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也觉得如果这样的话,确实不好对付。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看不见、摸不到,但又确实存在,这样的对手最令人头痛。而且,这七杀也实在不讲江湖规矩,霸道得不露余地。
如果只是勒索钱财,潮州土商们在死亡的威胁下很可能妥协,花钱免灾。可七杀不仅要钱,还要断他们的财路,这委实是太过分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虽然不是至理名言,可也差之不远。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而七杀却迟迟没有露面。郭容真、船老大,连带着布置在周围的好手们,都渐渐地焦躁起来。
而郭容真等人却根本没有想到,有一双眼睛隐在三四百米之外的树林中,已经盯了他们很久。雨雾迷蒙,视野模糊,或许是他们难以发现阿发的一个原因,但却不是最关键的。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个时代,人们并不会把警戒的距离放到这么远。五十米,一百米,对于暗中保护郭容真的人来说,就已经是极限了。
刀刺斧劈,这在当时是最流行的杀人方式。连用枪枝,也是因阿发的出现而被逼无奈。谁又会想到有人能在数百米开外取人性命,一击必杀呢?
其实就杀手而言,远距离的狙击应该是最先学习和掌握的技能。因为距离远,这样的刺杀更容易脱身,更安全。相反,越是近距离的刺杀,越考验一个杀手的技艺和智谋。这不同于死士,以命换命。成功的刺杀不仅要达到目的,还要安全脱身,甚至不显痕迹,不暴露身份,才能不在日后被追杀。
而阿发不仅有着杀手的技艺,还有着缜密的思维和毒辣的眼睛。郭容真带着钱走在路上,暗中观察的阿发便发现了这是一个圈套。那些负责保护郭容真的家伙们实在是太业余,脚夫不象脚夫,车夫不象车夫,白瞎了那套化装用的衣服。更有几个眼睛瞪得比牛还大,生怕郭容真从视线中消失,每个稍有些靠近的人都令他们紧张戒备。
就这水平,还搞什么将计就计,还搞什么化装围杀,简直是污辱阿发的智商,瞧不起他这个专业人士的能力。
但阿发在给帮手发出取消行动的暗号后,却偷偷地跟踪而来,潜伏在事先早已侦察清楚的隐秘地点。是狂妄,还是艺高人胆大,或许两者都有,可还有一样,那便是阿发的思维特点。
枉费心机的布置,众人环伺的保护,如果这样都毫无用处,还保不住郭容真的性命,那将是怎样的震慑,潮州土商又会产生怎样的恐惧?
第六十二章一枪绝杀
手提箱中的三截长枪已经组装完毕,不需要瞄准镜,阿发也有把握在这个距离击中目标。但他没有动,他在等着机会,等着开枪狙杀也会被掩盖的机会。而这对他安然脱身,且不暴露,是相当重要的。
等待的感觉人人都有过,那种心情就象热锅上的蚂蚁躁动不安。这种等待中还有一丝期盼,对于等待的结果充满希望和幻想。但等待的过程却是寂寞难耐的,需要很大的耐性和毅力。等待爱人的身影,等待猎物的露面,虽然等待的东西不一样,却有相同之处。
郭容真和船老大愈发焦躁不安,而外围人员的状态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懈怠、放松。从这点来看,阿发的等待还是很有效果的。
“是不是露出了马脚?”郭容真开始疑神疑鬼,他皱着眉头,猜测着,“如果被七杀看出了破绽,那肯定是不会露面的。而且,他们会报复,会对我郭家动手。”
“不会吧?”船老大也有些失去信心,因为他看见河边有一个“好手”正拿着不知哪里弄来的鱼竿在装模作样地钓鱼,可这家伙东瞅西望不说,那身脚夫的装束也实在让人很难把他和悠闲地钓鱼联系在一起。
他娘的,我都看出你不地道了,还在那觉得挺美呢!船老大咬了咬牙,却也不想说出来让郭容真更加紧张。
“时间过了,咱们回去。”郭容真没来由得一阵心悸,周围雨声刷刷,让他觉得孤单无援,而那神秘的七杀似乎下一刻便会从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狞笑着向他下手。
船老大犹豫了一下,然后便顺从地操作小船,向岸上靠去。显然,他也有点意识到这是在白等,七杀是不会自投罗网了。
如果没有机会,阿发不准备冒险出手,但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板机,稳定而沉着。他慢慢地移动着枪,瞄着,瞄着,等着郭容真从船舱里走出来,等着用一颗子弹结束这场猫鼠游戏。
船只一顿,已经靠上了岸,船老大将跳板架好,向着舱内的郭容真做了个请的手势。
郭容真紧皱着眉,慢慢走了出来。他还在想这之后的种种可能,是重蹈陈家的覆辙,还是将七杀消灭于郭家宅院,抑或是长时间令人难耐的煎熬……
绝对稳定的手,屏住的呼吸,这一刻阿发几乎是完全静止的,只有食指在缓缓压动板机;而这一刻,他是生命的主宰,可以使人在刹那间死亡。
枪声响了,就在郭容真走到跳板中间的时候,几乎就在他听到了声音的同时,子弹已经射入了他的后背,带着破碎的骨头渣钻入了他的胸腔。他大张着嘴巴,箱子从手中滑落,徒劳地向前伸了伸手,扑通一声栽进了水中。
随着枪身轻快地向后推动,阿发的身子就势向后一仰一翻,已经隐没于草丛之中。他用极其迅速的手法,将枪枝重新拆成三个部分,放进了箱子,然后合上箱盖,用匍匐的姿态退出草丛、树林,离河汊对面的杀人现场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于茫茫雨雾之中。
不停留观察结果,这是阿发的习惯之一。他射出了一枪,目标一定倒地,事情就是那么简单。而且,这个距离并不是他的极限,他没有理由会失手。
……………
命运,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一种存在。但每一个人,都是命运的玩具!命运在玩弄着人,人好像也很甘心被它玩弄,一旦人不甘心被命运玩弄了,他会有甚么结果?其实,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根本没有人可以摆脱命运的玩弄!
