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从怀里摸了一两银子出来,递到她面前。
张氏有些犹豫,回头看了她身后的房子一眼,这个时候,宋老头的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
甄命苦见状,又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说:“如果你公公问起来,你就说把驴车租出去了,把银子给他,他不会责怪你的。”
张氏闻言,脸上红了一红,像是被人窥破了心事般,低头说:“不要你银子。”
说着,转身走到院子的驴车旁,解了缰绳,把车缓缓牵了出来,把缰绳交到甄命苦手中,小声说:“明天早上卯时我要去开档。”
“你放心,我今天晚上就给你送回来……肥龙,赶紧走了。”甄命苦谢过了她,牵着驴车就要走,肥龙用手碰了碰他,问:“甄哥,你会赶驴车吗?”
“啊?”甄命苦一愣,“赶驴车还要技巧?”
肥龙哭丧着脸:“你没赶过驴车啊,这夜路难走,驴子又犟,你不知道它的脾性,就算不把你搁在半路,估计等到了城北,天都亮了。”
甄命苦再次回过头,朝正在关上院子大门的张氏望去……
……
小驴车以每小时十公里的急速朝城北方向赶去,对于小驴车来说,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
车上载着十几样玻璃制品,玻璃制品里装着透明液体,张氏坐在车上赶着车,驴车的后头,甄命苦坐在车后。
肥龙因为体重超标,小毛驴负荷不起,甄命苦让他留在了城里。
晚上的洛阳街道没什么人,过了宵禁的时间,车子就不能再通过,他们必须在子时以前出城,否则就再也出不去了。
路上不时有城巡骑兵将他们拦下,查问一番,看到车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玻璃制品,都要让他们停下来,仔细询问,若不是甄命苦一一用银子打点,车子早已被拦截下来。
好不容易出了城,城北外的山路崎岖,驴车难行,张氏也下了车,在前面牵小黑驴慢慢地走,甄命苦则在后面出力推。
一个多小时后,小驴车停在了孙郎中的草庐门外。
这时甄命苦已经是一身汗。
张氏回过头看了甄命苦一眼,说:“你把东西搬下来吧,我要回去了。”
甄命苦急忙说:“谢谢你了,不过你一个人回去我不太放心,要不你先进屋里喝口茶,等我一会,我把东西放下,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没什么紧要事,一会就跟你一起回去,你看怎么样?”
张氏抬头看了看天,只见天上乌云遮住了月光,来时的路一片漆黑,山谷中还隐约传来野狼的嗥叫。
来时因为知道有甄命苦在身后一直跟着,甄命苦还不时地跟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让她不至于想别的,如今让她一个人摸黑回去,她还真没这个胆量。
她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那你要快一点,过了子时就不能进城了。”
这时,听见门外驴车声音的孙郎中打开了院子大门,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双眼通红的环儿,显然是刚大哭过一场。
甄命苦等人迎了上去,甄命苦向孙郎中稍作介绍了一下张氏,孙郎中向三人感谢了一番,便急急忙忙地领着几个人走进了屋里。
68 半吊子专家,现学啊?
草庐东厢房的月儿闺房里。
月儿双眼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棉被,脸上的薄纱已经被揭开,露出脖子上那一大片溃烂的皮肤。
溃烂的面积已经侵蚀到了她的脸蛋。
杏儿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默默垂泪,见孙郎中带着甄命苦几个人一起掀开门帘进来,擦了一下眼泪,没好脸色地说:“不许你们进来,月儿姐姐说了,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这副样子,你们快出去!”
孙郎中责备道:“杏儿,你甄哥哥是来救你月儿姐姐,怎么能赶人家出去呢?”
