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美味罗宋汤)
- 类型:历史军事
- 作者:美味罗宋汤
- 入库:04.13
华夏伦理观念远较其他文明强烈,婚姻上绝对秉承“同姓不婚”原则。
在姓氏分流之前,即便不同的氏族,只要同姓。也不能结婚。在姓氏混杂之后,同一姓氏的男女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能结婚。
然而表亲之间的婚姻一直被容许甚至鼓励,视为“亲上加亲”。随便举几个例子,譬如汉武帝刘彻和首任皇后陈氏是表姐弟;南宋诗人陆游与第一个妻子唐琬是表兄妹;清代沈复和他妻子芸娘是表姐弟。
古时女子对丈夫父母称呼为“舅姑”,也是源于表亲婚姻。
“母亲,我成亲的事,总要问问义父吧?”徐元佐自觉口吻生硬,连忙缓和下来。
徐母的满腔欢喜遭了一盆冷水,道:“的确也是。”
徐璠认了徐元佐为义子。是因为徐元佐暂时不接受过继的缘故。然而徐璠宽厚地接受了徐元佐的解释,真的认为只要徐良佐脱离夭折的危险期,徐元佐就会过继膝下,在族谱上归于他的名下。
徐母是不舍得把儿子给别人的,然而徐父坚持要给,徐元佐也颇有抱负,显然给徐璠当儿子远比留在朱里有利得多。考虑到儿子的前程,她反对的力度自然也有限得很。如今这状态是将去未去,名义上还是她的儿子,如此便给了她自我麻醉的借口。
“我看你表姐也是良配。”徐母干笑道:“我又自幼与二哥交好。你们若是在一起,真是亲上加亲了。”
若是没有徐阶那条金象腿可以抱,徐元佐也不介意入赘沈家。赘婿虽然名头不好听,但是沈家到底家大业大。在这个社会何止是少奋斗二十年?简直是少奋斗三代人啊!等有了儿子,叫他好好读书,考个进士,又能改回本姓,自己这入赘就成了娶亲,自然而然洗白了。
现在有了徐阶徐璠那层关系。徐元佐哪里还肯走这种弯路,给自己的人生留下污点?
“母亲,你看表姐那副模样。比男人还要男人,五大三粗,个子比我还高!”徐元佐夸张叫道。
徐母一笑:“那是你表姐当男儿一般做事,真要打扮一下,也是个美女呢。再说,男孩本就长得晚,等你到了十七八岁,正是一夜三窜的年纪,你表姐却是不会再长高了。”
徐元佐自信不会矮,纯粹是岔开话题,打消母亲的期望。等母亲发现沈家姐姐的确不是良配,自然也就不失望了。
“可她那么凶,肯定会欺负我的!”徐元佐道:“娘亲生我养我,总不成叫我给人做奴仆去。”
“什么话!”徐母嗔怪道:“她虽然外面凶,那是沈家没有男丁。日后她不用出去,在家相夫教子,哪里还会凶?至于做奴做仆,你这儿说的什么话!沈家也是有家教的,更何况你娘我还在呢!”
徐元佐道:“到时就怕娘鞭长莫及……”
徐母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娶了媳妇就不跟娘过了么?”
“娘不是要把我入赘沈家么?”徐元佐委屈道。
徐母足足愣了一息,俯身大笑:“你果然还带着呆气!怎会有这种事?可是船上颠簸傻了?”
“不是入赘,是娶妻?”徐元佐确认道。
“自然是明媒正娶,花轿从沈家抬回徐家,日后她就是徐门沈氏,怎会有什么入赘之说!”徐母笑得愈发不可遏制,眼泪都笑出来了:“即便我家没跟阁老家联宗续谱,哪怕喝粥吃糠,娘也断不会叫你去入赘,你怎生想出来的?”
唔,一定是沈玉君那小娘皮自作主张,想保全沈家基业。二舅倒是看得比她开,要将家业送给我。
徐元佐心中敞亮,轻轻摸着下巴:“不过仔细想想,亲上加亲也是桩美事呢。”
“还是得听你义父的。”徐母平复下来,也觉得不该叫徐璠难看。
“义父看重的是我这个人,多半不会反对亲上加亲。”徐元佐不知道徐阶最早想让他娶王世贞的女儿,并不觉得义父会费心给他娶老婆。
“你表姐玉君也的确生的不美。既没有裹足,又生得五大三粗的……”徐母何等精明,立时听出了儿子的立场动摇,虽不知道儿子为何会有那等诡异念头,但现在逗逗他也颇为有趣。
“嗳!娘亲不知,我对裹足深恶痛绝!”徐元佐一脸大义凛然:“这等为了好看就自残身体之事,圣人骇然闻之,而愚民乐此不疲!玉君姐的天足,在儿子看来才是天然之美。”
徐母见儿子说出这么深刻的话来,虽然并不认同,但还是欢喜。她又道:“可惜她性子急,脾气暴,常年游走江海,一身习气,怕欺负了我儿。”
徐元佐哈哈大笑一声:“母亲多虑了!您儿子我虽不敢说力能扛鼎,身手矫健,但也是文秀之心,武夫之魄!岂能教她欺负了?更何况,沈家的家风还是很值得称道的嘛。”
徐母好笑:“你还没她高呢!”
