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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 (贼道三痴)



  张岱当然不耐烦去赚那廪保的钱,他只担保了张原一个。

  张原笑道:“那大兄说小弟该怎么付你这保钱?”

  张岱道:“好好考,后年我们兄弟一起去杭州参加乡试,你请我喝花酒。”

  张原“呃”的一声,这个大兄可是风月场老手,《陶庵梦忆》里记载了不少流连青楼的故事,王月生、顾眉、董白、李十娘、杨能这些秦淮名妓都与大兄很有交情,美人缘极好——

  张原点头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张岱哈哈大笑道:“商氏女郎可要骂我了。”

  兄弟二人说说笑笑到了学署后面的考棚龙门外,山阴是江南富庶大县,专门建有考棚,而一些贫穷小县进行县试时一般就安排在县衙大堂或者学署内,山阴县考生太多,县衙大堂根本就坐不下,早在嘉靖十二年时就在学宫后建有可容两千人同时考试的大考棚——

  考棚大门叫龙门,龙门外有一个八尺高台,山阴县令侯之翰高坐在台上,台下胥吏分立,本县三十名廪生也基本到齐,每一个廪生后面都跟着几十号儒童,胥吏捧着名册,一个廪生名下一批儒童,这样点名相认才不会杂乱,叫到一个儒童的名字,由那廪生认看,相认无误,应一声:“某某人保。”这样资格算是确认了,然后到胥吏处领取考卷,再到搜检处听候搜检,县试时搜检不那么严,但也要解衣验看、脱鞋脱袜,只穿一条短裤,真是有辱斯文啊,不过也没办法,不这样搜检,那就会作弊成风——

  张原看着这黑压压两、三千考生,有的须发都已斑白,有的还是换牙的幼童,有的手里举着蜡烛、有的提着灯笼,这都是摸黑就赶来的,笑的、哭的都有,不禁暗自感慨道:“这科举之路吸引了多少人一辈子呕心沥血耗费在这上面啊。”这时也无暇多感慨,心想这么多人一个个搜检还不要一、两个时辰,这何时能进场!

  侯之翰坐在高台上,东看西看,看到张岱、张原兄弟了,便低声吩咐了身边门礼房书吏几句,那书吏朝张原方向一看,赶紧下台走过来笑道:“两位张公子,县尊特意安排让张公子先行入场。”

  张原大喜,便与大兄张岱跟着那书吏挤到龙门前,唱名验保,领了考卷,从武陵手里接过长耳考篮来到搜检处,负责搜检的是刘必强等六名衙役,都认得张原,刘必强笑道:“张公子的才学,还需要夹带吗,进去吧,进去吧。”

  旁边几个正在解衣的儒童闻言一起扭头瞪着张原,有时享受特权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有人监督——

  张原笑道:“大家都脱,我也脱吧。”宽衣解带,还踊身蹦了几下。

  众衙役都笑,说道:“赶紧进去,抢个好座位。”

  张原看着考卷上写着“二堂东号丙辰座”,这有座号的呀,还能抢座位?

  刘必强道:“没那么严格,只要对上堂号就行,座位随便坐,找那光照明亮、不风吹日晒的座位就好。”

  张原系好青衿长袍,提着考篮快步入场,先找到二堂考棚,再找到东号,只见号舍内一排排的长条桌,便找了一个靠边不易被打扰的座位坐了,先展开考卷一看,卷纸有十多页,每页十四行,每行十八字,用红线画着横直格,却没看到考试题目在哪里。

  第一百二十章 一抄到底

  张原卯时初起床,吃了半碗肉馅匾食,现在是辰时三刻,就已经觉得有点饿了,长耳竹篮里有六块巴掌大的酥蜜饼,手指轻触,还有余温,便拈起两块酥蜜饼吃了,喝了两口水,打量整个考棚,考棚呈长方形,三面透风,只一面有墙,棚内摆放着二十八张连座长条桌,每张桌子有两丈多长,可坐八人,整个考棚可容两百多人,像这样的考棚有十二个,呈八卦状排列,围在中心的是大堂和申明亭——

  考生陆续到来,原本空阔的考棚越来越拥挤,张原所在的那条连座长桌很快就坐满了人,这些儒童磨墨、吃食、抢座位、考篮碰撞、呼朋唤友,一时间考棚内嘈杂无比,张原只在社学读过半天书,所以不认识什么人,独自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他不认识别人,可别人认识他,在他右侧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儒童向他拱拱手,低声道:“张公子,还请多照应啊。”

  又来一个要照应的,看来县试作弊是很普遍的,张原微笑道:“在下亦是心里七上八下打鼓呢,仁兄若作得早,还帮小弟代作两篇如何?”

