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了片刻,杨延昭小声将经过与何钰说了出来,后者听得,脸色一片惨白,口中不住的念叨,“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突然间,疾步上前,拉住杨延昭的衣袖,“不行,兄长,你不能待在这汴梁城中,趁着还没被发现,往闽南去,小弟给你安排去毗舍耶,那里少阳大哥传道,这一年来信徒众多,藏身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少阳师兄果然厉害的紧,在那里传承道家香火,只是不到最后,我还不想就这样离去,有些事情,还需算上一算才是。”
这句话一出,何钰脸色更加白了,抓着杨延昭的手又用上了几分力,“兄长,你这是要做什么,可不能去做那傻事,你若是出个三长两短,让郡主她们如何是好,让我与秋白以及诸位兄弟怎办是好?”
“这个我自有计较,只是危急时刻,还需今夕帮衬一把。”
何钰惨白的脸上多了丝异样的红色,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兄长放心,即便是掉脑袋,小弟也会站在你这边,任由兄长差遣。”
“好兄弟!”
杨延昭很是感激的道了一句,继而将前两日的打算说了出来,“今夕,我需要你安排从北边来的商旅将我在辽朝的事情说出来,不管怎么样,在最短时间内,将消息给传散开来。”
“兄长放心,小弟定当办妥此事。”
二人又是说道了好一会,杨延昭让何钰准备些货物,若是要真的逃离汴梁,唯有借助于商队出城。
仔细的谋划着,待到日头西移之时,何钰才起身离去,接下来的两日,杨延昭不屈抗争的事迹在汴梁城传了开来,一时间,大街小巷,即便是妇孺老叟都在谈论此事。
似乎已经忘记曾经深恶痛绝的背叛朝廷贼子,更有认识杨延昭之人对着左右很是大声的说道,“我就知道小杨大人不是那种人,他可是大宋堂堂的状元公,去做那辽人的驸马为何!”
可是他这话一出口,便立马被嘲笑声给湮没,“你这厮,净做这事后诸葛,当初怎么没见你为小杨大人说半句话来?”
这般,前者面红耳赤,不吭声来。
如此,在何钰的策划之下,流言蜚语漫天而来,虽有人满是不信,但架不住街头巷尾的交口相诵。
无形之中,百姓也产生了个念头来,威武不屈,力战辽人,斩杀了辽朝于越,替手下将士报得大仇的小杨大人去了何处?
于是乎,沸沸扬扬之下,有心人开始考虑起杨延昭的下落人,更有耳目聪慧之人认为他是担心朝廷治罪而不敢进京,在众多士林学子带动下,一群人聚在应天府前要为杨延昭平冤,请求朝廷下诏书,赦免先前所定治罪,并加官进爵,以示对忠臣义士褒奖。
一波浪潮起,蛰伏在小院中的杨延昭自然是静观风云变幻,利用百姓舆论力量使得赵光义就范,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身为君王,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的,所以现在人尽皆知他杨延昭为大英雄,再要下杀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可是任杨延昭想不到的大麻烦也因此而来,这天,他正在小院中闭目冥思,却听得匆匆脚步声传来,不多时,便见外出打探消息的萧慕春脸色慌张的走了进来。
见到这情形,杨延昭当即心中一惊,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情,否则几经生死的萧慕春怎会有这样的神情?
不知为何,竟让他有些不安,随即脱口而出的问道,“萧大哥,是出了何事?”
“公子,不好了,李至兄弟被抓进了大牢,性命堪忧!”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夜白头
李至被抓了?
杨延昭嗡的一声炸响了开来,脸色顿时一片白,当初相识的志同道合之人,如今也就剩下李至与张谦对他不离不弃,这下听闻李至身陷牢狱,更有性命之忧,不由得乱了思绪。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大步上前抓着萧慕春的衣袖,满是急切的道,“萧大哥,到底是发了什么事情?”
