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美味罗宋汤)
- 类型:历史军事
- 作者:美味罗宋汤
- 入库:04.13
如果这么说还是太过形象,还有个十分典型的例子。
江阴徐家——就是著名的徐霞客家,那是真正的书香门第,每一代都有俊杰之士。
其始祖是宋末开封府尹,后人入元之后誓不从虏,躬耕田亩,潜伏九十年。然而家族底蕴在,明初时九世祖徐麒——倪瓒赐字本中,又是宋濂的弟子,白衣应招,奉命出使西蜀,招抚羌人,功成身退,以一品朝服荣归故里。
高祖徐经乃是跟唐寅唐伯虎名重一时的人流才子,两人同船入京赴试,在京中一同出入筵席,一并受人瞩目,最后那场子虚乌有的科场舞弊案也有他的一份,与唐伯虎一道削去功名,回乡读书。
与唐伯虎的平困潦倒不同,徐家在徐经手上家势达到鼎盛,在江阴的梧塍、南砀歧沙山等处有地近四万亩。可是到了徐霞客继承家业的时候,家中只有田地百亩,俨然从豪族衰落成了一个小地主。
第一七二章求婚(求月票)
沈家是希望能够借徐家的东风。
虽然不在同一个府,但放眼看却都是南直地方,也算是徐阶的大本营。不过因为南直隶只是一个地理概念,而非政治概念,更不能等同一个省,所以徐阁老的庇佑加成会衰弱许多。
“所以大舅用功读书,还是很重要的。”徐元佐岔开话题道。
大舅沈本芜面色微红:“可惜这么多年,科场不顺。”
徐元佐见大舅穿着燕居道袍,也不知道他的身份,问道:“大舅是生员?”
沈本芜脸色更红:“还不是。”
“童生?”
“差一点……”
“哦!明白……”徐元佐暗道:这就是读了几十年什么都没捞着的典型啊!
沈本菁道:“大哥虽然尚未读出名头来,但是侄儿倒是颇有天姿。”他说到这里,突然掩口。
其他人也纷纷神色黯然。
徐元佐从走进沈家大门就觉得有些压抑,此刻更是明白了——大舅的儿子恐怕夭折了。
徐母也站了起来,颤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大舅长叹一声:“五年前,落水没的。”
十几岁的孩子最是调皮,尤其在水边长大,从来不把水放在眼里,最容易出事。而这个儿子又恰恰最有希望博取功名,让沈家往上走一个台阶。
“别说这些伤心事,先带敬贞去休息吧,这一路也累了。”老太爷结束了话题,吩咐身边仆人收起了贺礼。又道了一声困乏,先走了。
沈本菁接过了这差事了。请大哥先去读书,自己亲自领妹妹过去。
“你出嫁之后,家里也没动过你的闺楼,仍旧住老地方吧。”沈本菁领着三人穿过后院,越走越深。
徐元佐知道这非但不是欺负庶出姑娘。反倒是一种照顾,看来母亲在家时也是很受父亲疼爱的。若是父亲当年真是年轻有为,家世也算门当户对,那么外公还真是在择婿上没少操心。可惜人无前后眼,谁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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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弟,我带你走走。”沈玉君突然对徐元佐道。
沈本菁小有讶异。不过还是没有出言阻止。
徐元佐看了看母亲,见也没有反对,想着也不需要自己铺床叠被,表姐肯定是有事要说,便点头道:“正好。小弟也想四处观赏一番。”
“好啊好啊!”徐良佐也兴奋地跳了起来。
“你跟娘走!”徐母一把拉住了小儿子,什么都不解释就往闺楼去了。
徐元佐跟着沈玉君踏上了另一条石子路,二十来步外有一座月牙门洞。穿过门洞,一片竹海展现在两人面前,在风中刷刷做响。
沈玉君大步走在前面,三转两转将徐元佐带到了一座竹亭里。
两人站定,徐元佐道:“表哥要与小弟说什么?”
沈玉君苦涩一笑,流露出无尽疲惫。道:“你可以叫我姐姐。”
“唔,表姐。”徐元佐顺从道。
沈玉君露出一副“早就知道你知道”的模样,道:“我沈家现在看起来架子极大。那是我爹还撑得住。大伯家的儿子没了之后,长房空虚……”
“啊?大舅没有再生?”徐元佐疑惑道。
沈玉君摇了摇头。
多半是大舅子息困难。
这是生理*,徐元佐也不能多问,静静听沈玉君继续道。
“现在沈家小辈之中,就我一个了。”沈玉君长叹一声:“我父亲虽然也正是春秋鼎盛,可惜……一直没能添个弟弟。”
徐元佐点了点头。循着当时人的逻辑问道:“请人看过风水么?”
