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西安府内,也有几家相熟的富商。尤其如今都知道他抱上了国舅的大腿,因此放款时,更是格外容易。只有那惠农钱庄的掌柜,却不急着拿钱,而是把岳不群请到专为大客户准备的房间。先上茶,后上点心。然后才道:“岳大侠,你是好运气啊,抱了国舅的大腿。如今这西安城内几家钱庄银号,都愿意借钱给您。可是这九出十三归,利钱也不少。单做那什么思过崖的生意,您得几时回本啊。兄弟我眼下就有一桩好生意。不知道岳大侠有没有兴趣?”
岳不群对好生意这三个字,本身是有些抵触的。当年那海贸也说是好生意,结果自己被这掌柜的一劝,投钱进去,然后船就莫名其妙的沉了。自己被债务压的喘不过气,连闺女都差点抵给梁发还债。今天这又是什么好生意。到底靠谱不靠?可问题是,他越是怀疑,越是忍不住问道:“好生意?见利多快?可靠么?”
那惠民钱庄的柳大掌柜一张圆脸,透着一副老实本分模样“可靠。绝对可靠。这事里,是我们晋商的票号坐庄。陕西几家头面人物,全都有份参与。稳赚不赔,时间么,岳掌门自己看着办。我琢磨着四十天左右是最好,回款快。而且这事吧,您能先看见钱。”
岳不群细问之下才知,西安的富户们,如今流行炒河套股。那些河套票当兵的不敢留在手里,生怕成了废纸,因此开拔前都拼命的花出去。当然这东西你不能按着面值花,一般都是打了对折的,就这还得是成群结队,刀枪在手,才花的出去。
可是那些商贩们,收了河套股或者叫军用票,心里也没把握。因此也急于将之兑换成钱,甚至受些损失也不在乎,总好过彻底作废。尤其随着河南八营兵变,有不少河南难民涌进了陕西,更导致物价上涨,物资短缺。大家人心惶惶,都恨不得手里留现钱,因此河套股的行情就越发跌落下去。
虽然矿税监衙门有人透露过,这东西背后有国舅和矿税监衙门做保,早晚都能兑换成现钱,还有哱家大小姐坐镇于此,让大伙放心。可是大明的朝廷信用实在不怎么样,老百姓能放心才怪。再说光有这表态,又没有实际行动,兑换上,也是推三阻四,谁能放心?
原本矿税监这面和城里的几大票号、钱庄也有过联络,晋商也同意部分垫付,兑换河套股。毕竟这东西将来是可以从河套银矿里面分肥的,从长远角度看,还是比较核算。
可是矿税监衙门收税的事,也一样是伤害了晋商的利益。因此这些票号一方面承诺了兑换,另一方面却在积极的拆台。想着通过这事,最好是把郑国舅放倒,哪怕不能解决他,起码也让他灰头土脸,滚回京师。然后朝堂上的一干忠正纯良的文官发力,如同当年裁撤镇守太监一样,把矿税监彻底废了。让大家可以继续开心的逃税,才是理想结局。
晋商集团虽然与顾宪成等清流不能算做一个阵营,但是在反对矿税监这一件事上,却是步调一致的盟友。因此他们既做师娘又做鬼,玩起了两面人的把戏。如今市面上的河套股已经到了三折的地步,老百姓万分恐慌,总怕手里的钱变成了废物,西安府的金融秩序已经乱做了一团。
岳不群听了介绍,说道:“按柳掌柜的意思是,您让我也跟着炒这河套股?”
柳掌柜点头道:“不错。现在市面上是三折,我这手里有几万股,可以借给你。咱们定下字据,四十天后,你只要还我如数的股子,外加半成利息就行。按这个势头,我看到时候一股连一折都折不上,一进一出,这就是几千两的赚头,还不用垫付本金,这好生意,要不是自己人,我可不关照他。上次海贸那事,虽然我也赔了,但是还是觉得怪对不住岳大侠的,这回也算是我给您补上了。”
岳不群犹豫道:“这事好是好。可是万一四十天后,河套股涨起来,我拿什么赔您的股本啊?”
柳掌柜道:“岳大侠,你这就是多虑了。实不相瞒,这一仗我大明肯定会赢。我们晋商要的是那些股本,将来好去独占银矿。但是什么时候赢,是我们说了算。只要到四十天头上,前线打几个败仗,这股就得跌的一钱不值。到时候我们有多少吃多少,将来等打赢了,那的银子就都是我们的。只是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把股本砸下去。按说这事,就是我们自己干就成,可是谁让咱是朋友呢?我也只好瞒着我们东家,做点这吃里扒外的事,要让东家知道,我的饭碗可就砸了。岳大侠,您自己想好,要是实在不想做,我也不勉强。”
岳不群听着这几千两银子的红利,着实心动。按说这事属于拆国舅的台,自己万不该为。可是转念一想,即使自己不做,别人也会去做,这钱何必自己不赚?再说了国舅权势滔天,真把河套股的事玩砸了,也自有京师的郑娘娘替他收拾残局,犯不上自己操心。这可是几千两的现银啊,这钱要不拿,还对的起自己么?
