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武李两党中也不乏有在心底暗自讥笑的,士族门阀子弟向来把仁义道德喊的震天响,口称以德报怨,如今迷思园诗会刚过,便如此疯狂反扑,如此行为那里还看得到半点世家气度?
这分明是迷思园诗会上落了面子,伤了名声之后急红了眼,必欲置通科,置清心庄于死地而后快。
但……便不说通科,单是清心庄的场地、钱粮、教谕、禁卫……没有内宫的支持,那唐松一介白身如何能铺排出这么大的场面?
士族门阀的中间派不可能连这个都看不出来,看出来了此刻还要如此必欲罢之而后快……
这场热闹真是越来越有看头了!
中间派一呼众应,附和如潮,站在班次前列的政事堂五相公之一娄师德抬起头来,武则天看到他的眼神后脸色不动,只是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见状,本已清咳一声准备出班的娄师德顿即收回了脚,垂眉敛步的听着众官的如潮奏议。
眼见朝堂上凡出列者皆是众口一词要求罢废通科及清心庄,位次高居班列第二的陆元方缓缓走了出来。
方今朝中,陆元方位居次相,地位既尊,声名亦大。见他出班,满殿大臣移目过来的同时,声音也自然的安静下来。
恢弘的宣政殿中,陆元方的苍髯白发异常醒目,“启奏陛下,臣以为通科之设既定,实不宜朝令夕改”
君子陆此言一出,中间派神色皆变。但众人对他实也无可奈何,盖因此人素来不群不党,也没有观望风色再做言论的习惯。虽然一生中因为此一缘故饱经挫折,却始终不改其志。
碰上这位君子陆,中间派就是想与他做政治交易都不成。
君子陆说完,武则天面色不动,就连声音也听不出任何喜好,“爱卿领选事多年,但有所思,正该直言”
“是”陆元方微一躬身后,续又言道:“自世卿世禄之制到察举,再到九品观人法,直至本朝定制的科举选才,自上古以来,选人之法多历新变。惟其如此,国朝于选人一途上实没有固步自封的道理,通科虽亘古未有,但本朝便未必不能有”
眼见殿中有中间派官员欲开口说话,陆元方摆了摆手,“自然,通科之利弊优劣未定。然则,正因如此,某倒觉得应当试取一科,一科之后优劣立显,或兴或罢再做处断不迟。再则,明岁通科取才名额至多不过十员,便是其有不妥当处,朝廷处断起来也无大碍”
陆元方说完,位列其后的五相公之崔元综正要出班说话,却见身前两位的娄师德率先出列朗声道:“陆相所言甚是,似这般空口而辩终究看不出好坏,莫若试取一科可也。若果有不妥当处,再罢废不迟”
武则天注目娄师德,眼中的赞许之意一闪而逝。
本欲出班的崔元综目睹陆、娄两人如此,脚下微微一收,便向位次最前的武承嗣看去。
武承嗣看到了崔元综的眼神,随即投来了一个灼热的带着浓浓探究之意的目光。
看到这灼热与探究,崔元综心神一凛。他明白武承嗣的意思,但此事太大,大到他根本无法做主。
@文@与这事比起来,通科及唐松反倒算不得什么了。
@人@武承嗣好算计,但崔元综又岂是傻子?
@书@见崔元综对自己的眼神竟无回应,武承嗣心下一阵恼火,这些日子他以魏王之尊,首辅之尊日日往洛阳驿馆探问八老起居。对世家门阀,简而言之就是对中间派可是给足了礼遇。不成想这些人至今仍不肯稍稍有所示意。
@屋@目睹崔元综与武承嗣的眉来眼去,居于两人之间的李昭德嘴角微微一抿,一如适才的娄师德那般低垂了眼眉。
就在这时,御座上的武则天朗声道:“众卿家所言皆有道理,然通科之优劣空辩无益,且试取一科再做定断。至于取中额度,十员或者太多,朕意七人可也”
两边之进言武则天折中而取,既不曾罢废通科,也一举裁减了通科近三分之一的取中额度,可谓两边皆有安抚。
中间派虽不甘心,但出言反对罢废的却是两位宰执,加之满朝皆知武则天理政的习惯,她遇事素不轻易开言,听取各方谏言极多,然则其一旦开口之后,再想更易却是千难万难。
事已至此,科考中增设通科之事便算暂时有了个了结,至于唐松的清心庄,中间派有官员欲再进奏此事,却被崔元综的目光所阻。
……
大朝会结束,因政事堂相公别有他路,众多不曾散去的中间派官员便不约而同的围住了卢明伦。
卢明伦听完众人所言后将他们好一番安抚,待众官散去后,他便到了政事堂。
政事堂中五位相公各有其公事房,卢明伦见房中无人,径直问道:“适才朝会之上通科之事虽定,然唐松之清心庄却未有定论,崔相何以不让进奏此事?”