“儿子过两年会长高的。”徐元佐道。
徐母轻打元佐:“你这性子,有没有个准数?”
“娘有所不知,刚才是儿子误会了……”徐元佐笑道:“若是说娶玉君姐,接手沈家资产,儿子还是很有兴趣的。”
徐母不悦:“你就单为了钱财?怎如此市侩!”
“沈家充其量不过十万两资产吧,儿子岂会单为了这点资产娶她。”徐元佐正义凛然。
说得倒也是实话。
第一七四章献策(求月票)
嘉靖朝权相严嵩,某日在筵席上与众客饮宴,一时兴起,仿效曹操刘备煮酒论英雄,将天下最富有的十七家豪族点了一遍,由此诞生了大明第一张富豪排行榜。
这张榜单的上榜门槛就是百万两白银。
在许多商贾云集的地方,譬如徽州、山陕、江南,家产数十万两甚至在地方上都排不上名号。
别说苏州府,就算在崇明县,沈家充其量也只是大户,断然不可能有左右地方的实力。
徐元佐看上的是沈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以及所占据的新兴产业。
崇明岛位于长江出海口,内则江,外则海,乃东海门户。沈家正是将来的崇明县治所在,光是这一条,就能让沈家在影响力上登高一阶。
如今大明的漕运还没有发生问题,但是到了隆庆五年,因为漕河淤塞,朝廷上会有一次废漕走海的讨论。到了崇祯年间,正是一位出身崇明沈家的中书舍人沈廷扬,上了,并且以实践证明了海运的优越性。
徐元佐握有松江两大势家豪族的资源,只要能够说服他们,提前推动海运粮税也不是不现实。
在朝堂层面之外,万历年间是日本白银流入最疯狂的时代,可见对日贸易的总量之高。这种时候,有崇明这么个根据地,有船有人,再由松江供货,成为海上一爹简直指日可待。一旦时机成熟,还可以进占据济州岛,放牧、垦殖,垄断朝日贸易,不啻于海外王侯。
“沈家的银子、田产,儿子真没有放在眼里。”徐元佐又解释了一遍。在心中暗道:那些威武雄壮的家丁护院,以及船工水手,这些人力资源才是无价之宝。
在子承父业的时代,这些人的子孙也会走上同样的职业道路,自然而然为航运业进行人才储备。
可以说沈家如今的发力并非偶然,实在是几代人的积累。换一家没有根底的人家。就算给他们这么多船,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船工可用。
徐母原本就不信儿子是个眼中只有银钱的市侩小贩,否则怎么会往家里送那么多钱?这个时代,父母子女因为钱财而对簿公堂的怪事都有,真真人心不古、礼崩乐坏,自家儿子绝对是个有孝心的好少年。
归根到底,徐元佐的婚事终究要跟徐璠通报,名义上征求意见,这是起码的尊重。所以母子两人也并没有当即做出决定。很快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没过多久,下人过来说太爷有请,要一起用餐。徐母连忙叫人打了水,让两个儿子清洗手脸,又换了干净衣裳,过去享受天伦之乐了。
这只是一系列聚会聚餐的开端。
花甲大寿在江南是很重大的喜庆事,非但亲族故旧要来贺寿,县令也会送来一份贺仪——往往是自己的书法字画。送者省钱,收者有光。绝对实惠。
徐母十余年没有归宁,当年的闺阁密友早就四散,偶尔能遇到两个嫁在本地的,见了面却是说一阵、哭一阵、笑一阵,叫元佐、良佐兄弟好不无聊。
徐元佐往往就此抽身,在园子里乱转。偶尔还能看到别家女眷,虽没有天姿国色之流,却能像被惊动的水鸟一般,吓得尖声乱窜。然后再看沈家人上前招呼:这是我家姑表少爷,年方十四。无须忌讳……如此竟也颇有乐趣。
这一日,徐元佐正在园中等“水鸟”,只听后面有人说话。
“你果然闲的无聊,就不用读书么?”
徐元佐回头看去,差点没有认出来。
原来是沈玉君梳了头,换了对襟齐胸襦裙,露出脖子以下雪白一片。
这种服饰是姑娘家的盛装,性感美丽,沈玉君的身高更增添了亭亭玉立的气质,令人倾倒。而且襦裙束在胸上,撑起的部分便是女子自傲的本钱,一眼可知。
沈玉君的本钱并不小,只是以往被宽大肥松的道袍掩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