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言庆正在马厩里喂驴,就见徐世勣从外面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言庆,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喂驴?你爷爷和人吵起来了!”
郑言庆闻听一怔,放下手中的草料。
“和谁吵起来了?”
“长安来了人,爷爷把他迎进来,结果就吵起来了。我看事情不妙,就跑来找你。”
和言庆生活了一段日子,徐世勣也习惯性的称呼郑世安做爷爷。
郑言庆眼神一凝,暗道一声:还是来了!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中堂走。
一边走一边问道:“长安,来了什么人?”
“不清楚,只是听下人们说,爷爷唤那人做崔总管。”
“崔总管?”
郑言庆不禁疑惑。
从这个姓氏来看,来人似乎是郑仁基老婆,崔夫人那边的人。当初崔夫人嫁到郑家的时候,带来了不少人。不过由于安远堂是郑大士做主,当时由郑世安把持,所以崔家的人并没有得到优渥。后来崔夫人随郑仁基去了长安,崔家的人也就跟着过去……
言庆对崔家的人,印象并不深,因为当时他们也没在安远堂待多长时间。
乍闻郑仁基派崔姓人前来,郑言庆就有点明白了。
看样子,崔夫人这些人在长安,已经控制了家中的事务。如今又生了孩子,自然地位更高。连带着,崔家人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此次前来,恐怕是别有用心。
“徐大哥,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别说话,听到没有?”
徐世勣一听就不乐意了,“为什么?”
“徐大哥,你且听我说,这是郑家族中的事情。你虽然也是大户出身,但不了解郑家的纠葛。你父亲让来洛阳,肯定费了不少心思,为的是让你能有个好前程。如果你参与进来,只怕会白费了你父亲的心血。所以一切,还是以沉默为好。
我和爷爷的事情,自有办法解决,你无需太操心。
总之,你莫要开口,弄不好还会受到牵连,甚至弄巧成拙,当效金人,三缄其口。”
徐世勣虽然不太情愿,但对郑言庆,却是言听计从。
言庆说的没错,他能来洛阳,的确是费了徐盖不少的心思。若是如言庆所说,弄巧成拙,反而不美。徐世勣对郑言庆很有信心,一个能独创咏鹅体,写出咏鹅诗的人,又岂是易与之辈。既然他这么说了,肯定是胸有成竹,他一旁静观为好。
“我知道了!”
徐世勣点头应承,心里对言庆,有多了几分感激。
别看言庆年纪比他小,但却处处为他考虑。桃园三结义的刘备,怕也不过如此吧。
不知不觉,徐世勣已经把郑言庆,摆放在了主导的地位。
中堂里,郑世安一脸怒气,和一个白衣黑须的中年男子争吵着。
这中年男子名叫崔道林,是郑州崔氏子弟。和郑世安的情况差不多,崔道林家中也是三代为崔氏做事。不过他又和郑世安不一样,他原本就是崔姓族人,是崔氏的远支。当初崔夫人出嫁,崔家怕崔夫人身边没得力的人,就派了崔道林过来。
原以为能手握安远堂大权,却不想有郑世安在,满腹盘算就化为一江春水。
不过崔道林也知隐忍,随着崔夫人一同离开了安远堂。
几年下来,他已经成为郑仁基的心腹。
此次前来洛阳,他正是奉了郑仁基的命令打前站。
按照郑仁基的说法,洛阳大小事宜,尽归崔道林处置,所有人员,都要听从他的安排。
所以崔道林一到洛阳,就罢了郑世安的职务。
没办法,县官不如现管,这里不是安远堂,当家作主的是郑仁基,郑世安也无可奈何。
“崔管家,天津桥街市,至今已有三百年,是安远堂在洛阳的脸面。
不管这世道如何,天津桥街市的老少爷们儿对咱郑家是忠心耿耿。当年郑伟公其实,天津桥尽起青壮八百人,随郑伟公南征北战。你怎能一来,就要罢了他们的生路?”
天津桥,是洛水北岸的一条街市,也是郑家的产业,至今已有三百年。
这一条街上的人,全都是靠着郑家为生。贩卖铁器,打造农具,属安远堂名下。
崔道林一来,就要罢了天津桥的街市生意,将当地百姓,全都驱赶走。
郑世安怎能同意?
第十六章 崔道林(下)
天津桥,是洛水北岸的一条街市,也是郑家的产业,至今已有三百年。
这一条街上的人,全都是靠着郑家为生。贩卖铁器,打造农具,属安远堂名下。
崔道林一来,就要罢了天津桥的街市生意,将当地百姓,全都驱赶走。
郑世安怎能同意?