崔元综伸手指了指房中的胡凳,“通科之事陛下分明有偏袒之意,以当时情形,若是进奏清心庄之事,明伦以为结果当会如何?”
卢明伦沉默不言。
“若某所料不差,一旦提出此事,或者陛下居然就此顺势将清心庄由暗转明了。届时金口一开,吾等又将如何?”
“但现在又有何区别?”
闻言,崔元综难得的笑了笑,不过这一笑却分外僵硬,“区别大了!通科是通科,清心庄是清心庄,二者岂可混为一谈?”
听到这里,卢明伦终于明白过来,“那,崔相的意思是……”
崔元综没说话,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
……
大朝会散后,武则天没单独召见臣子议事,而是直接回了内宫。方下肩舆,却见一个宫女领着太平公主前来。
太平公主李令月乃是武则天与前朝高宗皇帝最小的女儿,武则天一生共育有四子两女。
大女儿被其亲手掐死后嫁祸于王皇后,而后王皇后被废去位,武则天顺势登上皇后宝座。
四个儿子中的前两个也被武则天所杀,三儿子被废掉皇帝位后远贬房州已近十载,最小的儿子李旦虽在京中,却被吓破了胆,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这位母亲只有畏惧。
说来说去,生下的六个子女中,唯一一个敢于主动亲近这位母亲的就只有最为晚生的太平公主。而武则天亦将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在了这个小女儿身上,对其宠爱溺爱到了极处。
除了不允许太平公主干预政事之外,其凡有所请,武则天从未拒绝。
自去岁以来,太平公主患病在身后缠绵床榻多时,这一年多来鲜有进宫。直到半个月前才渐渐的好利索了。眼见是太平公主到了,武则天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太平公主扶着母亲下了肩舆,两人言笑晏晏的向内宫走去,那情形真是好一番母女天伦图。
回到屋内坐定之后,眼见今日的太平公主特别的乖巧逢迎,武则天欢笑之余转过身对上官婉儿道:“这不是个好相与的,今日如此,必定又是瞧上了朕的什么好物件?”
上官婉儿闻言一笑,却没多言插话。
武则天说完,伸手点了点太平公主,“乖儿,说吧,你又想要什么了?是金珠,香粉,还是园子?”
“这些东西母亲赏赐实多,女儿若是再要,岂非就是贪而不知足了”太平公主展颜一笑,那模样像极了年轻时的武则天,而这也正是武则天如此宠溺她的重要原因之一,“今日,女儿既不要金珠香粉,也不要园林田亩,却是来向母亲求一个人的”
“谁啊,值得你如此惦记?”
“清心庄唐松!女儿府上正好缺着一个文辞之臣,我看他就最为适宜”
第一百二十五章 跑?总有跑不了的时候
“我要唐松”太平公主此言一出,上官婉儿虽然尽力保持着神情不变,但眼神却猛然一紧。
原本面色和乐的武则天眉头一紧,“唐松?自你去岁染病后便少有外出,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太平公主容貌美艳,但这种美貌却并不以柔弱取胜,尤其是那双剑眉令人过目难忘,此时猛一扬眉,顿时就有一股英气勃勃而出,“就在中秋之夜。女儿病好之后在迷思园办下的第一场大诗会就被这唐松给搅了”
迷思园诗会之事武则天自然是知道的,太平这一提她顿时就想了起来,“迷思园与清心庄只有一墙之隔,四世家借你那园子来办诗会本就是没安好心,被搅了也不冤枉”
“母亲!”太平公主闻言一声嗔怪,随即接着说道:“女儿心有不服,待宾客们都散去后,便带人到了清心庄,想看看那唐松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敢在神都如此狂妄”
闻听此言,上官婉儿心中一动,圣神皇帝没说错,这位太平公主可真不是好相与的,她若存心要找唐松的麻烦,那还真就是个大麻烦了。
武则天挑了挑眉头,“如何?”
“女儿赶得倒是巧,方到园门处就正听着有一个乐伎在唱词,那词……”脸上有了淡淡笑容的太平公主说到这里时竟然有些词穷,往日伶牙俐齿的她居然不知该如何形容那首《水调歌头》了。
略一停顿之后,她索性将那首让人一听之后便过目难忘的曲子词给轻吟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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