他犹豫半晌,终究一咬牙道:“柳大掌柜,咱们几时可以立契约?”
第一百二十章再进西安
数日之后,西安府百姓得到消息,那河套股的始作俑者郑国舅终于肯露头,带大队人马来到西安府,据说是来抬股价的,那些拿着河套股的百姓心头稍定。此时西北地区虽然艰苦,但百姓总体来说,还是想要个安定日子,不想去上山拉杆子做趟将,去干那亡命营生。
之前听说河南那边闹腾的凶,这边的人也没想过要去响应配合之类。只盼着手里的河套股不要变成废纸,就一切都好。因此听了国舅进城,他们心里还着实欢喜,只希望这位国舅爷确实有本事,把这废纸变成金子。
郑国宝一行人马进城,径直来到矿税衙门。郑国宝刚一下马,大小姐哱云已经迈着那两条滚圆结实的长腿猛扑过来“国宝,你总算舍得回来了。”那一对高耸的山峰,几乎让郑国宝窒息。
可是哱云抱住郑国宝,却看到郑国宝身后,那身穿翠色绸衫,翠色褶裙,满头珠翠的岳灵珊,脸色瞬间一寒。等到郑国宝引见时,她也只哼了一声“原来是跑江湖的,还是啥侄女?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这是我的地盘,在这我最大。我让你什么时候侍寝,你才能什么时候侍寝,要是敢来抢我的时间,当心我一顿鞭子打发你上路。”
郑国宝一扯她“胡说什么呢?我都说了这是大侄女,不许胡说八道。”哱云不依不饶“那我不管,反正你这么多天没回来,想也想死了我。前几天你都是我的。谁也不许抢。老的小的,嫂子侄女。谁都不成。”
如今思过崖开发,也到了要紧的时刻。有了岳不群弄来的几千现银,又有陕西布政使司拿来的公函,这工程干的热火朝天,正在要紧的时候。可是国舅这既然要进西安,岳不群也要考虑几十天后的交割,因此还是一家三口保驾到西安府,至于六灵等人。都留在山上做监工。
令狐冲已经是半废之人,又不能喝酒,整日里精神萎靡,连监工的活都已经干不了。郑国宝一方面暗自叫着可怜,一方面却还是与岳灵珊练着玉女剑法。抽冷子的时候,也曾偷着占占手口便宜,岳灵珊也不推拒。只等着国舅爷什么时候正式纳自己过门。
可是今天见了这母夜叉,她心里也自发寒。那苍头军的威风她是见过的,知道凭华山派,可惹不起这些边军家丁,只好有气心里吞。宁中则却是好涵养,只一笑道:“这位太太。还要口下留德。将来珊儿或许要与你做姐妹的,如此咄咄逼人,大家以后也不好相处。”
她说话时,虽然神色如常,但不怒而自威。整个人仿佛瞬间化身成一柄出鞘之刃。竟吓的这女兵痞也不敢还口,只得懦懦而退。曲非烟瞧哱云本也有点害怕。见宁中则能将她镇住,才甜甜一笑道:“还是宁姐姐最好了,不管什么人,见了姐姐都会老老实实的。”
哱云见了曲非烟,倒是眼前一亮。一把将她抱起来,在脸上连啃几口“好一个爱人的小宝贝。今年多大了?姐姐独不吃你的醋,等过几天你陪姐姐睡可好?”
这边闹了一通,那边连德禄双眉紧皱“国舅。如今市面上,河套股已经降到了两折半,我看照这样降下去,用不了多久,它就得成了废纸啊。那些商人们,还把这股故意往市面上散,用以动摇人心,为的就是逼咱把它当税收。您看,要不然……”
郑国宝道:“不然什么?这事肯定不能答应,拿点纸片子糊弄万岁,那不是找死?这事你给我咬住牙,千万别答应,我倒要看看,这事到底能闹成什么样。实在不行,到时候市面上有多少,你就给我扫多少。既然他们想要落,我们就往上抬,倒要看看谁能斗过谁?”
当天晚上,哱云与郑国宝小别重逢,自是要摆开战场往来撕杀,各自都使出平生解数,几番搏斗之后,哱大小姐才喘息着道:“对不起啊。你让我留在这边撑场面,没想到让我把场面撑了个乱七八糟。我真不是这块料,你还是让我带兵上前线吧。我如今是你的人,与家里就没了关系,我打下来的地方,得的战利品,都算你的。爹和哥哥,也抢不走。”
郑国宝摇头道:“那可不成。战场上刀枪无眼,我可不放心把你扔过去冒险。过去的事就算了,今后你给我老实待着,不许再想着上阵杀敌的事,知道了么?这的事,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镇住场面,只是让你当个牌位而已。你当的不错。若是连你都走了,怕是连一个肯赌河套股会涨的人都没有,局面比现在还得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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