崔道林说:“郑管家,这可不是我的决定,乃是大公子的决定。
这些年来,天津桥街市的生意早已经不行了……每年但只是安顿这些人,就支出近万贯。我这也是为郑家着想,否则每年投入那许多钱帛,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再者说,你在荥阳,不了解长安的情况。
朝廷这些年来,已加强了对洛阳的重视,更有意将洛阳做陪都,修缮只在早晚。
一旦洛阳重建,天津桥街市定然会成为繁华之地,所以大公子考虑,将天津桥街市改为酒楼乐坊……你也知道,大公子想要在洛阳站稳脚跟,花销可是非常大。若是将天津桥改善,说不得也能减轻大老爷那边的压力。再说了,大公子又不是不管那些人,不是安排了让他们去田庄吗?老管家,你这眼光得长远一些啊。”
天津桥街市,的确是入不敷出,靠着郑家的救济,勉强维持。
可是把那些人赶去了田庄,那田庄的佃户,又该怎么办?
郑言庆在中堂外听到争吵,迈步想要往里面进。可就在这时,一个青年拦住了他的去路。
“哪儿来的小杂种,竟敢擅闯中堂,还不滚开?”
说着话,那青年伸手就要把言庆推开。
郑言庆认得这青年,是崔道林的独生子,名叫崔生。他大概不认得言庆,认为言庆只是这洛阳老宅里什么家人的孩子。言语之间很不客气,似有意在说:郑管家,你就是这么管理老宅的吗?
言庆眉头一蹙,抬手勾住了崔生的胳膊,向后一引,同时身体侧身,跨步向前,膝顶肩撞,蓬的一声把崔生撞翻在地。言庆习武也有几年了,加之孙思邈的教导,力量不小。崔生也是大意,先是被言庆引动跟脚不稳,结果就被撞翻在地。
“言庆,不得无礼!”
郑世安连忙喝止了郑言庆,冷冷说道:“这个杂种,是我孙儿,不知崔总管又打算如何处置呢?”
崔道林脸色一冷,旋即绽放笑容。
“崔生,不得无礼……还不向郑管家道歉。
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儿不知郑管家有后,言语冒犯了,勿怪,勿怪!”
郑世安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
崔道林这句话,可是暗藏杀机啊。
他隐晦的嘲讽郑世安,你个五体不全的人,连儿子都没有,哪儿来的孙子?那就是一个杂种。
郑言庆如何听不出来崔道林话中有话,见郑世安有点控制不住情绪,连忙拉住了郑世安的手。
“爷爷!”
他笑盈盈的说:“没事儿,只是误会而已,崔总管不认识我,也很正常。您忘记了,以前大老爷有一只心爱的黑狗,和一只花狗生下来一窝花狗之后,整天是汪汪的叫。后来还咬了您,还不是被大老爷杀了为你出气?大老爷怎么说来着……
哦,您让狗咬了,总不成再去咬它?”
崔道林的脸,也红了,是被气的胀红了……
大家都不是蠢人,郑言庆话里有话,他如何能听不明白?
言庆这是一箭三雕,一是形容崔道林是摇头摆尾的黑狗,崔生不过是个狗杂种而已;二来是平抚郑世安的火气,让他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这第三点,则是暗自警告崔道林:没错,洛阳的确是郑仁基做主,可别忘了,郑仁基是郑大士的儿子,安远堂做主的人,还是郑大士。
郑大士也许不会怪罪郑仁基,但收拾你个狗奴才,却是轻而易举。
郑世安闻听,脸上露出了笑容。
而崔道林是有火不能发,他要是发火,岂不是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仗着郑仁基,摇头摆尾的黑狗?
他强作笑颜,“早就听说老管家有个好孙子,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老管家,咱们还是说正事……这样吧,天津桥街市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从今天开始,您负责田庄那边的事情。过几天大公子就要来了,这儿的事情,可不少呢。”
郑言庆知道,崔道林这是把郑世安给发配了!
田庄管事,和郑家的大管家,地位自然不一样……
郑世安心中憋着火,但被郑言庆拉着手,于是强压下心中的火气。
“既然大公子把洛阳的事情交给崔管家,那我也就放心了。言庆,收拾一下东西,咱们今天就去田庄。”
郑世安冷笑一声,拉着言庆就走。
徐世绩想要出来说话,但也知道自己人小言轻,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他看见郑言庆朝他轻轻摆了摆手,自然明白,言庆不要他插手,自有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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