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笑什么。”曾纪泽看了苏慕白一眼,回答说:“小白,你这称呼今天我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你以后不要叫我大人了,就跟秦月一样,叫我纪泽少爷,或者你跟小莲那样,叫我纪泽哥哥吧。”
苏慕白不知道曾纪泽为啥突然间不喜欢她叫他大人了,但想了想,说:“我还是叫你大人吧,一时脑子里拐不过弯。”
曾纪泽说:“你真是笨啊。以后慢慢改吧。”
曾纪泽带着苏慕白、苏慕莲,还有一百来个“泽”字营的兄弟坐船来到了瑞州。
曾纪泽让“泽”字营的人在码头附近找客栈住下,自己带着女扮男装的苏慕白、苏慕莲前往瑞州府衙。
瑞州是个古城,虽然比不上京城、南京那样的大城市繁华,在清末也算是个中等城市,商业算比较发达,大街上很热闹,布庄绸店,官盐店,勾栏酒肆,青楼赌场等吃喝玩乐的场所也一应俱全。
曾纪泽、苏慕白、苏慕莲三人走在大街上,肉铺里挂着大片的猪肉,空气里飘着小磨香油的味道,卖绒花,卖丝线等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曾纪泽刚走过一座石桥,后面一位算命的瞎子突然叫住他们:“三位客官请慢走,老朽感觉你们之中有一位身上有大富大贵之气,将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老头,你这点阿谀奉承的小伎俩,不过是想骗我们点钱花花而已。”苏慕白转过头,对曾纪泽说:“我们快走吧,不用理他。”
那算命的老先生冷笑了几声,说道:“这位女施主言过了,我乃三国名士许劭的后人,今日凑巧路过贵宝地,与三位萍水相逢,素不相识,何来骗钱一说。”
曾纪泽看了一眼那位算命的,他年纪偏大,略显干瘦,头戴纶巾,几根稀疏的白胡子迎风飘荡,一条幔帐上面书写着“运程预测”几个大字,手里还拿着签筒。
曾纪泽微微一笑,问道:“老先生的眼睛似乎不太方便,这里人多吵杂,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三个人,而且,你怎么知道刚才说你骗钱的人是女施主?”
“天机不可泄露。”那老头微微一笑,回答道。
曾纪泽道:“那劳你看我将来的姻缘如何?”
算命的老先生拉过曾纪泽的左手,摸了一阵子手心,道:“施主命中犯桃花,会有多段姻缘。而且会有一对双胞胎姐妹钟情于你。”
曾纪泽看了苏慕白和苏慕莲一眼,心想不会就是她俩吧,于是笑道:“老先生,你再帮忙看看我的前程。”
算命的老先生又仔细替曾纪泽把了一下脉,不一会竟然失色大呼:“怪哉,怪哉!此乃天下奇脉,乱世之枭雄!将来你要做的事,一定会让天下人震惊!只是你要切记,为了天下苍生,不要杀戮太多!”
说完,这算命的老头连银子都没要,就面色惨白地离开了。
“命运这东西,真的能预测吗?这瞎子的话可信不可信呢?我将来真的有这么可怕?”曾纪泽内心不解,不知道那老头为什么不要钱就这么跑了,还提醒自己不要杀戮太多?自己当然不会像父亲曾国藩那样大肆杀降!不管是太平军还是天地会,都是中国人,要留着去征服小日本和老毛子呢。
第十六章 流民刘永福
那算命老先生跑了,曾纪泽这少年突然有点摸不着头脑,正在思考人生和命运之类的高深问题,苏慕莲靠近他,小嘴凑到他的耳边,提高了音调,说:“纪泽哥哥,你想什么呢,姐姐让我告诉你,我们快去瑞州府衙吧。”
“哦,不急。就让瑞州知府他们等着。”曾纪泽这才回过神来,回答道。
他们三人路过瑞州土地庙时,曾纪泽又停住了。原来,土地庙前的一块空地上新开张了一个赌摊,一根竹杆立在地面,上方挂着一块土白布的幡,写着“大杀四方”四个楷字。
幡下是一张八仙桌,旁边站着一位消瘦的青年壮汉,鹰眼勾鼻,薄薄的嘴唇,一看就像是一位跑江湖的人。这时,赌摊前已经围了一圈瑞州当地的游手好闲之徒。
“小弟刘永福,流落到贵宝地,现在献丑了。”说着,那中年人从手里掷出两个白色的象牙骰子。刘永福的本名叫刘业,永福是他自己想的名字,在外闯荡江湖时使用。
曾纪泽听这青年说自己叫刘永福,说话又是两广口音,大吃一惊,心想他不会是反清的黑旗军将领刘永福吧?难道瑞州城里混进了天地会的奸细?
