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美味罗宋汤)
- 类型:历史军事
- 作者:美味罗宋汤
- 入库:04.13
郑岳一怔,望向徐璠,显然是有些不信,道:“我只听说江南人才之地,没想到这样见识口才,竟然连童生都不是么?”
徐璠只是笑,却听一旁仲嘉先生道:“老父母是不知道我松江府有一最为别致的怪事啊。”
郑岳望去,等他说明。
仲嘉先生打开折扇,笑吟吟道:“举国州县都道放泮好过,府取最难,故曰府关。唯独松江不然。”
徐元佐饶是有文科学霸之名,明清笔记读过不少,听到“放泮”“府取”之类的别称也是头大。只根据上下文揣测,放泮该是童试第一道关口“县试”。府取自然就是第二关“府试”了。
“我松江文教昌盛,家弦户诵,即便乡里子弟也能入社读书。”仲嘉先生说着,看了一眼徐元佐,似是以他为例的意思。
徐元佐微微点头。别的地方他不知道,只说朱里,基本上每个孩童都能去义塾认字,只是开讲的人极少。
“上海县有两千余蒙童,华亭县更多达近三千人,而县试所取名额却是常例,少不过六十,多不过七十。老父母且看,三千中取七十人,可是好取的?”仲嘉笑道:“外地府关难过,是因为府取只有百来个名额,一府多则十余县,少则七八县,故而难取。而松江只有两县,所以只要过了县试,府取却是探囊取物。”
郑岳面色严肃,道:“果然是风俗不同。”文教是知县仅次于完税的重要考核指标,而且知县开考取童生,本就是一笔不可小觑的人脉资源,由不得郑岳不费心思量。
徐元佐听了仲嘉先生所言,对此时科举艰难越发有了感触,暗道:县试就只有百分之一二的率取率,这要是不能引起知县注意,真是得凭运气才能中了。
等等,县试是知县主持的,有时候知县甚至可以不看卷面,直接面试取中童生。
徐元佐隐约猜到了这位大少爷为何把他叫来。
这是要给他铺路啊!
徐元佐带着感激看了徐璠一眼,见他正笑吟吟看着自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心中大动。
如果过了县试,府取是三分之二,自己努把力未必就会落在后三分之一里。至于府试之后的道试(院试),有人说只是排定三等生员的等级,很少黜落名额,那更可以一试了。
郑岳显然也明白徐璠的意思,道:“元佐早慧,明年放泮大可一试身手。”
徐元佐当即拜谢道:“蒙老父母错爱,小子敢不用功!”
郑岳笑道:“明年我也想放宽些名额,终不能让府尊无人可录。”
仲嘉先生笑道:“老父母若是如此,恐怕华亭县多少人家要为您立长生牌位呢!”
郑岳摇头道:“怎当得起?在任一方,只求做些惠及百姓的实事罢了。”
徐元佐闻言对郑岳大有好感,转而想到知县一任只有三年,像郑岳这样才来就是徐府宾客的识趣人,下一任肯定升迁。那么还得督促一下弟弟徐良佐,最好能在这位郑知县手里把县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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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安排工作
徐元佐又坐了一会儿,等徐璠他们换地方吃饭,方才告退。虽然徐璠愿意给他铺路,但是连个生员功名都没有的人,自然不能跟这些老爷们一起用餐。
走在园林之中,徐元佐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清香充满肺腑,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在来到大明之后,身处社会最底层,虽然身边都是快乐生活的小民,但阶级的压抑却让他常常感到窒息。
直到今日见到了县尊大老爷,几乎是预约了一个县试名额,这重重压抑方才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透进来一丝空气。
徐元佐突然又觉得十分乏力。他想起朱里义塾里的诸多同学,他们资质有好有差,但基本是没有指望能够靠实力在三千人里出头的。
县尊老父母是何等高高在上,恐怕他们一辈子都没机会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
豪门势家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把知县请到家里,吃酒聊天,引荐子侄。就算子侄学力堪忧,随口说两句话就可以获取知县青睐,在三千人中脱颖而出。
都说科举公平公道,可在悬殊的资源差异之下,哪里又有绝对的公道?
徐元佐回到自己宿舍,见母亲已经找了抹布扫帚将屋里又打扫了一番,姐姐也不知道哪里找来了针线,帮他加固衣衫缝纫处。徐元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为何耐穿,正是因为母亲和姐姐总是防患于未然,一发现有脱线的地方就会缝好。
再想想家里贫困,又要支持两个孩子读书,而出门衣衫竟然没有打补丁的,可见母亲用心操持家里到了何等细致的程度。
徐元佐看着母亲带汗的额角,几缕白发黏在发皱的皮肤上,提起一股精神笑道:“娘!刚才大爷叫我过去,原来是将我引荐给老父母呢!”
