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摇了摇头,李括轻声道。
陈小六得了应允这才稍安,思忖片刻道:“不如我随你一道去吧,多个人多份力,我总不能闲坐在家里,看小七哥忙里忙外!”
李括轻拍了拍好朋友的肩膀,笑骂道:“谁说你能闲坐在家里了,这里是半两碎银子,你拿去到周记药铺抓几副药。就按上次陈郎中开的药方抓,千万别给我省钱!”
陈小六一下看到这么多的银子惊得目瞪口呆,疑惑的盯着李括看了又看,颤声道:“小七哥,你这钱是从哪来的,该不会……”
李括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叹道:“这事说来话长,反正不是抢的偷得就对了,你小子赶紧给我去抓药,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
“哎,哎。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便朝院门跑去。陈小六心中总算踏实了,小七哥的为人那是一顶一的棒,他说这钱来路是正的,自己完全没必要瞎操心!
见好友的身影转眼消失在巷口,李括心中微苦。六子的性子若是再不改,恐怕早晚得在这上面吃亏。转身至案头熄了灶火,端了一碗煮好的粟米粥,又取出两块野菜谟盖了碟子放于外屋的小几上,这样娘亲起床后第一时间便能看到自己准备的吃食。一番收拾妥当,这才整理了番衣衫,随手拿起一块野菜谟,轻锁了院门,离了家去。
清晨的长安却并不冷清,街道两旁早有小贩支起了摊子,扯着嗓子兜售吃食。巡更敲锣的衙役,值宿卫的金吾将士多是寻个羊羹,胡饼摊一番狼吞虎咽先将自己的肚子填了个饱,这才满意的伸个懒腰,留下三两枚肉好在小贩感激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李括却没时间关注这些,他总觉得德子被捕这件事背后藏着些什么。德子虽说家境比自己和小六略好,但算到顶,也就有一个在工部屯田司谋差事的堂兄,怎么会招惹到朝廷,被衙门缉拿呢?
越想越乱,李括只觉一阵头疼,轻锤了锤额头,便加快了脚步朝万年县衙门走去。德子民籍归在万年县制下,理应是被万年县收押,而孙叔又是该县的捕头说话多少有些分量,想必给些好处便能将好友领回。
万年县衙坐落在宣阳坊中,分属城北。李括沿着启厦门街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县衙的匾额。衙门前的那方牛皮登闻鼓下零散着聚集了几个士子,大概是怕打搅了县令大人的清晨好梦,正自犹豫是否该登临击鼓。
李括快步走至衙门前,冲守门的两个衙役拱了拱手,从褡裢里取出数十枚肉好,笑道:“两位大哥辛苦了,这些钱大哥拿去买些酒驱寒。早春这天气乍暖还寒,两位大哥可别冻坏了自己。”
那两个差役见清晨便有人将钱币送上门来心中自是欢喜的紧,只是面上却不漏声色道:“我家县令大人一向廉洁奉公,治下也是严苛公正。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们看能不能替你通报一二。”
二人嘴上虽如是说,却早将钱币置于袖口内,生怕李括再借机要了回去。
李括心中虽对二人行为鄙夷至极却不得不陪着笑脸道:“二位大哥哪里话,二位大哥一心为公,保得我万年县一方治安当得起这孝敬。只是我这次来并不是来找县令大人,而是找孙捕头。烦请二位大哥代为通报一声,就说李括前来拜见孙世叔。”
那俩差役见李括竟是自己顶头上司的侄辈,嘴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和声道:“这位小哥原来是要找孙头,好说好说,我这就前去通传。”
说完便转身快步向内堂走去。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孙捕头快步走了出来,一副黑眼圈配上枯黄的面容让他看上去疲态尽显。
冲李括苦笑一声,孙捕头耸了耸肩道:“昨日陪县令大人去北里喝酒回的晚了些,一时身子竟疲乏的很,愣是回不过神来。括儿,你找孙叔有什么事啊。”
虽知孙捕头昨夜绝不会是去喝花酒这么简单,李括却也不好明说只哈哈一笑道:“不如孙叔和括儿一起去喝杯茶如何,在这站着一会可要有人戳着括儿的脊梁骨骂我怠慢长辈了。”
孙捕头看了看身边的衙役也知这里说话不方便,便向左右吩咐了几句,和李括向衙门斜对面的一家茶馆走去。
进了茶馆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定,孙捕头便一摊手道:“行了,你小子一清早跑到衙门来找我不会是为了请我喝茶吧,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跟你孙叔还生分什么。”
李括见孙捕头说的真挚又想起他对自己的照拂之情,心下感动朗声道:“孙叔,我这次来找您主要是求您,求您看看能不能帮我把德子那厮弄出来。打理的钱我都带上了,不会让您为难!”
