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哗哗!”
“哗哗哗!”
他们并肩行走,地上雨水如溪,被趟出一条宽宽的雁领水纹。
李栋见到雨中二人的面目,心中暗惊。
左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孟尝窦建德,而他身边的人却是昨天大闹醉香楼的刘黑闼。二人任凭脸上水流如鞭,肆虐无常,神色岿然不变,脚步沉重来到铁铺前,对着铁铺内弯腰鞠躬:
“章丘李栋,秦琼秦叔宝,在下刘黑闼,昨天无意冒犯,今天特来负荆请罪!”
说完“扑通”一声跪在雨水里,双腿平放地上,被水淹没了大半。背后果然束着一排细细的荆条。
铁铺内有许多人,亲眼见到这一幕,惊讶得嘴巴大张,半天合不拢了。
刘黑闼是谁,以前他们并没有听说过,章丘李栋却是大名贯耳,难道他也在这铁铺内?秦琼不是一个打铁的么?这人怎么来这里负荆请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交头接耳,眼神十分迷茫,一时间窃窃私语,铁铺内人声沸腾。也有一些人好奇心十分浓重,踮脚尖在铁铺内四处张望寻找,希望能找出李栋来。
李栋和秦琼对视一眼,都感到意外。这样恶劣的天气,他们二人不打伞,来到这里,也不顾人多,径直就跪水里了。
这会被大家口口相传,传很远很远的。男人谁不要面子?被坊间议论纷纷,这下颜面尽失了。
二人拔开众人,来到刘黑闼面前,赶忙搀他起来。
刘黑闼很硬气,执意跪在地上,就是不起来,说道:“昨天无意冒犯,在下倍感不安,还请李栋不念昨天的事,宽侑在下,请鞭笞在下吧!”
说完又跪拜,俯在水里不起身,后背荆条看起来格外刺目。
“刘兄不必如此折磨自己,都是自家兄弟,你这样做让小弟非常不安。快快起来!”李栋连忙搀扶他腋下,用力一拖,想把他拖离水面。
哪知刘黑闼死了心的要跪在水里,就是不起来。李栋的搀扶只是让他身体晃了晃而已。
秦琼见了,与也忙劝他起来,与李栋一起努力,分架左右两侧胳肢窝,才把他从地上硬生生的架起来。
窦建德一直没有说话,这时他说:“来之前黑闼贤弟就和我讲过,除非你们拿荆条抽打他,他才会感到好受一些。”
李栋听了直摇头,古时候这种负荆请罪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走个形式,并不是真的要拿荆条打人,刘黑闼怎么如此固执,非要自己打他几下。这岂不是太为难自己了。
秦琼对李栋说:“二弟,你就抽他吧,象征性的抽几下,不然不足以表示黑闼兄的诚意。再这么拖下去,跪在水里会凉坏身体的。”
李栋听了,犹豫片刻,叹道:“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能行……不过……黑闼兄,恭敬不如从命,那小弟就只有得罪了!”说完,抽出他背后的荆条,轻轻拂了两下。
秦琼的手一直放在他的腋下,李栋打完以后,用力一提,将刘黑闼的身体提离地面水里。
荆条扔掉,李栋赶忙搀扶,与秦琼一左一右把他扶起来。
雨还在下,铁铺挤了很多人,内空间有限。再说这种情况也不合适与很多人一块挤在铁铺内。
秦琼想了想说道:“不如到我家中,我们兄弟几人畅饮一坛好酒,为刘黑闼兄长压惊。”
李栋点点头,又问窦建德道:“不知窦兄意下如何?”
“这个……”窦建德沉吟一下,眉头微皱,旋即舒展,说道:“昨日冒犯已经心感不安,今天又怎么好意思去家中打扰?不若我们找个酒楼什么的,以续昨天酒席,也好让黑闼为两位贤弟敬献一片心意。两位觉得怎么样?”
一听说喝酒吃饭,罗士信从铺内挤出来,大声嚎叫:“好咧好咧,昨天我都没有吃饱,这下可该到我大快朵颐了!走啊,傻站在那里干吗?”