徐母一听,阴沉的脸上登时阳光灿烂,道:“老父母怎么说?”
“虽然没有明说,却是大有希望做个童生。”徐元佐道。
徐姐姐放下手中针线,也乐道:“那你岂不是有望进学了?”
徐母干咳一声:“也不是这么说的,你爹做了十八年童生,不还是连个生员都没考出来?还有,老父母抬爱的事,万万不能拿到外面去说。否则人家为了显示公正,能取也不敢取了!”
这点人情徐元佐自然是知道的,唯唯诺诺,又问道:“娘,父亲也考过童生?”
“那时候我还没嫁他呢。”徐母叹了口气:“当时他可不是现今这般模样,也是肯读书上进的。后来跟县里一群生员往来,本是为了增长学问,却学会了眠花宿柳,赌博嬉戏。别说进学,就连家产都败光了。”
徐元佐心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心志不坚定,就别学人鬼混呀!
徐母抬手擦了汗,又道:“你既然有面见县尊的造化,可不能白白错过了,还是得用功读书为上。”
徐元佐道:“儿子这些日子忙过去,便去找书来读。”
徐母心中感动,上前摩挲儿子的脸庞,眼泪在眶中打转:“我常恨你不争气,不料想如今全家都靠你撑着。”
徐元佐笑道:“儿子开窍得晚,让母亲操心了。”
徐母点了点头,道:“你弟弟在家没人看顾,我明日一早就要赶回去,你打算如何安顿大姐?”
徐元佐望向姐姐,道:“这倒是方便。我就叫姐姐做个班头,凡园中打扫的女子健妇,都听姐姐指派。”
“我怕做不来,又不能服众。”徐姐姐连忙摆手,脸都红了。
徐母也略有担心:“你姐姐没见过多大世面,哪里管得住人?”
“放心吧。也就五七个村妇,每日来弄花草,扫园子,擦拭灰尘,日结日清。姐姐只需要四处巡视,凡是做得不好的,便叫她做好。若是不服管的,便记下名字,日后就不叫她来了。”徐元佐道。
“这……”徐姐姐还是有些害怕:“她们都是沾亲带故的,我一个外人……”
“怕什么,每日里守在后门想顶进来做工的少说也有十来个。”徐元佐道:“你只管做,何况我还在园子里。唔……就是一点不好,园子里还有些男工,负责粗重活计……”
“又不是大家小姐,哪里忌讳这个。”徐母对女儿道:“既然大弟都这么说了,你也莫怕,就当是自己家里事,尽心尽力去做。”
徐姐姐这才点了点头,细声道:“那我便试试。”
徐元佐道:“姐姐先做着,我先支你每日一分银子……”
“这么多!”母姐两人都失声惊呼起来。
“不多。”徐元佐道:“姐姐每日再抽些时间出来,我教你记账,把银钱出纳之事管起来,我再跟掌柜的说涨工钱的事。”
“这已经够多了……”徐母担忧道:“掌柜的不会怪你偏私家里人吧?”
“罗振权,呶,就是刚才那个端茶倒水的,他一天有两分银子呢。”徐元佐道:“那些雇工人收入也不低,否则谁会抢破头来这里?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徐母和姐姐这才放下心。
徐元佐给姐姐开的工钱的确没有私心。
他的私心却是在自己的工钱上。
当初徐诚开价每月工钱是三钱五分,就一个小伙计而言已经算是高薪了。然而徐元佐并不满意,当即推辞了这份薪酬,而是以风险方式提出试用期满之后再商议。
现在新园给徐诚打开了一片新天地,徐元佐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估计不等三个月徐诚就要与他商定新的报酬,那时候非但要看徐元佐的营业能力,还要考虑徐元佐手下做事人的报酬。
连罗振权都有六钱银子一个月了,徐元佐怎么也得一两以上啊!所以说徐元佐每次给手下人加薪,其实就是在给自己加薪铺垫道路。
徐母给儿子打扫好房间,又去看了女儿的宿舍。不过这回她却不用动手,因为姐姐自己就勤快地把活干了。
徐元佐乘着天色还亮,亲自去附近村里找人定了明早去朱里的船,又去礼塔汇的店铺里买了几色点心,一者是给弟弟徐良佐,再者也要谢谢邻居——今晚徐良佐肯定是在邻居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