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叫山将手枪缓缓下移,慢慢朝青年人走去,“你如何认得我?”
“陈先生,别误会,我是孔晤忠的儿子,我叫孔长卿!”青年人双手抱头说。
孔晤忠?
陈叫山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并没有放松警惕,枪口依然指着青年人,努力回忆着……
孔晤忠?孔老先生?孔氏军械厂的孔老先生?
陈叫山终于记起来了:八年前,在上海,孔老先生约了万福锦华织染厂的刘祥荣、正兴印刷公司唐恺、闸北郑氏纱厂的郑俊豪、天会化工厂的苏瑾生几人,特地找到杜先生,希望以杜先生的面子,游说两江航会,帮助他们将机器设备,运离上海……
当时,杜先生从南京邀请来海军部舰征司的龙处长,龙处长对转运计划,进行了否决,为此,孔老先生还当众痛斥过龙处长,“几个月前,我们运往华北一批炮弹,厂部的人随后带给我的清单信笺头,印着八个红色大字,敢问龙处长,你晓得是什么吗?不逐日寇,誓不生还!”
陈叫山从回忆神游中,复苏过来,仔细端详眼前这青年人:其眉眼、鼻子,果真与孔老先生,颇有几分神似……
“你,站起来!”
尽管陈叫山大致能确认,眼前这位青年人,是孔老先生的儿子,但仍未对其放松警惕,手枪始终指着这位孔长卿。
孔长卿十分配合,慢慢地站了起来,但两手还是抱在了头上。
陈叫山在孔长卿身上一番探摸,从其后腰搜出了一把微型手枪!
陈叫山将孔长卿的手枪,揣进了自己怀里,嘿嘿一笑,“小孔先生,你为什么跟着我?”
“陈先生……”
孔长卿前后左右环视了小巷,而后低声说,“你如果信得过我,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带你去见你的两位老朋友,你就全明白了!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陈叫山点点头,“好,前面带路吧!”
孔长卿在前面走,陈叫山将手枪缩在袖管里,在后面跟着,出了小巷,拐出弄堂,朝北一直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前面一个十字路口,又朝西行……七折八拐,来到了一个名为“伏龙里”的弄堂里……
一直走到弄堂深处的一间“愈疾福堂”药铺前,孔长卿停住步子,左右看了看,抬手有节奏地敲着药铺的门板,每敲一下,递增一次,“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一双眼睛透过门板缝隙,上下扫视着孔长卿和陈叫山,而后,缓缓取下门板……
一位戴着护袖、系着围裙的精瘦老汉,待孔长卿和陈叫山进了屋,重新又将门板合上了,并说,“请跟我来……”
精瘦老汉领着孔长卿和陈叫山,穿过一条幽暗的甬道,走到了一个药柜前……
精瘦老汉分别拉开了“连翘”、“紫花地丁”、“穿心莲”、“金银花”四个药屉,忽地“嘎吱吱”一阵响,整个药柜如一扇大门,缓缓地旋开了,背后墙上,露出了一个圆形小拱门……
精瘦老汉擦燃火柴,点了一盏灯笼,而后推开拱形小门,原来,里面又是地下秘道入口……
在幽黑的地下秘道里走了一阵,前方豁然开朗,有电灯光照来……
“陈先生,你看——”孔长卿伸手指向迎面走来的两人……
陈叫山被电灯光晃得有些眼晕,见前处站着两个人,一个身形瘦高,一个宽肩腰细,魁梧异常……
“叫山,想不到吧,哈哈……”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并伴着一拳头,朝陈叫山冲来,陈叫山下意识地一握,一拉,看清楚了——高雄彪!
“高兄,你怎么在这儿?”陈叫山将手枪别进腰里,与高雄彪来了一个熊抱!
“陈先生,还认得我么?”孔长卿旁边那位瘦高的汉子笑着说。
陈叫山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他一身长袍,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梳着中分发型,显得斯斯文文……
“你是……?”陈叫山只觉得自己见过此人,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陈先生,我是贺承肩啊!”那位汉子笑着说,“还记得女儿梁的吊桥吗?还记得邵秋云家的地窖吗?陈先生,你救过我一命的呀……”
哎呀呀,原来是贺先生!陈叫山终于记起来了……
当年陈叫山头趟跑桃花水,途径女儿梁时,贺先生与另外三人,被肖营长的队伍追赶,贺先生他们为了甩开肖营长,砸断了女儿梁的吊桥……
后来,陈叫山将贺先生他们先藏身在船上,后来,又将其转移到秋云家的地窖里,并将一个大草垛子压在了地窖口上……
“贺先生,原来是你呀!”陈叫山大笑起来,连连拱手,“这么多年了,我一时半会儿,真没把你认出来……”
地下室传来一阵阵的笑声,精瘦老汉遂即出了秘道,将药柜恢复了原样……
陈叫山、高雄彪、贺承肩、孔长卿四人,在地下室里聊得火热,高雄彪笑着说,“当年亏得承肩同志去了女儿梁,这一去不打紧,可等于是给叫山做了月下老啊,你们恐怕不晓得吧:那邵秋云,早就成了叫山的三夫人,还生了宝贝闺女哩,叫……叫啥来着?”
