跟韩玉财那个短命鬼去衙门讨生活,啥事没经历过?你是没去,你要是跟我们一起去了就晓得他有多难缠。”
潘长生合起折扇,坐下道:“大哥,爹同意宽限也是实属无奈。我们开门做买卖的不能得罪那帮黑心衙役,真要是把得罪了,鬼知道他们会不会跑来诬陷我们柜上有贼赃,到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潘长喜放好借据,回头道:“宽限归宽限,你也用不着跟他一起去京城。京城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人去我们能放心?”
第十章 不时之需
潘家三兄弟,老大潘长喜最能干。
潘掌柜不在家的时候,柜上全是潘长喜说了算。
别看潘长生穿得很光鲜,走出去个个叫他少东家,其实过得很憋屈,想从柜上拿点钱去跟朋友吃酒,都要看潘掌柜和潘长喜的脸色。他不敢跟老子吵,但因为钱的事没少跟潘长喜吵,有一次喝多了甚至发酒疯,跟潘长喜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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