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中央陆军第一师的人从哪儿蹦出来的?”王子安有些蛋疼的继续说道,他也就这么一问,想要准确回答是不可能,现场情报他知道的最清楚。前方共有三旅一营的队伍,加上张勋的人倒也不怕对方增兵,再说第一师也未全员上阵,据传递回来的消息第一师出现的番号止多有一个旅,可情报部门的失职却说不过去了。
“也只能跟柱子说的一样下了火车直接上战场,要不就凭咱们在徐州东南布下的情报网,对方说什么也不可能瞒天过海。”王长贵虽然看郑其岳个特务头子不顺眼但还是帮其说起了话,少不得让他承个人情。
南军在安徽临淮关一带驻有重兵,从那儿可以乘火车北上,王子安想想也就认可这个说法。南面的增援部队似乎没带多少火炮,战场上还是第三师配属的一个炮团,金陵制造局可就在南京,他们断不会缺了火炮,也从侧面印证了此推测—把火炮搬上火车再卸下还要带大量驮马短时间内是办不到的。
“给柱子发报,让他在明天的战斗中打出咱们的精神风貌。”王子安扔下放大镜对着高元捷道,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另外给李顺发报,抄掉南军第三师的兵站。”
“是。”
……
士兵大多都是和衣而睡,枪也在怀里抱着,因为可能有仗打所以一切从简。王子柱找到呼呼大睡的王璞把他叫醒:“妹夫起来了。”
“恩?”王璞揉揉眼睛:“对方攻上来了?”仔细听听没动静,四周静悄悄的。
“没,找你商量点事儿。”王子柱把他拉起来,看他稍稍清醒问道:“炮营在晚上能不能打到无名高地?”
王璞愣了下,转眼明白他的意思:“你怕他们给南军攻破?打是没问题,这边咱有详尽的地图,可你不怕那位辫帅找咱拼命?上边可全他的人。”
“要是打肯定得跟他商量好,要不我也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王子柱拿手电筒看了眼怀表:“咱的人能不能撤下来?”上面可有一个炮兵观察哨的人,王璞培训这些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断不能让他们死在可能的夜袭中。
“能,我一早告诉他们若撑不住可以退下来……”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无名高地那边爆发出激烈枪声,手榴弹夹在其中的声音也传出老远,“草,你就是个乌鸦嘴。”说完前出几步仔细观察,可大晚上的他又没夜视眼啥都看不到。
山上枪声持续片刻,二十五团阵地前方爆发出巨大响声,王子柱一拍大腿:“他大爷的还两面进攻,我得上前面看着去,有事儿再联络。”说完不等王璞回话一个箭身窜出老远。
“属兔子的。”王璞嘀咕一声,不过这会儿他倒没了困意,回头叫醒在枪声中还能睡着的那群猪了。防线前方埋了地雷,他也不怕对方能在短时间攻破阵地。
何相勋是南军第一师的一名营长,他白天在临淮关上车紧急赶赴徐州,到站后下车就被编入作战序列,一整天也没得休息多长时间。
白天的进攻他的部队作为预备队并未上阵,晚上团长让他带人作为夜袭敢死队,言明防守之敌火力较好未遭受大的损失,且对方大展神威的火炮也在此方阵地后面。白天己方被其轰的很惨,给他的任务是快速突破敌方防守阵线然后端掉炮阵地,他会在双方开打后带人支援以接应其后撤。
对于靠一个夜袭将对方防线冲垮的好事儿双方主官都没这心思,所以作战目标也极为清晰,尽可能将己方优势扩大。何相勋知道这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但他自辛亥年参加革命就没把个人生死安危放心上,因此一口答应,连条件都懒得提。
看着眼前被炸上天空的弟兄何相勋心里在滴血,都是他的手足同胞,可现在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冲上去,不能退”喊完他率先往前冲去。他的人在夜袭行进过程中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可没成想到达对方前沿后不少弟兄走着走着就被炸飞,他知道底下无怪乎是地雷一样的玩意儿,只是现在有进无退,对方阵地爆发的激烈枪声和挂在天空中的照明弹已经封死了退路。
“冲啊。”何相勋吼叫着排除心中的恐惧,己方有人承受不住地雷和火力的打击向后退去,可他已经没了管的心思,只顾闷头前冲,身边大部还是跟着自己冲的。
地雷在身边炸响,他的人逐渐减少,何相勋神奇的躲过大多数爆炸,只是手下人没这好运,跟他冲出雷区的已是不多。看着周围没了爆炸他不禁心下一喜,冲过去,胜利就在眼前,只是没冲几步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借着照明弹的光亮他发现前面横亘着一排铁丝网,跟他冲上来的弟兄也都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然后一个个被打倒。
“冲啊。”何相勋的眼眶已经湿润,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怎么办。铁丝网上的蒺藜刺入身体,单薄的军装并不能阻挡钢铁的侵袭。幸运之神没有再次降临,一颗子弹射入他的胸膛,随后更多子弹进入他的身体,何相勋临死前挣扎着看向周围—已经没了活人。
……
“王旅长,请速速发兵救援啊。”来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大帅已经把卫队都派上去了,可叛军实在太多,双方陷入肉搏,再晚会儿可就来不及了。”张勋终于支持不住派人来求援,南军进攻与白天不同选了左右翼,没打中间。只是中间防守部队也不敢抽调人手,谁知道对面如何进攻,保不齐张文生部刚抽调兵力对方就打了过来,南军人数怎么说也是占优。
“先别急。”王子柱说道:“援兵我这就派上去。”他想了下又问道:“山坡南面全是南军的人?”