说完举起了鼓鼓的褡裢,生怕对方误会自己又要空手套白狼。
孙捕头却是心下一惊,握着茶杯的左手轻抖了抖,茶水自是溅出一地。
微皱了皱眉,孙捕头疑惑道:“你说的那个德子可是冯德恩?”
李括赶忙点头道:“就是他,也不知道他小子闯了什么祸竟被衙门的人抓了去,我想您一定有办法救他出来的。”
孙捕头摇了摇头,无奈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孙叔可就真的无能为力了。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万年县衙,抓捕他的通缉令是京兆尹老人家亲自下的,要找恐怕你也得去京兆尹衙门了!”
第六章 城南(六)
少年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双眼木然的望向远方。不,不会的。德子自小性子温和从不主动惹事,见到差役勋卫都是远远的避开,怎么会主动惹上京兆尹他老人家。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自己一定得想办法救他。
也不怪李括失了方寸,这京兆尹从来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招惹的衙门。一般的街坊纠纷,市井殴斗自有长安,万年两县县令负责处理,即便牵扯较广需要谨慎审判,也多是由二县县令出面与京兆府交涉。像这种京兆尹点名提姓下旨缉拿人犯的情况很少会发生在升斗小民身上。虽然无法知晓具体的缘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德子触碰了绝不该碰的事!
看到少年骇人的模样,孙捕头一时也慌了神,急道:“算了,我也不瞒你了,但你千万不可向外透露。倒不是你孙叔胆小,只是这事牵连甚广,便是县令大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抬首四望,见左右无人,孙捕头叹道:“其实我昨日根本没陪大人去北里喝什么花酒。昨日酉时时分,京兆尹衙门来人通知县令大人前去议事。县令大人不敢怠慢,便匆匆换了袍服带着我和老王几个前去京兆尹衙门。京兆尹大人一见面便将一串的名字念予众人,说是这些人犯了大案,让我们多注意与他们交往频繁的人等,及时收集证据。当时我听得那串名字中有你那小兄弟也是一惊,没曾想今日一早京兆尹大人便命人将那名单中的人悉数抓进大牢,严刑审讯。”
见少年在认真倾听,孙捕头又将声音压低了些道:“听说这案子竟牵扯到太子殿下,陛下震怒,责令京兆尹限期破案。而京兆尹大人一向又是站在右相大人阵营中,此次若不把太子殿下整惨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这不,京兆尹老人家将嫌疑人等全抓了去,怕是宁可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了。”
李括听至此处,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向长安城东北方向拱了拱手道:“德子怎么会和那位大人物扯上关系,只怕京兆尹大人有些草木皆兵了吧。”
也不怪李括多想,太子与右相素来不和,朝廷也自然而然的分为两派,只是那些争斗大多集中在大唐权力中枢,像德子这种小人物怕人家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
孙捕头摆了摆手,苦笑道:“谁说不是呢,但这案子陛下亲自过问了,谁还敢马马虎虎的遮掩过去,那不是打陛下他老人家脸吗?”
李括见孙捕头也不似知晓太多内情,心中计较好友安危,便朝孙捕头拱了拱手道:“多谢孙叔提醒,我还得去想法救德子出来,就不陪孙叔您了。您慢用,改日括儿定当登门致谢。”
“去吧,不过你也小心点,毕竟这案子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知道自家子侄是个重情重义的主,孙捕头不好的多说什么,微微一笑,更多的是提醒李括注意保护好自己。
辞别了孙捕头,李括心中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应该说,凭借他现在的人脉,要想将德子从京兆尹衙门中救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如果自己毫无作为听天由命,德子必然会成为这次宫廷斗争的牺牲品。两下为难间,李括打算先前往通济坊客隆茶馆,一来可以跟景田商量商量对策,二来看能不能向杜老掌柜借一笔救命钱,毕竟没有官老爷和钱过不去。
饶是李括脚力好,待走进通济坊已是晌午时分,远远望去,茶馆旁空无一人。照常理此时茶馆应该客源兴隆,虽不至人满为患,但似这般冷清却也是出人意料。走进一观才发现,写着歇业的白色帏布压根就没撤去,李括心中暗奇,不知杜老掌柜为什么好端端的跟自家生意过不去。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走入店内,却见景田,六子和一干兄弟围坐在一张方桌前,个个愁眉不展,一脸忧愁。李括轻咳一声,和声道:“我刚刚从县衙回来,只怕这事有些难办,德子是被京兆尹下令拘捕的,以我的人脉要想将他立马救出来可不太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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