杏儿这才没有再出言驱赶,在月儿脸上遮上一块白纱,起身让到一边。
甄命苦上前查看了一番,问起事情的缘由,孙郎中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原来,是月儿实在不堪忍受病痛的折磨,凭着她从孙郎中处学来的三脚猫医术,逼着杏儿为她找几味有毒的草药,甚至还说出了不认杏儿这个妹妹的狠话,杏儿被她逼得无法,这才瞒着孙郎中,偷了几味草药,煎了水,喂月儿服了下去。
哪知道毒药的药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猛烈,反而让她生不如死,上吐下泻,浑身抽搐,昏迷不醒。
孙郎中一回来发现不对,便质问杏儿,哪知杏儿受了月儿的最后嘱托,咬紧了牙,死也不肯说,也不准任何人碰月儿。
孙郎中行医一辈子,医术高超,却也无计可施,杏儿的性子犟,他也不能对杏儿打骂责罚,逼她说出给月儿喂食了什么毒药,束手无策之下,这才让肥龙找来甄命苦。
此时的孙郎中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叹气说:“这穷乡僻壤的也找不到人帮忙,幸好肥龙这几天都在,就让他进城找你了,实在不愿意麻烦你们,老夫实在拿这丫头没办法了。”
一旁的环儿将张氏带进屋子里,找了张椅子,让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
张氏也没有催着回去,静静地坐着,喝着茶,四周围打量。
甄命苦听完孙郎中的话,转身走到月儿的身边,轻轻掀开她手臂上的衣服,雪藕般的手臂上,起了点点红疹,像一只只美丽的蝴蝶般分布在手臂上。
月儿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照症状来看,恐怕是服食了腐骨类的慢性毒药了。”
孙郎中闻言一愣,从医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什么腐骨类慢性毒药,突然发现甄命苦正有意无意地朝他使眼色,虽然不知道他的用意,却还是顺着他的话,假装惊讶地问:“你是说腐骨类的慢性毒药?”
甄命苦点了点头:“不错,这种毒药,一般是由两种至三种毒性很小的植物,煎成药水后服用的,如果单单只是其中一种毒性,对人体伤害并不会很大,最多也就是让人呕吐,发烧,腹泻,过几天就能好了,但是……”
孙郎中一脸紧张地问:“但是什么?”
甄命苦一脸凝重:“但是如果胡乱将集中慢性毒药搭配在一起,相互之间发生了化学反应,那这些慢性毒药就很可能由此变成致命的剧毒,但是这种剧毒有一种别的毒药没有的特性,曾经就有人把夹竹桃与洋地黄煎服,给一头牲畜喝下,结果那头牲畜在受尽了七天七夜的极度痛苦的折磨之后才死去,有人好奇将这头牲畜剖开一看,发现里面的五脏六腑全都已经溃烂成脓水,这种慢慢等待五脏六腑被毒药融化,生不如死的感觉,如果让人来承受,我真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换了是我,我情愿别人用刀直接将我杀了,月儿姑娘现在的情况,我看十有八九是无意中服下了这种混合的慢性毒药。”
一直低着头,默默坐在一旁的杏儿闻言身子微微一颤。
孙郎中看在眼里,立刻明白了甄命苦的用意,急忙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是药三分毒,老夫其实也知道这些慢性毒药,只是未曾深入研究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害处。”
甄命苦煞有介事地说:“想让一个人死,其实很简单,我起码有十种以上的方法让她死得毫无痛苦,实在没有必要用这种蹩脚而且让病人痛苦至极的方法,照如今的情况看来,只怕过了今晚,就算神仙也没辙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尽折磨地死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满脸泪水的杏儿已经转过身,边哭边说:“呜呜……是月儿姐姐逼我给她偷药的,我不依,她就骂我,说我不是她妹妹,眼睁睁看她受折磨,以后都不要再认我这个妹妹了,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要月儿姐姐死,呜呜呜……”
甄命苦叹了一口气:“你先别哭,你快告诉孙郎中,你都给你姐姐用了那些药,及时配置解药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救。”
……
杏儿一口气说出十几样草药名,什么马钱子,羊角拗,断肠草,乌头……,只要稍有些毒性的,都掺杂了一些,最让人感到哭笑不得的是,除了这些有毒性的草药以外,杏儿还另外加了一些蔗糖,红枣之类的,显然是她怕药太苦,私自给月儿加上的。
知道了月儿服下的是什么药之后,孙郎中匆匆出了门,到药房配制解药去了,甄命苦则将驴车上的玻璃制品一一搬进屋里,掏出手机查找起中毒急救的方法来。
本来急着回去的张氏,这时也跟着站起身来,走到甄命苦身边,小声问:“我能帮什么忙吗?”
甄命苦很快便找到了中毒急救手册中关于食物中毒和药物中毒的急救方法,飞快地看完了,心中有了些把我,闻言转过身说:“正好,你来帮我抱着月儿姑娘,一会月儿我要给月儿姑娘洗胃,可能会让她很难受,你帮我按着她点……”
张氏走上前,坐在床头,将月儿抱在怀里,让她上身半卧在她怀里。
甄命苦转过头对杏儿说:“你先别哭了,现在你姐姐能不能活过来,还要你帮忙,家里厨房还有盐吗?”
“有,我去给你拿。”杏儿一擦眼泪,就要跑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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