  那儒童愕然道:“张公子是口占八股、七步成诗的呀,怎么——?”

  张原道:“那都是传言,传言信不得的,知道吗,小弟今日就仰仗仁兄了,等下你写一个字我就抄一个字,一抄到底,绝不遗漏——”

  那儒童目瞪口呆半晌,提着考篮去找别的座位坐,不和张原同桌了,这写一个字就抄一个字的谁受得了啊。

  “叮——叮——”击磬六响,两千五百二十三名考生尽数入场,考棚龙门封门落锁,这时是正辰时,要三个时辰后才能放头牌开龙门。

  山阴县令侯之翰是主考官,从出题到阅卷都是主考官一个人的事,孙教谕、朱训导等教官只帮忙维持考场秩序。

  见县尊大人步入考棚中心的大堂,十二座考棚两千五百多考生霎时都安静下来,等待出题,很大一部分考生都在心中默祷,期望能猜中题——

  过了大约半刻时,十二个县衙胥吏举着十二块题牌进入十二个考棚,张原眼力不好,离得远,还没看清题牌上的字,他身边的一个儒童就已经嚷嚷道:“一个题是‘国有道不’,另一个题是‘如有用我’——”

  便有儒童叫苦道:“我的亲娘哎,我只知邦有道,不知国有道,哪位仁兄指点一下,这题是出自哪里啊?”

  没人搭理他。

  那胥吏大声道:“题目就在题牌上,看清楚了,眼睛不好使的竖起耳朵听好了,一个题是‘国在道不’,另一个题是‘如有用我’——”

  一边说着,一边举着牌子绕棚一周,然后将题牌插在考棚正前方的木台边,这胥吏坐在高高的木台上俯视众考生,还有一个衙役在考棚那一端监考,见考棚交头接耳、盈盈沸沸,胥吏喝道:“各安本座,不得喧哗,再看到交头接耳说话者,叉出考棚,发现夹带抄袭者,戴枷示众。”

  考棚渐渐静下来,然后便是展开卷纸的“沙沙”声、咳嗽声、鞋子磨地声、叹气咂嘴声,难有真正的静。

  张原倒了一点水在红丝砚上,捏着牛舌墨慢慢地磨,一边思索“国有道不”这道小题,此题出于《中庸》,完整的句子应该是“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这是截上题,是县试常用的小题出题法,想了大约半刻时,一砚墨已经磨得胶浓,张原没有动笔,继续想另一道题“如有用我”,这题出于《论语》,全句是“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这也是截上题——

  这两题不算难,张原心中笃定,也不忙作文,方才思考了一刻时,两篇八股题的破题、承题都想好了,他的长处就是善于打腹稿,这与下盲棋是一个道理,心里有一张纸,心意一动,墨字满纸——

  冷眼看考棚内其他考生,煞是有趣:

  有那连题目出处都不知道的,抓耳挠腮,不停咽唾沫;

  有那伸长脖颈想偷看邻座的,邻座却横着肘护着卷纸不让他看,当然不让看了,不然抄得一模一样,县尊大人肯定要追查的;

  绝大多数考生都在起草稿,边想边写,张原发现有不少连座的考生互相打眼色,将草稿纸暗中传递,木台上坐着的胥吏也不怎么管,可当你以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时,他却突然跳下木台,揪出一个考生,扯着那考生的青衿,那青衿里侧密密麻麻写着淡紫字迹——

  后面的衙役也过来帮忙揪扯,说道:“这是用药汁写的,用壁泥一渗,先前搜检时看不出来,现在用手一搓,泥粉脱落,字迹就显现了。”

  胥吏道:“只听说乡试时有这作弊的法子,没想到小小的县试也有,走,见县尊去。”叉着那哭哭啼啼的儒童出考棚去了。

  杀一儆百,众考生都栗栗危惧,各自收敛,考棚为之一肃。

  又过了一个时辰,张原依旧不答题,将几块酥蜜饼吃光,然后双肘支桌,双拳抵额,闭目养神,两篇八股已在心里,只等“飕飕飕”动笔刷到纸上。

  近午时,侯之翰巡场踱到二堂东号这边,看到了张原,别的考生都在一边思索一边作文,唯独张原支着脑袋像是睡着了,看张原面前的卷纸和草稿纸,一个字也没有——

  侯之翰眉头微皱,心想:“怎么回事,这两道小题把他难住了?”轻轻敲了一下桌子,提醒道:“赶紧答题。”

  张原“啊”的一声坐端正,向侯县令一躬身,提起笔在卷纸上就写,竟不起草稿,侯县令就站在边上看他写,张原现在的一笔小楷已大有长进,虽算不得好,但中规中矩,看着不会觉得碍眼了,先作的是“国有道不”这题,只见张原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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