“黑压压全是,弟兄们发现敌人的时候已经有点儿晚,一个不及便被人冲了上来。”来人赶忙说道。
“去给炮团王团长说,对无名山南面进行阻拦射击。”王子柱对着传令兵道,山要是让人给占掉这仗可就不好打了。
“是。”
第98章葵丑之役(五)
“杀北洋狗子。”南军士兵喊着口号跟武卫前军的士兵搅和在一起,双方厮杀声连成一片,此刻枪已不好使,所有人都在用枪托、刺刀跟敌人拼命。
殷恭先手里大刀顺势砍倒一名精神崩溃向后跑去的士兵,焦急的看向自家军队。他的人渐渐有些不支,防线正在慢慢向后退去,刚才张勋派来的人马也被其投入进去,可叛军似乎铁了心要拿下此地,一*人马前仆后继的冲上来,压根就不考虑伤亡。
“****的援兵怎么还不来?”殷恭先大声咒骂着,白天打的辛苦可终究没让人冲破阵线,他心里也不禁暗暗自得兄弟的兵练得还算不错,没想对方竟然在晚上打起了大规模进攻。说来也是他手下人在白天已被耗尽力气,安排的哨兵困顿之下发现叛军偷袭部队已是晚矣,不过现在他想找人出气也找不到,哨兵早就吃了对方枪子。
“你娘的。”他啐了一口,提溜起大刀对旁边的督战队喊道:“都跟老子上,谁要敢临阵退缩可别怪大帅的军法无情。”
“大人别。”旁边弁目一把拉住他,“让属下去。”说完对着旁边的众人喊道:“跟我冲。”他是殷恭先的亲信加亲戚,哪能让自家大人犯险。殷恭先一个没拉住他已跑出好几步,狠狠的把手中大刀往地上一插:“小心点。”
督战队的人本就不多,投入到搅和在一起的交战兵马中并未溅起一点儿浪花,叛军人马还在源源不断的向上冲,他们也清楚此刻只要加把劲就能攻占制高点。
看着自家亲信在人群中左突右冲的样子殷恭先很是咽了几口唾沫,他在祈祷援兵快点儿上来,否则阵线一跨就全都完了。
片刻后第七师阵地上突然想起炮声,殷恭先心里不由哆嗦了下,因为双方搅成一片的缘故火炮都未开火,只靠着士兵冲杀,难道大帅情急之下让人朝着山上轰了?虽然领兵者不能有妇人之仁,但这种事儿对士气损伤不是一般大,搞不好阵前哗变都有可能。
正思索着接下来该咋办的时候他发现山坡南面接连炸响,正在拼命向上冲的南军士兵瞬间被割裂的四分五裂,打到极致处竟然形成了弹幕的效果。
“杀。”无数身穿北洋军装的士兵从背后冲来,紧接着杀入到交战队伍中,有那抬着小炮管子落在后面的也快速组装起一门门小炮,向着已有些动摇的南军后方轰去。殷恭先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地上,嘴里喃喃道:“终于来了,来了……”
生力军的加入与阻挡了南军援兵的行进效果登时显现出来,刚还勇猛无比的南军士兵紧接便被压制,而武卫前军的士气也在援兵到达后又重新鼓舞,怒吼着将南军一点点儿往山下撵。
南军士气逐渐低落,他们的后方防线处又适时响起了激烈枪声,带队主官见事不可为长叹一口气,终于还是下达了撤兵的命令—援军无望,后方起火,好死不死对方援兵大量涌入,就算他想打也挡不住士兵接二连三向后退的趋势。
撤退是门艺术,若没有详尽计划与训练只能演变成一场溃逃,可很明显此刻的南军士兵与军官都未能掌握此项艺术,特别还是在这种交战状态中。因此主官撤退命令一下,他的人瞬间便被赶了鸭子,亏着山上殷恭先的人马损伤惨重无力追赶,只有第七师的援兵冲杀一阵后怕被埋伏草草收兵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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