曾纪泽仔细看了看刘永福,他个头不高,但气度不凡,年纪跟自己相仿,再看那对骰子,它们洁白晶莹,做工相当精美,八个棱角在阳光中闪闪发光,感觉这人来路不简单。
不过曾纪泽仔细一想,刘永福1857年才加入天地会,也就是说,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流民。
原来,1854年,刘永福17岁,由于贫病交加,父母亲和叔父在几个月内相继病故。埋葬完几位老人,刘永福在家乡已经一无所有,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只好借了一间茅屋暂时落脚。他白天出去做工,换口饭吃,夜里回到茅屋栖身,日子过得极为穷困,两广又很穷苦,爆发了太平天国起义后更是民不聊生,清廷还经常派官兵去剿匪,胡乱抓人,他在老家待不下去了,便外出闯荡,流落到了江西街头三个多月了。
这时,刘永福拿着一个青铜碗,迅速把落地旋转的骰子盖上,动作看起来不是很熟练:“来来来,六点以上为大,六点以下为小,六点庄家通吃,是大是小,买定离手,买一赔一。”
看那外乡人投掷骰子的手法貌似生疏,围观的许多人摸了摸口袋里的铜板,心里直痒痒,赌瘾开始犯了,想趁此机会大赚一笔,便纷纷掏腰包下注。
苏慕莲感到好奇,问曾纪泽:“纪泽哥哥,你猜是几点?”
“一个四点,一个二点。”曾纪泽想都没想就说。
刘永福揭开碗一看,果然是六点,通杀。
刘永福刚开始的动作很慢,但速度越来越快,让一般人眼花缭乱,但在曾纪泽的眼睛看来,实在太慢,他训练过眼力,转动的骰子落地停下来时是几点,他看得一清二楚。
苏慕莲又一连问了几次,结果都是准确无误。最后曾纪泽下注一百两白银时,很多人跟着曾纪泽下了注,刘永福都没钱赔了,脸一下子黑了。
在场的地痞们可不干了,揪住刘永福的衣襟,要拉他去见官。其中一个叫牛二的人,拿出一把刀子,说:“你还不起钱,五十两银子,就留下你的五个手指头!”
赌要服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刘永福处境很难堪,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接过刀子,闭上眼睛,伸出左手,真的要下狠手砍下自己左手的五个指头!
“他的钱,我来代赔。”最后,曾纪泽替刘永福解了围。
刘永福刚才还觉得晦气,认为曾纪泽非善类,此时见他替自己还钱,才稍有些好感。但他老实跟曾纪泽摊牌说:“感谢义士相救,但刘某恐怕现在没钱还你。不过先欠着,等我有了钱,一定还你!”
曾纪泽心想,此时刘永福还只是个流民,如若能为湘军所用,应该也能成长为一员猛将,因为历史上的刘永福十三岁就开始在船上当水手,非常熟悉水性,曾被船主雇为“滩师”,他还拜了一些武术高手为师,学得了一身好武艺。于是,曾纪泽对刘永福表明了身份,说:“现在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就应当保家卫国,加入湘勇!”
刘永福出生于一个贫苦农民家庭,骨子里还是信奉儒家忠君爱国那套思想的,而且历史上他加入天地会也是生活所迫,他对曾纪泽的提议并不反感。
“如果刘大哥不介意的话,你以后就跟在我左右。”在曾纪泽的建议下,刘永福还和他义结金兰,结为异性兄弟。
刘永福虚长曾纪泽两岁,为兄,他也十分乐意:“我刘业算是高攀了,愿与老弟同生共死。”
刘业是刘永福的另一个小名,曾纪泽听了,笑着说:“哪里哪里,有些人,你今天爱理不理,明天就可能高攀不起。我们意气相投,我敬重你的为人。”
听说曾纪泽此行来瑞州的目的,刘永福带着曾纪泽到了当地一家新开的赌场。这里面掷骰子的老者手段看起来比刘永福娴熟多了,内行人一看就知是专业出身。只见赌场那老者从桌上拾起骰子,口中喊了一声“流星赶月”,便把骰子往空中一扔,骰子就飞速旋转,然后滑翔下来,落在赌桌上。
刘永福指着那位老者说:“那位长者就是教我掷骰子的。我听他讲,这个赌场不简单,背后有当地官府撑腰。”
“哦。那我就试试手气。”曾纪泽道。
过了片刻,曾纪泽就赢了一千多两银子。
这时,两个彪形大汉不知不觉迅速朝他们靠近,曾纪泽抬头一看,他们敞怀露胸,腰里是一条宽宽的板带,右边掖着一把匕首,浑身透着一股骄横霸道。
“老弟,我们走吧。”刘永福不想给那位老者惹麻烦,便提醒曾纪泽说。
这时,从里屋走出一位中年人,正是这赌场的管家阙玉厚,是瑞州知府阙玉宽的弟弟,他面如白玉,走路的步伐甚是轻盈,那人的耳朵下面还有耳钉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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