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有人牵来楚使的坐骑。
东海王稍松口气,很快又紧张起来,趁着上马的工夫,向身边的赵若素道:“这就要开战了?咱们怎么办?”
“见机行事。”赵若素还是这四个字。
“见什么机啊?”东海王有些恼羞成怒,“我根本见不到神鬼大单于,只见到一个堂兄和一个奴才。”
赵若素点点头,跳上马,什么也没说,仍然挺得笔直。
东海王也上马,心想还是得自己拿主意。
楚使随着大军南下,敌军前后望不到头,东海王想找人说话,周围士兵不少,却没有一个人会说楚语,他只好又向并驾齐驱的赵若素道:“这是要攻打京城,还是函谷关?”
“京城。”
“咦,你听说消息了?”
赵若素摇头,“神鬼大单于为人刚强不屈、有进无退,上次敌军没能攻下京城,还被陛下带着数千将士所惊吓,他肯定非常不满,所以要强攻京城,以定军心。”
东海王觉得有道理,“你再猜猜,神鬼大单于最后会见我吗?”
“京城若被攻破,他挟余威,可能会见东海王,京城若是不破——那就难说了,他这种人一怒之下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东海王想不到自己的命运竟然与京城的存亡联系在一起,“那……京城会被攻破吗?”
“我只猜人,不猜事。”
东海王患得患失,既希望京城能保住,又希望自己能活着离开,传递消息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军队走了一天,在一座山后扎营,看不到京城,敌军士兵更显众多,一眼望去,像是无边无际的海洋。
楚使又被分散到各个帐篷里,东海王仍然独占一顶,但是没有了木炭等取暖之物,入夜之后,外面寒风呼啸,帐内冷得人睡不着觉,东海王哆嗦了一晚上,心里诅咒敌军能被冻死。
次日一早,楚使又被带出来,这回骑马只走了一个时辰,停在一处高地上,远远地能够望见京城。
高地上还搭建了一座巨大的高台,装饰得极其华丽,大量士兵环绕周围,楚使站在高台之下,有士兵监视,不准任何人抬头,事实上即便抬头也看不到什么。
“神鬼大单于在上面。”东海王小声说。
赵若素嗯了一声,望着京城,如雕像一般。
丘洪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楚使身后,突然开口,“今天你们就能回家了。”
赵若素没动,东海王回头,冷冷地看着丘洪,“你们却在放弃回家的机会。”
“四海为家,正天子所到之处皆为家,运气好的话,今天晚上你就能在皇宫里见到正天子。据说楚国皇宫非常华丽,我一直想亲眼看看。”
东海王转回身,心中愤怒,却无话可说。
一队士兵押着一个人转到高台前方,东海王惊讶地看到被押者竟然是神鬼大单于的堂兄。
堂兄软软地跪在地上,颤抖不已,似乎在哭泣。
丘洪小声解释道:“他之前指挥攻城,胆子太小,面对几千名楚军,竟然不敢进攻,围城一个月,毫无进展,这种人正天子是不会留下的。”
高台之上一声锣响,士兵退后,只剩堂兄一人跪在那里,他用奇怪的语言叫喊,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向神灵祷告。
高台之上射下来一支箭,正中堂兄头顶,随后是更多箭矢,堂兄倒地时成了一只刺猬。
锣声再响,敌军发出呼喝之声,一层一层向外传递,越来越远,加入者越来越多,声响不见减弱。
远处,样式奇怪的攻城器开始发射巨大的石弹,一队队士兵像蚂蚁一样抬着云梯朝城墙行进。
“要么爬上城头,要么死在城下,这是他们接到的命令。”丘洪轻叹一声,“我更可惜这座传说中的楚国京城,今天之后就要面目全非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京城之火
对京城的围攻持续了整整一天,无数将士前仆后继,坐在高台之上的神鬼大单于,就跟当众杀死自己的堂兄一样,对此无动于衷,偶尔有几声锣响,总是意味着投入更多兵力。
这支军队擅用火攻,抛出的巨石、射出的箭矢,甚至连撞门的铁头槌,都带着火焰,东海王等人没见过这种打法,看得胆战心惊。
午时前后,曾有一批敌军士兵将要攻上城头,丘洪很得意,对东海王说:“楚国美女不少,你有妻子吧?也住在城里吗?”
