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美味罗宋汤)
- 类型:历史军事
- 作者:美味罗宋汤
- 入库:04.13
徐元佐心中轻松了一些,道:“那就好。我虽然没有妇人之仁,不过松江是咱们安身立家的地方,还是不能太过放肆。接下去的事,就要你多多上心了。”
“愿为佐哥儿效犬马之劳。”刘峰朗声道。
徐元佐笑呵呵地给刘峰发了打赏,要他代请兄弟们喝酒。这是第一次,却不会是最后一次,商场如战场,从来没有温情脉脉,尤其是在资本最初崛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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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二礼物
翁少山很有些意外。↗頂點小說,他找人的目的是以暴易暴驱散松江的暴民,并不是直接对徐阶的家产动手。如今的形势很清楚,根本没必要直接针对徐家,自有官府会办妥这件事。可松江传回来的消息却是烧毁了徐家的店铺和奴仆居所,对于阻挠官差的暴民却是只字未提。
意外之余,翁少山开始被不安所包裹。
打行那些人都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断然不会善心大发附赠放火杀人之类的优惠。如今出现了这种事,是因为派去的人没说清楚,还是打行的人自作主张,亦或是有人暗中下套呢?
翁少山行商数十年,并不喜欢用打行这种流氓。并非他道德水准有多高,只是因为商人都不喜欢跟缺乏诚信的人合作。即便徐元佐也是如此,所以才会招募退役老兵组建护院队。翁少山碍于身份,没有走这步棋,碰到实在需要的情况也只能找打行了。
“弘济,你再去趟华亭,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翁少山唤来侄子,暗授机宜:“若是有什么不对,立刻抽身而走。不要回苏州,路上肯定都是他们的耳目。直接去湖州,绕道回来。”
翁弘济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关系,被伯父这么一关照,登时心中胆怯,想找个由头不去,可惜脑子不灵光,半天都没想出来个合适的理由。翁少山哪里会顾忌侄子的感受,已经命人去账房给他支银子了。
翁弘济只得背上包袱往华亭赶去,开始纠结一个老问题:到底要不要住“有家客栈”呢?
要想路上轻松,必然要选择有家客栈。随着加盟店的兴起,有家客栈已经开到了苏州境内。有些商家是看中了有家客栈的交通线,加盟之后主要是走货;有些则是苏州大户为了出行方便,同时兼卖人情。所以也乐于加盟。
翁弘济很想图方便住有家,只要带上换洗衣裳就可以了。可这样算不算资敌呢?他心中纠结。最后他还是决定住有家,只是没要套房,而是住了标准间,这样就算资敌也没资多少。更何况市井传闻,有家的标准间是要亏钱的。全靠做套房生意赚钱。这让翁弘济特别欣慰。
只是翁弘济不知道,这则市井传闻是市场营销的手段,让人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主要是为了吸引中低层的往来商贾入住。事实上标准间怎么会不挣钱?真要算每平米利润率的话恐怕还要比套房高一些。
翁弘济更不知道的是,哪怕是加盟店,徐元佐也要安插一名“监督员”。名义上是监督客栈的标准化运营,实则也是一双安插在当地眼睛。重要的客人都是挂了号的,谁家小谁在某月某日去了某地,或是与某人在客栈相会。都在这些监督员的视野之内。
翁家的一切都在徐元佐视野之中,并非一句空话。这也是翁少山最为担心的“耳目”,可惜翁弘济并没有放在心上。
徐元佐原本是决定三天内收网的,但是知道翁弘济要赶来华亭,索性就再等他两天。到时候人在华亭被抓,能够更有力地证明翁家在这场变乱中的作用——虽然从后世法治思想而言,这是鲜明的栽赃,缺乏逻辑和证据链的支持。但是眼下并没人在乎这些。
正好徐元春也马上要回来了。
徐元春在金殿求赦之后就传出了重病的消息。京城中不少名医被延请到云间会馆,诊断结果令人堪忧。都说徐进士恐怕命不久矣。为了不客死异乡,徐元春请求归家等死,总算被富有人情味的大明皇帝许可了。
徐元佐见到徐元春的时候,这位新科进士面色红润,除了有些长途跋涉的疲惫之外,甚至要比一直蜷在书房读书的时候更健康。
“敬琏!”徐元春下了船就看到了前来迎接他的徐元佐。颇为兴奋。
徐元佐早就知道徐元春是装病,不由对这位义兄的演技大为担心。北京那边不知道给了名医们多少银子,才能叫他们众口一词地说徐元春“时日无多”。
“大兄,恭喜恭喜,这回算是衣锦还乡了。”徐元佐上前扶住了徐元春的双臂。哈哈笑道。
进士是有出仕义务的,若要逃避还可能被判处重刑。只有在戏文里才有高中之后衣锦还乡的故事,现实中的进士们在短暂的风光之后,就要参加翰林院庶吉士的考选,然后根据成绩分配工作。外放的要立刻就任;留京的要去六部观政;进了翰林院的庶吉士们立刻就要埋头浩如沧海的故纸堆中学习朝廷典故,为日后入阁拜相打基础。
然而衣锦还乡终究是文人们最为偏好的事,徐元春听了不由大喜,眉开眼笑,发出爽朗的笑声——他以前常年内宅读书,中气不振,笑声远不如现在这般洪亮。
“小弟这里还有一份礼物,一则为大兄接风,一则也为恭喜大兄高中。”徐元佐命人呈上一个木匣子。
徐元春已经很多年没收到过称心如意的礼物了。或者说,因为生活优渥,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礼物。旁人眼里的珍玩,在他看来不过是日常装饰罢了。他好奇道:“不知是何宝贝,且容我一观。”
当面开人礼物其实颇有些失礼,不过两人关系非比寻常,便不在乎了。徐元春也是真心好奇,打开木匣子之后,只见一卷报纸安静躺着。翻在最上面的是浓墨深黑的八个大字:“才高八斗,孝闻两京”!
