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泗州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见,大阵前排谷烈所率的牌子手基本都倒在地上,血泊中,破碎的盾牌散落一地,将死未死的士兵在地上微微抽搐。他们的身体奇形怪状,呈现出可怕的扭曲,显然是被敌人手中的重兵器打折了腰、打烂了脑袋。有的人身上的铠甲已经被扯得稀烂,露出里面破碎的内脏,那是中了一记狼牙棒。
这些牌子手可是谷烈这一个月以来,解衣衣之,推食事之,一手一脚练出来的,可说是情同兄弟。经过昨天一夜厮杀和刚才女真人凶猛的冲击,已经去了一大半。
只见谷烈脸上的那条大刀疤剧烈跳动,眼睛里全是泪水。
不但牌子手,长矛兵那边也损失不小。很多人手上的长枪都已经折断,口中不住吐着血,有人就那么静静地趴在地上停止呼吸。
在悲愤的士卒中,惟有王慎面色不变。他大声鼓舞着士气,喊道:“很好,鞑子的第一波进攻算是被我等粉碎了。不过,敌人并没有用尽全力,他们的骑兵在受阻后说走就走,显然只是试探,接下来才会见真章。布好阵形,准备第二轮战斗。陆灿,顶上去!我军人数有限,刀盾手已然损失迨尽。你们射完两轮箭后不要再退回阵中,补进谷烈队,为我军第一道屏障。不要害怕牺牲,你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是,将军!”陆灿大喊:“弩手,弩手,跟我来!”
弩兵再次走到最前头,排成三排,高举起手中武器。
同时,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泗州军步兵阵同时朝中间一收,再次变得严密。
只不过,比起先前,却是要小上一圈。
看到默默立在阵前的弩兵和面无表情的王慎,杜束身上暴出千万颗鸡皮疙瘩。这个王道思,他的那颗心真冷啊!弩兵身上的装甲最薄,又如何抵挡得出敌人快马冲撞,这一轮战下来,也不知道这些汉子还能剩几个。
就那他的话来说,刚才的敌人不过是试探性的进攻已让泗州军损失惨重,那么,接下来却不知道是何等惨烈的场景。
仿佛也预知道自己已经挨不过今日,有一个出身西军的老卒低低吟唱:“先取山西十二州,别分子将打衙头。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
接着是第二人,第三人,第一百人:“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羌人尽汉歌。黄堰横山倒流水,从教西去作恩波。”
“马尾胡琴随汉车,曲声犹自怨单于。弯弓莫射云中雁……”
很快,歌声就被激烈的马蹄声覆盖了。
接着,就是连天施射。
神臂弓射穿铠甲,射穿心脏,射穿马头,射断骨骼……
射完两轮箭后,弩手将手中的神臂弓一扔,转身跑回阵前,抽出腰刀,拣起地上的盾牌,大声呐喊:“狗鞑子,我泗州军宁死不退!”
“大宋,大宋!”
更加激烈的马蹄旋风袭来,空中却是被撞得腾起的人影。
短促而猛烈,敌骑一个突击之后,又平平在阵前掠过,肆无忌惮地跑开,在远方兜了个圈子,再次整队,准备第三次冲锋。
依旧是重大的牺牲,所有人都张大嘴,胸膛剧烈起伏。
大雪在狂风中飞舞、回旋,扑头盖脸,大旗猎猎招展,视线一片混沌。
几百条汉子的头上身上都已经白了,就连头发和胡须上也结了霜。
建炎三年隆冬的江南,竟是如此的冷。
“各部,收缩,重新整队!”王慎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岳云。”
“末将在!”
“可会骑马冲阵?”
“末将会。”
“好,我军有六匹战马,你我,再来四人。”
杜束惊得叫起来:“道思,你要做什么?”
王慎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要破骑兵,最好的办法是以骑破骑。谁还可以,过来!”