“陈志雁。”
“对对,志雁,志雁,哈哈……”高雄彪笑着在陈叫山身上拍打着,“你看你多好,有女有子的,女与子合一起,就是一个好啊!”
趁着陈叫山不注意,高雄彪一把从陈叫山怀里,摸出了孔长卿的微型手枪,一把丢给孔长卿,“长卿,接着……”
四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地下室忽然传来一阵电话铃声,贺承肩抓过话筒,“喂……”
第761章全新愿景
贺承肩一抓起话筒,整个地下室,瞬间寂静下来……
“喂……嗯……嗯嗯……”贺承肩左手抓着话筒,右手大拇指冲着孔长卿斜下一指,孔长卿会意,立刻抓过小桌上的铅笔和日记本,做好了记录状……
“好——2990032,嗯……58699001……好,371872……”贺承肩手捏话筒,神情极为专注,似在自主报一些数字,又似对听筒里传出的内容,进行着重复……
孔长卿站立在贺承肩身旁,手里的铅笔,“唰唰唰”地在日记本上写着,笔尖运动的声响,在地下室特殊的音效环境中,近于春蚕咀食……
“好,好好,嗯……”贺承肩遂即将电话挂断,轻快地拍了拍手,接过孔长卿递来的日记本,仔细地看着,连连地点头,脸上是欣慰的笑……
整个打电话过程中,贺承肩除了说“喂、嗯,好”三个最基本的语气词,以及阿拉伯数字外,再无别的任何一字一词一句……
对此,陈叫山尽管略感神秘,但并无太多疑惑——显然,这是一种极为特殊、极为隐秘的情报传递方式!
贺承肩抬腕看了看手表,蹲下来,将电话的连线一下拔掉了,而后站起来,似乎觉得方才的电话,影响了大家的聊天氛围,由此冷落了陈叫山似的,便笑说,“陈先生,喝茶,喝茶……”
高雄彪一巴掌拍在了陈叫山的肩膀上,笑着问,“陈会长,地盘被人抢了?”
此话一出,陈叫山略一怔:航会仓库被史痦子派人抢占的事儿,高雄彪如何会知道?
于是,陈叫山便将仓库被抢占,以及自己去史家花园的所见所闻,详细地说了一遍……
“什么清算细账,分明就是浑水摸鱼,趁乱敛财!”孔长卿愤愤地说。
贺承肩叹了一口气,“好端端一个上海,生生被一帮阴毒小人,搞得支离破碎,鸡犬不宁啊!”
“叫山,你下一步有何打算?”高雄彪忽然神情极为严肃地问。
陈叫山抿着嘴,自嘲地笑着,“落脚地儿都没了,只能一步一步地来,边走边看了……”
“叫山,你有没有想过,将航运买卖做到海上去?”高雄彪问。
海上航运?
陈叫山不是没想过海上航运,可是,多年来,从凌江,到长江,一步步地发展过来,待事业正如馒头在笼屉里上气的时候,偏就赶上了抗战,这一耽搁,便是八年!
“陈先生,我们组织上根据国内当前局势,未雨绸缪,有意在香港组建实业公司,其中,航运是首当其冲……”贺承肩见陈叫山缄默思索着,便伺机说,“如果愿景能实现,从大连、秦皇岛、烟台、连云港、上海,到福州、泉州、厦门、香港,我们的海上航运线路,与内陆江河航运线路,勾连纵横起来,并辐射海外……从这个意义上讲,无论是远洋贸易,还是内陆物资转送,我们都可以将其做到一种极致……”
陈叫山胸膛中,开始奔涌着滚滚浪涛,仿佛霎时间,最初跑桃花水时,那种傲立潮头,目空远极的雄志豪情,重又被激荡起来了……
但遂即,诸多的现实困难,又连番地蹦着跳着,一个个地跃到了陈叫山眉头上,陈叫山犹然在心底感慨:海上航运,固然更好,但何其容易啊?
“为什么不选址在上海,而是香港呢?”理智下来的陈叫山,适时一问。
“上海是一块很大很大的肥肉,时局消停了,就是千般好,万般好!可就像现在这样,乱乱哄哄的,莫说是创办公司了,便是固有的实业,都是难于保全啊!”高雄彪转头看向陈叫山,“你陈会长的两江航会分埠,不就被人一口吞了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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