正是徐元春此生最为巅峰的两桩大事:金榜题名,哭殿救父!
徐元春只觉得一股暖流在胸中鼓荡,合了木匣子,紧紧抱在怀里,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敬琏也!”
徐元佐一笑,请元春上了马车,同回天马山去了。
火烧鼎甲堂次日,徐家人就以安全为名转移去了天马山别院。士林中得闻鼎甲堂都被烧了,震惊程度远超过徐阶卧室被烧。在士子们看来,这帮贼寇连书院都能下得去手,可见丧心病狂到了何种地步,当真是同仇敌忾起来。
徐元春在马车上听了徐元佐的阐述,也是恨得两颊泛红,拳头紧攥。即便是亲密无间的好盟友,徐元佐也不会告诉他,升湖书院鼎甲堂其实是他派人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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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三余波
。这些人还指望着有朝一日回到君王身边指点江山呢!
华亭乡民抗官之事尚未了结,新的一波大浪已经形成。
消息传到北京的时候,几乎成了定论:苏松兵备蔡国熙为了讨好高相。招来倭寇,火烧华亭,毁店铺六间,书院一座,牵连民居数十,死伤颇多。幸华亭令知兵,夜袭倭寇所聚,大获全胜,遂灭此患。
这消息很快又分成了两支。一支走江南籍的官员。流传于朝堂;另一支从宦官入手,散播于内廷。很快就传到了隆庆帝耳中。连夜招高拱入见,询问真伪。
就在高新郑焦头烂额之际。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已经尘埃落定。
郑岳揽下了这起奇功,只要日后官至三品,青史留名是少不了的。蔡国熙听闻风声之后,亟亟抽身,邪火却已经烧到了袍裾,欲哭无泪。翁少山再次中风,闭门不出。
……
徐元佐与徐元春两人在天马上散步,身后童仆数十人,从餐桌到马桶无不预备,只要两人走到惬意处,当即就能布置出一间雅舍。
徐元春今非昔比,已经铁板钉钉是朝廷的人了,对整个事态都十分关注。他原本没有太大的抱负,又一直被徐阶教育不要在官场上陷得太深,所以在政治上颇有些疏离。然而徐元佐的出现点燃了他作为年轻人的血气,去北京见识了一圈之后,发现朝堂被高拱那小人把持,颇有“长安不见使人愁”的感慨。
“敬琏擒贼先擒王固然不错,为何不牵出背后那头大老虎呢?”两人走到空旷处,远远眺望,城镇村落星罗棋布。徐元春方才屏退左右长随,询问徐元佐。
徐元佐抿嘴:“高新郑看似老虎,其实不逊于老狐,贸然动手,只会叫他逃脱。”
徐元春默然不语。
徐元佐继续道:“何况他圣眷正浓,颇有一副变法图强的面貌,圣天子是不可能因此就罢免他的。”时事相异,嘉靖帝对倭寇是恼羞成怒,隆庆帝却未必有那么强大的怨念。而且从两位皇帝的性格来看,也是大相径庭。既然稳操胜券,何必铤而走险呢。
“可惜。”徐元春长吐一口气,说不出地遗憾。
徐元佐斜眼看了看徐元春,心中暗笑:这温润如玉的公子哥,也知道记恨人了。
徐元春在礼部会试的成绩并不差,殿试的策论也写得颇可玩味,就连徐阶对子侄那般严格要求,也觉得三甲取得实在太低。不过皇帝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早在正德时代,内阁首辅草拟殿试名次,呈交皇帝批定已经成了惯例。高拱不推荐徐元春的卷子,再暗中下绊子,给这才高气盛的徐震亨留下了毕生之耻,自然结下了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