被杀是命运,杀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命运。阿发一直认为人类的罪恶之中,最最坏的一件事,还不是罪恶本身,而是将罪恶隐藏在善良之后来进行!
潮州土商,人前道貌岸然,俨然是一副成功商人的形象,甚至还经常拿出钱来做善事。可他们贩卖的烟土,又害了多少人,每一两他们赚的银子都有血、有命、有罪恶。
所以,阿发杀他们没有丝毫的愧疚,更甘心被命运如此玩弄,如果真的应该这样定义人和命运的话。
能让潮州土商屈服,并改恶从善,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能,那就让他们用血和命来赎罪吧!
有陈家送来的五十万,阿发暂时不必担心资金链的断裂。而十大土商已败其二,他有信心将他们一一打垮,或者说是一一杀死。
阿发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耐心和持久胜过激烈和狂热,而且通常总是会得到报酬。在很多时候,成大事不在于力量的大小,而在于能坚持多久。
没错,现在虽然有了帮手,但只是在他的指挥下做一些杂事,暂时只能是他一个人承担最重的任务,可他耗得起。而那些土行老板呢,他们的神经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如诉如泣的乐声,阿发有些沉浸其中,方言还听不太懂,但却并不重要。有些音乐是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达的。
自古艰难唯一死,这句话是没错的。韩巧珍毁了容,却并没有了此一生。对此,阿发是遵重的,是敬佩的。而他也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来照顾她,而只能在经济上通过芳宝来给予帮助,使韩巧珍的伤能够治好,并在生活上暂时无忧。
而韩巧珍在遭逢剧变后,却表现出了她的坚强。面容毁了,嗓音还在,她在芳宝的恳求和照顾下,成了芳宝的师傅,并越来越悉心地教芳宝唱戏。
这段时间里,阿发与芳宝的关系出现了一些小波折。首先是小喜、小志和阿发同住,芳宝不再方便留宿;其次是阿发偶然发现了芳宝的烟枪而大发雷霆,毁了烟枪后负气而去。虽然芳宝后来找到阿发,请求他的原谅,解释自己没上瘾,只是偶尔抽两口,并保证以后再不抽鸦x片,但阴影却不是那么容易消散。
音声、唱腔都停了下来,芳宝恭敬地听着头戴纱帽的韩巧珍指点了一番,才走到阿发身边坐下,笑着和他说话聊天。
第六十三章戏园之想,礼物
“你参加了一个基本上全是由女子搭成的戏班子(女子越剧)?”阿发觉得很新鲜,想到芳宝扮演男角,又有些忍俊不禁,“那你们演出的时候我去捧场吧,给你叫好。”
“算命先生说得很准,我会出名,会有自己的房子,会雇一个阿妈,还会有自己的包车。”芳宝憧憬着,脸上是开心的笑容,“那样我就不用再花你的钱了。”
人类能够仰赖涓滴的希望将心灵提升到最高点,对此,阿发觉得是件好事。没有希望,也就没有奋斗的动力,他倒不是为了省下那点钱。
“你们还没有戏园子呢,用毛竹搭的临时舞台不好,我听赵海镇说起过,那样唱戏太粗俗,都是给农夫和苦力看的。”阿发摇头否决着,心中有了个主意,“原来的红袖阁怎么样,改成戏园子,就在那里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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