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事,我倒可以帮助公子。”
王诩眼前一亮,急忙道:“孟兄快快说来。”
“公子是否还记得在我寒舍所品尝过的酒。”孟纯不缓不急问道。
“佳酿入喉难忘。”其实王诩早就在打孟纯酒的主意了,但是碍于种种原因,他不好开口,不想孟纯今天却主动提了出来。
孟纯见其心切,也不卖关子,说道:“我仔细看过仓房酿酒之后,发现他们出酒率虽高,但用曲率亦是很高,而酒曲不够,那么即使出酒率再高,也会限制酒的出产量。”
“小的不才,以为能通过改变用曲的方法,酸浆的使用,发酵的改进和温度的掌握来改变出酒量。虽说公子在寒舍喝到了好酒,但是那是偷偷摸摸地酿出来的酒,所以,比照着一样的方法放大,能不能得到好酒还是个未知数。”
王诩听出了他话中有话,继续问道:“那以孟兄所见,眼下应该如何?”
“若能让小的进入仓房主持酿制,应该没有问题。”孟纯道出了他的想法。
王诩暗想:既然孟纯不肯说出具体制作改进方法,那让他进入仓房也是件好事,一来可以让他酿制出好酒,二来也可以让他防范这杨冶,不要给自己下绊子。
于是点头应允道:“全依孟兄所言。”
马车行得一会,孟纯似漫不经心地轻声开口:“小的能改得了酒,改人却还要靠公子。”
王诩闻言一愣,细细咀嚼着孟纯的话,只觉他是想提点自己什么,但似有难言之隐,想要追问,却见孟纯将头偏出窗外,王诩自知他不愿再说,也只有将到唇边的话吞了回去。他的内心却依旧在思虑着:改人?是指刘权和张骏吗?孟纯究竟要暗示自己什么?
“吁”地一声,马车夫朝着车内说道:“已到府上了少爷。”
二人下车之后,孟纯站在原地开口道:“公子,小的还要去一个地方,公子请先行回去吧。”
“那就让马车送孟兄一程。”王诩正要吩咐车夫,却被孟纯制止:“不劳公子费心,所去地方不远。”
王诩也只好作罢,目送着孟纯的背影离开,他很想让马车夫跟上去探个究竟,但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深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发生间隙,将来就不可能再真诚地走到一起。至少目前来说,孟纯对他是有利有助的,他手中能打出的牌有限,所以,他还不能冒这个会丧失孟纯信任的风险。
王诩走进家门,突然想起了他和孟纯在马车上讨论的问题,于是脚步一转,朝着夏彦的屋子走去。
夏彦热络地将自己的堂弟迎了进来,为王诩倒上了一杯香茗。清香随着蒸汽溢入王诩的鼻息,让王诩不禁赞叹道:“只是味道就如此好问,敢问堂兄这是什么茶?”
夏彦颇有些自得地笑道:“此茶名曰:顾渚紫笋,产于湖州。昨儿我去会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从他那儿匀来的。”
二人对坐品得一会茶,还是夏彦提醒道:“堂弟来我这儿有何事?”
王诩这才一拍脑门,笑道:”都是堂兄的茶太好,事儿都给我带走了。”
“是这样,刚才我和孟纯前去酒坊场看了看酿酒过程,小弟有一个疑问想要请教堂兄。”王诩对夏彦倒是丝毫没有隐瞒。
孟纯此人夏彦也是知道的,但他仅仅以为孟纯只是王诩的一个食客,帮忙做些事,听说是正事,立时坐直了身子,收敛笑容道:“堂弟请讲来。”
“孟纯告诉小弟,仓房出的酒比之杭州所卖的酒要好很多……而且小弟昨日遇见一人,来自舒州,他说销往那里的酒品质更次,为何能出好酒却不买好酒呢?”