负荆请罪已经够了,怎么还好意思再让窦建德破费呢?在罗士信的鼓动和撺掇下,李栋和秦琼二人才勉强同意。
五人一行,也没有打伞,给秦父打声招呼,冒雨顶风,离开秦家铁铺,隐入雨帘之中。
他们走后,铁铺里的人七嘴八舌向秦琼的父亲请教怎么一回事,秦爱也是云里雾里的,弄不大明白。但是看窦建德和刘黑闼的举止,觉得他们没有恶意,便一笑说道:“他们小兄弟之间玩着玩呢,没事没事。”
过了一会儿,风停雨住,主雇纷纷上路,不一会,铁铺内就恢复了安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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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节:宴春阁赏花
雨后天晴,空气格外清新,远处天际出现一抹长虹,虹外还有一条淡色的副虹,这就是传说中的虹霓了。
一小股民众神色慌然,四相奔走,敲锅敲碗,大声喧嚷。
李栋不知道老百姓为什么惊慌,便问窦建德。
“你还年轻,对古老的传说不太了解。”窦建德说道:“古人以为阴阳失调,婚嫁失乱才会出现长虹。荆轲刺秦前,见长虹贯日,对太子丹说刺杀秦王的事将不会成功。”
“以前的人对这事不了解,还有人以为是虹龙吸水,会把当地的水吸完,便敲锅把龙惊吓而走。现在已经认识到长虹是虚无的存在,但民间代代相传,还有一些人遵守古训而已。”
“感谢窦兄指点,我今天又长了见识了。”李栋心想,穿越以前,空气染污严重,极少见到雨后彩虹,倒是有臭氧空洞。一旦出现长虹,人们奔走相告,当作美丽的吉祥来看,与隋时的说法刚好相反。
李栋这样一问,窦建德若有所醒悟,便提议问道:“今天我们见到长虹贯日,似乎也不太吉祥,我们不去酒肆饮酒,换成宴春楼怎么样?”
秦琼长期呆在齐郡,知道宴春楼是一处歌妓青丶楼,听了以后便不再说什么。他倒不是以为有伤风化,而是觉得李栋和罗士信,包括他自己都还年轻,没有拜堂成亲,去那些地方不太合适。
唐时歌妓青丶楼与酒肆一样是寻常的去处,不只普通百姓在这里寻花问柳,文人雅士及一些官员们也常常出入。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未婚的年轻人,就另当别论了,多少有些影响身份。传到订婚的人家,给人一种作风不正派的印象。
李栋无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不和年轻漂亮娘子拉拉扯扯,也就不用担心被人嚼舌头。对窦建德倒是有些稍微的看法。
史书记载,窦建德建立大夏国后,战败宇文化及,得到隋炀帝的萧皇后和玄玉圭两件至宝。萧皇后人间绝色,功夫相当深厚,先后侍奉过五名皇帝,其中就包括夏国建立者窦建德本人。对待一位风丶流成性的女人如此上心,看来窦建德确实有些好丶色。
至于那玄玉圭嘛……想到这里,李栋心中有所感悟。
除了罗士信以外,没人知道自己怀里揣着一块半月形小金饼。金玉良缘是代代相传的佳话,和氏璧被摔破一个角后,也是以赤金镶成补全。
难道自己怀里的金饼,与窦建德将要得到的玄玉圭冥冥有所吻合?金玉组合到一起,又有什么奇妙的功用呢?
当秦琼看向李栋的时候,他正在想着这件隐秘之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秦琼以为他并不拒绝去宴春楼,也只好点头同意下来。
于是,五人一行,改道去了坊间的宴春楼。那里不仅有艳绝一方的歌妓舞女,也有珍藏十数年的上等好酒,可边饮酒边欣赏阿娜曼妙的舞姿,也不失人生一件赏心乐事。
宴春楼,三层木楼,飞檐斗角,染以红色,里面隐隐有丝竹之声传出。推门而入,一群年轻漂亮的小娘子满面春丶风,笑着迎来:“客官您来了,这边请,这边请……这里的娘子个顶个的漂亮,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保管客官您满意……”
窦建德当时停住脚步,腿脚再也挪不动了。面朝老丶鸨及娘子们笑意盈盈问道:“可有上等雅间?我们五兄弟要一处,方便饮酒赏舞。”
“唉哟,客官,一听你说的话,就知道你不经常到我们宴春楼。”老丶鸨手里拿着一方手巾,天也不很热,习惯性的挥来挥去,说道:“我们这里要啥有啥,雅间倒是其次。我们的颜如玉娘子,五里八乡都知道,艳绝天下,哟——别说大老爷们了,我看了都心动……”
“那就让娘子颜如玉为我们跳一曲!”窦建德还是笑着说道:“只要我们兄弟玩得开心,赏金嘛就不必发愁了。”
“说你不经常来吧,还真是的!”老丶鸨继续卖弄风情,说道:“颜如玉是我们这里的花魁,也是我们的顶梁柱,人人都想要她舞一曲,那可怎么办?”
“这倒也是……”刘黑闼接过去说了半句,便不再说话了。
“一楼大厅宽敞,爷们都在那里呐。她跳舞的时候,哪位爷赏金多,让她动心了,就陪哪位爷共渡良宵,可不是由我说了算的。怎么样?去大厅一看?”**腰肢轻摇,身体晃来晃去,鼓动五人去大厅看颜如玉跳舞。
“几位贤弟意下如何?”窦建德收敛笑容,正色对李栋及刘黑闼等人问道:“人越多越热闹,我们先去赏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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