东海王怒不可遏,恶狠狠地扭头看过去,丘洪大悦,笑道:“你得知道一件事,只要是我开口索取的人,正天子没有不同意的。”
东海王气得浑身发抖,明知这样会令对方更加高兴,他还是很难控制住,最后僵硬地扭头,冷冰冰地说:“楚人尚在,京城不破。”
丘洪大笑,很快,他又笑不出来了,那支好不容易接近城头的士兵,都被长枪挑落。
东海王很想反唇相讥,看了一眼赵若素,还是忍住了。
守城一方仍处于不利状态,在看到最终结果之前,说大话毫无意义。
攻城继续,冬日天短,将近天黑,敌军撞破了一座城门。
前线敌军齐声欢呼,很快汇成一股整齐的声音,像是楚人的山呼万岁,待呼声停歇,高台之上锣声连响,呼声再度响起。
丘洪也跟着呼喊,甚至跪在地上,亲吻台基,等他站起身面对楚使的时候,又换上那副得意洋洋的面孔,“今晚,我们将进楚人的城池、住楚人的房屋、吃楚人的美食、拥楚人的美女,人生之快,莫过于此!”
众楚使面如死灰,就连赵若素也没法保持镇定,神情骤变。
为攻破京城,敌军付出了巨大代价,但是他们承受得起,剩下的兵力仍然庞大,足够用来进攻函谷关。
前方的士兵正挪开攻城槌,向城内蜂拥而入。
东海王第一次有国破家亡的强烈感觉,喃喃道:“大楚……大楚……”
赵若素第一个恢复平静,开口向丘洪问道:“你们驱使被占之国的士兵死战,可大楚以东已无大国,假如你们攻占大楚,还能驱兵去哪呢?”
丘洪轻蔑地瞥了赵若素一眼,没有回答,显然是看不起此人的地位。
东海王稍稍回过神来,“是啊,你们还能去哪呢?一旦无处可以征服,你们还能控制这支军队吗?”
丘洪哼了一声,“现在求饶已经晚了,正天子只奖赏那些最早醒悟的人。至于攻占楚国之后去哪——正天子不会停下来,要继续前行,直到大地尽头、日升之出,然后调转方向,再去日落之地,阳光普照之下,都将有正天子的足迹。”
东海王瞧了一眼赵若素,不明白他问这句话有何用意。
前方的敌军似乎受到了阻滞,大批士兵拥堵在城门口,城头仍在往下射箭,高台上锣声再响,对此声敬若神明、畏如鬼怪的将士,努力向城里前进,效果却不明显。
“怎么回事?难道楚兵比城墙还要坚固?”丘洪有些困惑。
“京城未破。”东海王小声道,精神振奋,恍若春暖花开时第一次出城郊游,甚至感觉不到寒风的冷意,“京城未破!”他提高声音。
“闭嘴,楚城未破,你就危险了。”丘洪发出威胁,匆匆走开,拾级登上高台。
周围的士兵上前一步,将楚使看得更紧。
东海王不在意,既兴奋又惴惴不安,向所有人发问:“京城没有被攻破,对不对?”
赵若素踮脚遥望,不像其他楚使那么高兴,但是关切之意显露无遗,“城门肯定是破了,楚军在城内将敌军拦住,不知能坚持多久。”
“一定能坚持下来,一定。”东海王握紧拳头,指甲陷入肉中也不觉得疼。
天黑了,敌军仍在进攻,大批士兵仍向城内推进,另一批士兵则开始攻打别的城门。
第二座城门也被攻破了,接着是第三座、第四座。
夜色越来越深,火焰照亮了地面,东海王的心又在陷落,“卓如鹤怎么守的城?竟然这么快就失去了城门,把城门堵死啊。”
从前方回来通报消息的士兵络绎不绝,他们只能来至台下,然后由其他人将消息向上传递,这些人的话东海王一句也听不懂,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偏偏丘洪不再现身,连个能问的人都找不到。
他突然想起自己带着两名通译,转身向一人喝问:“他们在说什么?城里究竟怎么回事?”
通译抖了一下,急忙摇头,“我只会匈奴语,他们说的不是……”
东海王又向另一名通译道:“你呢?”
第二名通译回道:“我学的是西域通用语……”
“西域与神鬼大单于接近,你总能听懂几句吧?”
西域以西是高山与荒漠,与神鬼大单于的地盘相隔甚远,绝非“接近”,通译呃呃几声,被逼不过,只好道:“他们好像在说……在说墙的事情,我只能听懂几个词。”
“墙?他们已经攻破城门,还在乎城墙?”东海王不明所以,觉得通译肯定听错了。
敌军移动了几架攻城器,离城墙更近一些,巨大的火石越过高耸的城头,落入城内,也不管是否会砸中己方的士兵。
东海王无人可问,只能自己猜测,如果是他守城,面对如此众多的敌军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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