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郎中说,前阵子,陈叫山被关在卢家大院西内院小屋时,夫人前去探看陈叫山,便要柳郎中来为陈叫山治伤,但陈叫山当时极为坚决,认为伤口已经结痂,并无大碍,无须治疗,而柳郎中当时也就认为并无大碍,没有坚持……
“唉……”柳郎中长叹一声,“但凡人被犬类咬伤,在第一时间进行伤口处理,并口服用药,倘若遇到的是良犬,三日之内,便可无碍了;倘若遇到的是恶犬,纵然棘手,但及时处理,中、西之医并治,虽费周折,也可痊愈。但是,所遇为恶犬,又听之任之,不做任何处理,待到恶犬之疾,完全爆发,治疗的难度便犹如登天,治愈机会,百而无一啊……”
见众人不甚理解,柳郎中进一步解释说,卢家护家犬宅虎,属于恶犬一类,体内含有邪毒,且宅虎体壮如牛,其邪毒便愈加恶重!而陈叫山当初被宅虎咬伤,完全不曾在意,未有任何治疗处理。陈叫山肌体康健,对邪毒有强劲的抵御之力,但终究是以冰阻火,只可阻一时,终究无法自愈!邪毒愈积愈重,陈叫山肌体的对抗之力,便日渐式微。最近一些时日,陈叫山定是习练武功,耗去太多体内元养,加之与小山王高雄彪比武,更是将元养损耗,反令邪毒盛旺,便由此导致了邪毒全面爆发……
柳郎中一席话,说得众人如临深渊,如坠冰窟,皆将视线投向陈叫山,每个人都想着陈叫山曾经的模样,与而今躺在床上的陈叫山之模样,两相叠合,浑浑而映……吴氏已哭出了声,禾巧将吴氏的手拉过来,安慰着她,而禾巧自己也是眸池渐盈……
柳郎中又俯身上前,查看陈叫山的嘴唇、眼睛、头发、耳朵、后颈、指节、前臂血管、肚脐……
“黄帝内经说,是故虚邪之中人也,始于皮肤,皮肤缓则腠理开,开则邪从毛发入,入则抵深,深则毛发立,毛发立则淅然,故皮肤痛。留而不去,则传舍于络脉,在络之时,痛于肌肉,其痛之时息,大经乃代。留而不去,传舍于经,在经之时,洒淅喜惊。留而不去,传舍于输,在输之时,六经不通,四肢则肢节痛……”柳郎中得知赵法师已通过冥道法力,为陈叫山设下围障,令心志免受邪亵虚妄,连连点头,遂而又低低叹息一声,“赵法师外驱邪亵,是将堤坝固牢,其内,心志不受虚妄,其外,异象鬼魅再难侵扰,算是大功一件……接下来,我尽力而为吧,三日之内,若无好转,只能是……”
返回卢家大院的路上,禾巧跟在柳郎中、毛蛋和魏伙头身后,走得时慢时快,嘴唇一直抿着,一抬头,见三人已稍远了些,便小跑上前,问,“柳郎中,陈叫山的病……你觉得,到底有几成把握?”魏伙头和毛蛋,也停下步子,看着柳郎中,等着柳郎中的回答。柳郎中却眼睛看向街边的一棵白杨树,仰着头,一直朝上看,直至看向树尖,而后收回视线,“半成都没有……”
毛蛋一听,急说,“那……”,只说出个“那”字,却断了话,看了看魏伙头,魏伙头明白毛蛋的意思,便说,“柳郎中,那……依你之见,还有谁能够治这种病呢?”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天下必定有治疗此病之人……”柳郎中幽幽叹息,“只是,拖延太久,发病太猛,诊治太晚,只有三天时间,三天时间了……便是去邻近的重庆、汉口等地,亦是时日仓促。更何况,此种恶疾,不宜见光,见风,不能闻听水声,如此,怎么乘船前往?”
三人听完柳郎中的话,都不再说什么,只是缓缓向前走……
毛蛋心里十分难过,魏伙头看出了他的难过,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停地捏捏,示意毛蛋不要在大街上哭鼻子。
“柳郎中,要不……我们将陈叫山接过来医治,这样也方便些!”禾巧停下步子。
柳郎中面露难色,“老爷夫人那头……恐怕……”
禾巧略略低头,复又再抬起,“我跟夫人说,没啥问题的!”