“没用。”沈玉君道:“所以我只能当男子一般,在外奔走。”她说着说着。颇有些委屈,道:“不能裹足。不能在屋里刺绣,日晒雨淋,长得这般粗大。如今已经十八了,四里八乡,谁肯娶我?”
徐元佐点了点头:“这倒是……唔,其实也不一定,瞎猫也能碰到死耗子啊!”
沈玉君臼齿一错,目露凶光。
徐元佐笑了笑:“玩笑,开玩笑的。”
沈玉君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愤怒,道:“我就是想问你一问:可愿入赘否?”
徐元佐脱口而出:“你也开玩笑的?”
虽然有的赘婿很成功,但不可否认,那并不适合绝大多数人。尤其是自己苦心孤诣抱住了徐家的大腿,如今到处打着阁老孙子的旗号招摇撞骗——呃,是送往迎来——不,是抛头露面……好吧,姑且就是抛头露面,一个堂堂县试案首怎么能去给人当赘婿!
“我早料到如此。”沈玉君道:“你当了我家赘婿,沈家产业不都是你的么?”
“不好意思,我纠正一下。”徐元佐道:“我当了赘婿,沈家产业还是沈家的。只有你嫁给我,沈家产业才会改姓徐。”
“都一样。”沈玉君分明蔑视了徐元佐的智商:“你家还有个弟弟……”
“再不好意思,我还得说一句。”徐元佐道:“父母将我过继给了郡城徐家,只等弟弟年长几岁,不怕夭折了,我便是徐阁老的孙子,太常少卿之子。”
沈玉君显然有些慌乱,眼珠一转方才定了下来,面露颓色:“也罢,你既然有这等显赫的高枝可以攀,断没有叫你来这儿当赘婿的道理。”
徐元佐虽然直言拒绝了沈玉君,终究是自己母亲的娘家要断后,便开导道:“难道沈氏宗亲之中,没有合意的少年可以过继么?”
沈氏是江南大姓,宗族繁茂,别家不说,徐阶的元配、徐璠的生母——就姓沈氏。
大家族里过继个儿子承祧香火,这是很正常的事。古人对道统看得极重,对血统却是“有则最好,无则也罢”。
沈玉君咬唇道:“宗亲这一辈中都是年长之人,即便有想过继来的,也都心怀叵则。我家本是旁支,谁知道会否被人骗了家产,却断了我家香火?”
也不是没有这种先例。先过继给亲戚,占了家产,却又等人过世之后回归本家。这在道德上是个污点,但是在宗法制度下,这种卑鄙行径却有漏洞可钻,不能不防。
第一七三章小误会
“既然不能过继,那招别人入赘也是可以的。◎,”徐元佐想了想,道:“我大兄交游广阔,肯定认识人品好,學识好,却又正好家贫的士子,到时候过继过来岂不美哉?”
沈玉君微微摇头道:“人家士子,哪里肯入赘我们这等人家?”
“你家有钱啊!”徐元佐叫道。
“人家有节操的……”沈玉君颇不自信:“更何况万一儿子中了进士,又叫他改回本姓,如何是好?”
唔,这也是麻烦。别说儿子了,就是孙子都不安全。
申时行的祖父过继给舅舅徐尚珍,所以他幼年时一直叫徐时行,直到他中了嘉靖壬戌科状元,便改回申姓。
你说这徐家得有多郁闷?
徐元佐沉默片刻,又道:“实在不行,表姐只有将这男子装到底了。日后娶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也能有个一男半女。”
沈玉君行走江海,连杀人都见过,哪里会不知道造人的故事?她以为徐元佐不知道,笑骂道:“你懂什么?只有男女能生人,女女如何生子!”
“听说去和尚庙里求子,只要人长得漂亮就能求到。”徐元佐一本正经道。
沈玉君反应过来,啐骂道:“你敢消遣我!”
“彼此彼此。”徐元佐还是退了一步:“表姐,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事还是随缘吧。”
沈玉君叹了口气:“也罢,此事自然强求不得。”
徐元佐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又看了一番沈家的家业,沈玉君见徐元佐果然不为之所动,只得打消了劝徐元佐入赘的念头。
等徐元佐回到母亲当年的闺阁时,只有三五个佣人四散候命,二舅却已经走了。
徐母正监督徐良佐练字,见大儿子回来,连忙将他叫到里间,神秘兮兮道:“我正有好事要跟你说。”
徐元佐在母亲身边坐下,笑道:“好事天天有。不知母亲说的哪一桩?”
徐母乐道:“小嘴越发甜了。娘跟你说,刚才你二舅过来,想‘亲上加亲’……”
“万万不可啊!”徐元佐紧张起来,生怕母亲眼界浅。被沈家偌大的家业打动,应承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