“公子,我也是刚刚在市集上听来的,据说是犯了谋反之罪,然后属下又到他们吃酒的酒肆打探,塞了不少的银子,那小伙计才支支吾吾的说着是因为李至兄弟他们说了谋反之言,吃酒时,不知那个书生说起了先帝有遗照在世,接而就胡乱的说道了公子身上。接着便有酒疯之人叫嚣着要以性命去将此事昭告与天下人知晓,说官家乃是昏君,应当退位让贤,封赏公子等忠义之士,再后来便是胆小怕事的掌柜报了官,李兄弟等人被抓进了开封府大牢。”
先帝遗照,杨延昭听得这四个字,当即面色阴沉了下来,有人在背后搞鬼,读书人皆是清高的舍我其谁之辈,意气风发之时甚至可以连性命都可以丢了,自然容易被人给利用。
而李至则是读书人替杨延昭喊冤的发起人,首当其冲的受到牵连也在所难免,只是何人竟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不知为何,杨延昭心中隐隐约约浮出一个人来,秦王赵廷美,那夜马车中的对话依旧历历在目,他终究是没听自己的劝言,也未能隐忍下去,开始出手了。
可你若是要争夺皇位,闹得个天翻地覆,与他杨延昭都没有干系,毕竟天下是你赵家的,龙椅争来争去,也是自家的事情,为何要将他给牵扯进来?
这种被算计的滋味,杨延昭当真是厌恶的很,双拳紧握,目露凶光,沉重的喘气下,胸口此起彼伏。
李至是因他而身陷囹圄,杨延昭又怎能看着他白白受死?
只是这作乱的罪名又怎是那般容易洗去的?
在眼下的世道,唯有杀错,没有放对之人,所以李至可谓是朝廷重犯,即便是杨延昭,一时也想不出法子来搭救。
毕竟他见不得光,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想到这,他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不甘心,杨延昭很是不甘心。
必须要救出李至,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将这可以性命相托的好兄弟给救出来。
努力的将思绪给平复了开来,杨延昭咬着牙,正欲想搭救之策来,却听得院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待守在外面的崔平开了门,便见一道瘦小的身影冲了进来。
却是数日不见的排风,而她的身后则是满脸汗珠的何钰。
“公子!”
排风一声惊呼,便冲到了杨延昭的身前,她的手中攥着‘青鸾’鞭,青丝长发散乱不堪,白裙之上更有斑斑污迹。
最为重要的是小脸上满是泪水,扑进杨延昭的怀里便一直在抽泣着,哽咽的话也说不出来。
“兄长,大事不好了!”
落在排风身后的何钰匆匆走了过来,气喘吁吁他来不及歇一歇,便径直的说道,“兄长,大事不好了,罗姑娘和八妹被抓起来了!”
听闻这消息,还未将怒火压下去的杨延昭顿时如遭重锤一击,当即脸色惨白,跌撞着往后退去,眼看着便要栽倒在地。
“公子!”
心急手快的萧慕春一个箭步将他给扶住,那排风也是死死的抓住杨延昭的臂膀,泪汪汪的大眼中满是凄楚之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晌,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之下,杨延昭才缓缓开口问了一句,排风听后又是泪水涟涟的说不出话来,何钰这时也算是喘过了气来,当即出声应道,“自从兄长出事之后,我便一直派人守在罗姑娘她们的院子外,先前那些多日未离去的兵卒突然进了院子,将罗姑娘、鱼儿给抓了去,就连祝力兄弟也未能幸免,我那心腹上前打听,只闻得是犯了造反的罪,当即吓得回来禀报。待弟弟前去时,唯有排风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被我给看到了,所以匆忙带到兄长这里。”
何钰说着,圆胖的脸上急的满是潮红,双眼盯着杨延昭,很是焦急的道,“兄长,这下可如何是好!”
待他说完这些,脸色白的极为吓人,身形也变得摇晃起来,萧慕春再要去搀扶,却被他给摇手拒绝了。
“不要慌乱,我进屋去想办法。”
说着,将手臂从排风的怀中抽了出来,蹒跚着,往那屋中走去,他的身后,何钰等人眼中不由得闪出担忧之色。
木门吱呀一声给关上了,便再也听不到声响,排风拉着何钰的衣角,楚楚可怜的含泪问道,“何大哥,公子会不会有事?罗姐姐她们会平安归来么?”
这两声问使得何钰心大为寒冷,恍若跌入道了冰窖之中,说实话来,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回答,即便杨延昭在他眼中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可这次却与往昔不同。
想要将人救出来,则是需要大宋天子下诏书赦免,金口玉言,又怎么会轻易改变,因而这可谓是难于登天。
一边,萧慕春等人也是沉默不语,即便那心性粗犷的孟良也是浓眉紧锁,蹲在在石阶前,无了往日谈笑逗趣的心情。
这般,众人便在院子里候着,不敢出声,盯着那毫无动静的屋子,不知不觉中,漆黑之夜落下帷幕,骤起的四月晚风虽温和,却吹得人心里发凉。
“唉……”
一声长叹响起,打破了这一院的沉寂,众人回首,却是孟良耷拉着脑袋,或许是察觉到望来的目光,这才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却又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不再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