第三十章古方
卢家药堂在卢府大院的东南角上,说是药堂,其实算是药库。s。好看在线>前院有五间大房,分门别类地码放着元胡、天麻、乌药、杜仲、半夏、百合等等药材。房前院场空阔,向阳通风,每遇药材采挖时节,院场里便可晾晒鲜药材。大房门口一溜的青石榄坎,依序码放着碾槽、大石硾窝、磨盘,墙面之上,拴有牛筋绳,吊着木锨、木耙、木推板、木连枷、木叉等用具,此季节阳光充沛,恰是晾晒药材之良机,这些用具正可派上用场。
药堂内约有十来人,能望闻问切、开方下药者,惟柳郎中一人,其余,皆是药堂伙计,平日里干些骑在碾槽上碾药渣,操着木耙搂晒鲜药材等等活计。
自药堂后院正门进入,直行,绕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李时珍等石像,右拐,便有一石灰搪墙,瓦青墙白的大房,门两侧,挂一黑底绿字木匾对联——“学无常师归于主善,时有养夜要在澄源”,横批则为“朗咏极趣”。入得屋内,木柜台、药匣抽屉、问诊桌椅、笔墨纸砚、滴漏、檀香、拂尘等等摆设,与一般中药药堂,倒无别异。而挑开门帘,进入内室,乃柳郎中之居处,自居室小门再入,便得一大屋,内有一高高的骷髅架子,不穿衣服的男女木雕,玻璃器皿、瓶瓶罐罐,以及许多叫不出名字的稀奇玩意儿……
药材,乃是卢家大船帮重要的生意,因而,卢家药堂实为药材囤聚之所,而柳郎中之存在,不过为卢家人的专职医师,兼顾养生保健,因不对外接诊,平素便多有清闲。柳郎中初来乐州,兴致勃勃,欲在乐州一展身手,但时日一久,感觉并不如愿,屡有离去之意,但念及卢夫人知遇之恩,盛情相邀,衣食住用,一切完备,方又决定留下。因而,每遇有人生病患疾,前来医治,柳郎中自是兴奋不已,倾其所学,药到病除,毫无含糊,乐此不疲……
王铁汉、郑半仙,以及饶家三兄弟,将陈叫山用板车拉到卢家药堂,又七手八脚抬进柳郎中内室大屋时,大家环顾四周,颇感新鲜,尤其是那不穿衣服的两尊男女木雕,令三位年轻后生,感到一阵脸红心跳,而那高高的骷髅架子,又看得人不寒而栗!
柳郎中朝众人一拱手,“劳烦各位了,陈叫山就安顿在这里,我会尽力医治,各位,先请回吧……”
送走众人,柳郎中从一柜子里,取出一个针管,又从一个大砂锅里,取出针头装于其上。拉开被子一角,将针头对准陈叫山的右手食指,一戳,一吸,便吸出些许鲜血来。陈叫山被这一戳,疼得睁开眼睛,略看四周,尽管气若游丝,浑身无力,但经过赵法师之禳治,如今心志清正,不再虚妄,大许判断出这是柳郎中的诊室,想冲柳郎中笑笑,表达谢意,但嘴角略一轻动,挤出一道小弧,柳郎中根本感觉不到。
柳郎中拍拍陈叫山的肩,示意陈叫山好好躺着,不要妄动,不要乱想,即便睡不着,静静闭住眼躺着也好。而后,戴上白手套,将抽出的鲜血,置于一个玻璃小管里,再将玻璃小管,放进一黑色大瓷罐里,整张脸都趴在了罐子口上……
柳郎中正在忙乎着,魏伙头和毛蛋来了。毛蛋将食盒放下,端出一碗没有放苞谷渣渣的纯白米粥,一颗煮鸡蛋,一碟醋腌豆芽。
看见柳郎中的古怪举动,魏伙头便问,“柳郎中,你这是……”柳郎中转头回应,“做个化验……”
毛蛋有些懵,扯扯师父的衣襟,悄悄问,“化验是啥?”尽管声音轻,柳郎中还是听见了,便回答,“就是化学检验……”师徒二人听了,还是一脸懵相……
魏伙头将陈叫山搀扶起来,毛蛋舀出一瓷勺白粥,刚要喂,柳郎中叮嘱说,“你给他喂些粥糊糊便可,米粒不要喂,他吃不下的……”毛蛋不相信,偷偷舀了点米粒,陈叫山一吃到嘴里,表情僵硬,咳嗽一下,全又干吐出来了……
陈叫山拢共吃了七八勺粥糊糊,再也吃不下,煮鸡蛋和醋腌豆芽,则是一口都不吃,魏伙头和毛蛋见此,只得作罢,收拾好食盒,叹息着出了诊室。
“哟,柳郎中,忙着哩?”柳郎中正埋头在一堆瓶瓶罐罐里,倒腾来倒腾去,却听一人高叫着进了屋,回身一看,原来是少爷卢恩成。
柳郎中为少奶奶唐慧卿开方治疗不孕症,屡屡不奏效,便怀疑问题出在少爷卢恩成身上。有一回,逮着个机会,跟卢恩成说起了此事,尽管说得绕山绕水,云山雾罩,但卢恩成听出意思后,大为光火,叫嚣道,“老子逛萃栖搂、春云苑,哪个窑姐不痛快?要不是麻脸婆们给窑姐使的方子硬,老子的娃多得能站满校场坝,大的能下凌江跑船,小的也能上房掏雀儿蛋,你信不信?”柳郎中一听,只得断绝了为卢恩成治疗的念头……
柳郎中见着卢恩成,略略点了下头,算是招呼过了,便自己忙乎自己的。
卢恩成方才听宝子说,王家铁匠铺的人将陈叫山送到卢家来了,瞅陈叫山那样子,病得不成人样,八成是活不成了,卢恩成原本因被夫人训斥一番,正躺在床上生着闷气,一听,来了精神,来了兴致,便要来药堂看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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