“我会!”谷烈大声应道。
“我会!”又有三人走了过来,都是军中的军官。
“好,把你们的指挥权交给副手,嘿嘿,等下咱们去会会名震天下的女真拐子马!”王慎大声喝道:“陆灿,你留在中军指挥,等下待我搅乱敌阵,就全军压上。直娘贼,老子不能再这么被动挨打了。要反击,不惜一切代价反击。”
“是!”不等陆灿回答,所有的士卒都同声大吼。
骑兵之所以成为步兵的噩梦,除了强大的冲击力外,更可怕的是他的高速机动。乘上快马,骑兵可以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机会选择进攻,可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就算战斗不顺,也能呼啸一时脱离战斗,根本不给你缠斗苦战的机会。
要赢得这场胜利,要想歼灭敌人,就得让他们慢下来,拖住他们,缠住他们。只有大家裹在一起,才算是一场公平的较量,才能为自己为泗州军赢得一线生机。
否则,再这么憋屈地打下去,泗州军迟早会被他们消耗干净。
拐子马,果然是这个时代最强的骑兵之一啊!无论是士兵的骑术还是战法,都令人可净可畏。
也只有主动出击,才能让泗州军倒下的勇士不会白白牺牲。
六骑无声地从阵后脱出来,跑到后面三百步地地方,暗暗蓄力。
包括王慎在内,大家都是一脸的严肃。只岳云从怀里掏出几片肉干放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用酒帮助下咽。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大伙儿都粒米未进,体力到了崩溃的边沿。
这个小孩子,第一次上战场,从头到尾都是一脸的平静,内心强大到吓人。
风在咆哮,前方,女真的马蹄轰鸣。
小小六骑在风雪中,在广阔的原野中显得是如此渺小,也很容易就被女真人忽略了。
而这正是王慎等待的时机。
“出发!”低喝一声,王慎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身边,岳云、谷烈等五骑将他团团护在垓心,同样低头疾驰。
他们六人在泗州军布下的步兵方阵后面绕了一个大圈,绕到女真人的后面,顺势进入。
眼皮已经冻住了,冷得发痒,雪不住打在面上,但王慎还是竭力地大睁着眼睛。
一个女真骑感觉到身后有冷风袭来,猛然转头。
还没等岳云谷烈等人动手。王慎新换上的那把两米长,二指宽,十斤重的长柄环首钢刀已然砍出。
马上作战,这种环首刀可比厚重的掉刀好用多了。
锋利的刀刃麻利地割开咽喉,让敌人惊骇的叫声戛然而止。
第一百章 混战
鏖战一夜,付出巨大牺牲,总算将耶律马五的一千契丹军赶回江北。本以为已经取得一场空前胜利,剩下的事情就是去杜充那里领犒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却不想,女真人的拐子马从天而降。
眼见这疲劳的士卒再也无法抵抗,就要全军覆灭。
这巨大的落差让王慎心中又是憋屈,又是愤怒。可做为一军的统帅,他依旧要在士卒们面前做出刚强的样子。
此刻,一刀下去,热血弥漫于半空,心中的痛苦才算平复了许多。
他回头身来,缓缓地朝身后的岳云等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暂时忍耐,不要过早惊动敌人。
这是女真人第三次进攻,说不定泗州军就坚持不住了。既然老天降下这场大风雪,给了我机会,就得把握好时机。不能早,也不能迟。
于是,六骑就跟在女真人骑队后面,随着他们的速度越跑越快。
转眼,眼前的雪粒子已经在高速冲锋中打横,不断打到铠甲上。座下的战马的马鬃也飞扬而起,显然,马速已经放到最大,女真人马上就要撞到泗州军步兵阵里。
果然,就在这个瞬间前方传来咻咻声,以及人体落地的闷响,弩手开始射击了。
再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泗州军,泗州军!”
轰隆巨响,骑兵和步兵撞在一起。
“就是现在!”王慎一夹马腹高声呐喊。
战马高高跃起,夹带着巨大的势能。
他手中的环首长刀对准一个刚惊讶转过头来的敌人头上劈去。
这个女真人身上穿着精良的铠甲,头上铁盔边上拖出的貂皮看起来很不错。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女真人中的将领,至少是一个谋克头儿。
女真人在进入中原之前社会结构很简单,就是许多个部落的聚合体。他们以三百户为一谋克,以十谋克为一猛安。既是社会组织,又是军事机构。
听到后面的战马长嘶,那个金人谋克猛地转过身来,大眼圆瞪,手中两头包铁,前端还装着带刺锤头的枣木棍下意识地抬起,望头上一架。
他的眼神又是惊骇,又是疑惑,似是在问:这几个宋人什么时候绕到后面来了?
他的疑惑倒此为止,王慎这一刀带着战马和自己身体的重量,力量何等之大。
“嚓”一声,大棍断做两截,环首刀从他的面门拉下去,一路破到小腹。
鲜血带着内脏喷涌而出,如同开放的大花,撒得漫天都是。
那人身边的卫兵同时大叫,叫声尚且未落下,岳云手中的屈刀一挥,立即将他们同时拦腰绞断。
“杀进去,快快快!”王慎眼前一片红色,每喊一声,就有敌人溅出的血灌进口中。现在,女真人的骑兵已经和泗州军的步兵阵撞在一起。马上他们就会如先前那样,在阵前一拐,脱离战场,然后拉开了距离再来一次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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