王诩的一席话倒惹来了夏彦的笑声,夏彦连忙摆手道:“堂弟可能有所不知,获得买扑权之后,酒的买卖就落入了一个人的手里,百姓们不买他的酒,就没有地方买到酒了。所以,即使仓房出了好酒,商人们为了获利更多,自然会向酒里掺水。而事先已经拿了钱的官府是不会管这件事的,掺水的多少,也就依凭商人自己的良心了。再假如,酒的产出很少,那么掺的水就会更多。”
喝了一口茶,夏彦又说:“但为了使民怨不至于过大,在官老爷们所在的地方商人们也会适可而止,但销往偏远地方的酒,那就不好说了。”
王诩不禁讶然失笑,作为科班出身的他,这些道理应该知道,只是没想到到了宋代,结合着官商勾结,制假售假,垄断贸易竟然会变形成为这样一个畅通无阻,豪取鲸吞的样子。
夏彦的话和王诩自己的领悟也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
就在二人相谈甚欢之时,冉儿却闯了进来,急匆匆道:“夏大少爷,夏管家……少爷您怎么也在这儿。”
第十三章 处处都是坑
冉儿有些幽怨地偷瞟了一眼几天不见人影的王诩,这才对夏彦说道:“夏管家请您去他那里一趟,任少爷也在。”
冉儿后面的一句话让王诩心里一跳,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应该和他有关。
王诩和夏彦二人对望一眼,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随即跟着冉儿来到夏陆的屋子。一路上王诩虽说想要安慰冉儿几句,不过碍于夏彦在场,终究没有说出来。
夏陆的住处也在北屋,却是一间松柏掩映中的僻静所在,四周多木草而少花,显得清幽雅静,王诩一进屋便见一个青山炉冒着缕缕檀香,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福禄寿三星的水墨画,几张花梨木的古朴椅子依次放置在两边。而其中两把中,一把坐着夏陆,另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白衣纶巾,眉带英气,神色傲然的俊朗青年。
打量着青年男子,见其生得确实不凡,不过眼神中透出的傲然让人很不舒服,王诩想着他应该就是任远了。
“孩儿见过爹。”夏彦朝着夏陆恭敬地施礼。
王诩也连忙施礼道:“侄儿见过叔父。”
夏陆没想到王诩也来了,不过转念一想,正好把事情说明白了,于是伸手扶起躬身的王诩道:“少爷不必多礼。”
任远见状起身,鼻翼里发出低低的冷哼,只是朝着夏彦拱拱手,以示礼节。
待四人坐定,下人倒上茶水,夏陆悠然地品上了两口,这才开口说话:“今日召彦儿来,是为钱庄支钱一事。”语气淡然,并无苛责之意。
“叔父莫怪,此事是我让堂兄不要告诉叔父的。”王诩赶紧接过话头,替夏彦解释道。
“哼,左一个叔父,右一个叔父。老爷尚在时,却未见你如此恭敬过。别有企图吧……”任远斜眼冷冷道,根本不想正眼看王诩。
“远儿,不可放肆,守礼乃为人之根本,你不守礼,却要他人和你一样?”夏陆严厉地扫了任远一眼。
任远听夏陆呵斥,冷漠傲然的神色收敛不少,只是低声嗫喏道:“废物一个,光懂礼貌有什么用。”
“原来如此,既是少爷支用了,那我也就不再过问了。”夏陆收回看着任远的凌厉目光,言语中依旧不见喜怒,只是遵着礼数的客套。
王诩听了夏陆之言,恐其误会,为了避免任远在自己身后是手段,决定还是把事情当面说清,让任远有所顾忌,不能在使坏之后装疯卖傻推脱说自己不知此事。同时,他也知道他在夏陆的心中还是以前那个纨绔子弟,所以他要投石问路,试探夏陆的立场的同时使其投鼠忌器。原因是一来是这桩生意已成定局,就算夏陆存心阻挠,他也无能为力了,但王诩希望最好不是这样。二来是向夏陆证明,自己有决心和能力,掌管王家的产业和经营。三来这也是王诩对夏陆的进一步试探,试探他究竟是不是站在自己这边。
“叔父,我是看上了两浙陆的酒买扑权,所以才找堂兄支的钱,之所以没有告诉您,是不想让您过于担心。”
不料王诩的话刚一出口,夏陆正准备放下的茶杯“哐当”一声,重重地落在了桌上,虽未摔坏,但气氛却凝重了起来。
“买扑酒坊场了?”
王诩心中一凉,见始终面色淡然的夏陆罕见地露出了担忧的神色,知道夏陆应该是反对自己的了,脑海里思索着种种对策,故作镇静道:“是的叔父。”
夏陆闻言,沉默不语不置可否,经受时间磨练的漆黑的眸子变得更加深邃,而夏彦见气氛陡变也如坐针毡不无担心地看着王诩。
任远弹了弹白衣上的些许灰尘,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听说此次王大少爷出手阔绰,三十八万贯的生意用了三十九万贯钱,真是精明……”其加油添醋煽风点火的讥讽意味昭然若揭。
夏彦闻言,满眼怒气地看着任远,此时,他才知道原来是任远在爹面前给他穿了小鞋。
低头不言的夏陆右手一抬,打断了任远的挖苦,盯着王诩问:“少爷可知两浙一路的酒买卖利益如此之高,为何多年来包括我们王家在内的江南四大家都没有插手吗?”
这个疑问也盘踞在王诩心头多时悬而未解,他只得摇摇头。
夏陆身体微微后仰,叹出一口气:“虽说在商言商,但一直以来,我们王家和官府的关系都一直交好。这也是王家能够立足江南数十载的原因之一。但这一切,都从刘权上任杭州通判开始有了变化。”
又是刘权,王诩心中嘀咕。
“通判一职位虽不及知州,但权限甚广,在有些方面权力甚至高于知州。是故,刘权上任,江南富户无一不前去道贺的。当然也包括我们王家。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刘权竟然将很多富户的‘礼节’都给退了回来,后来派人一打听,原来刘权并没有将所有的人的礼节退回,只收了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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