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介子推!”那小孩儿却气氛的瞪着他们道:“‘子推不言禄’的掌故还用你们教!”
“你这,你这小檀越……”沙弥们郁闷了:“既然知道,还听得津津有味。”
“我就爱听娘娘讲故事,你们管得着么!”小孩儿撇撇嘴道:“来要钱是吧,你们运气真不错,我二哥不在家。”
“唉……”沙弥们登时垂头丧气,想想真是多嘴,陈三郎的弟弟能那么无知?坏了这小少爷扮萌,也不知会不会影响红包的厚薄。
沙弥们便进去大门,转过一面漆成绿色的影壁,便看到那铺着方大地砖的宽敞前院中,两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正在全神贯注的比赛射箭。
他们站在院子的东墙角,箭靶在三十步外的西墙脚,只见两人拉弓满弦,箭无虚发,接连十支箭,都射在红色的靶心上。
那个子更高些的黑少年,放下弓摇摇头,欲求不满的瓮声道:“太近了,不过瘾。”
“这是让你凝神养性用的,”另一个有着小麦肤色、望之英气勃勃的少年,笑骂道:“不是叫你练箭的。”
“三哥,改日去城外打猎如何?”黑少年挠着头道:“些许日子没出去,手痒了。”
“嘿嘿,彼此彼此。”少年压低声音笑道:“却不要让二哥知道,改日我们偷溜出去……”说完,他把弓箭往腰间一挂,朝那几个和尚抱拳笑道:“早就等着诸位大和尚了。”
“阿弥陀佛……”领头的头陀双手合十,接过黑大个递上来的油灯,然后掀开灯盆的风罩,用里面的灯芯将其引燃。
头陀把油灯小心翼翼的递回黑大个手中,那黑大个也将一封银子放在他手中。在宋代,蜀中绝对是后娘养的,朝廷禁止作为货币的银铜流入蜀中,导致四川盆地内银铜奇缺,只能以铁钱来代替,但铁钱价低又重,无法胜任大额交易,这才被逼出了‘交子’。
然而在蜀中,最受欢迎的硬通货,还是真金白银!唯其稀有、更显珍贵啊!
头陀微不可察的一掂量,发现对方足足封了五两银子,不禁挂起满脸的笑容:“阿弥陀佛,陈檀越乐善好施,我佛保佑贵舍平安全年,不惹水火……”
“多谢多谢。”那少年拱拱手,嘴角挂着懒散的笑道:“只愿大师多买些梨膏吃一吃,不要再时不时的哑嗓子……”
头陀被说得老脸一红,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晓得了。”
待和尚们离去后,那张婶拉着六郎进来,叹口气道:“三郎,不是老身多嘴,钱再多,也不能这么挥霍呀。须知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你们陈家才阔了几年啊?”
“张婶……”那英气勃勃的少年,便是陈恪陈三郎。如今已是大宋庆历八年,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三年,业已成长为一个挺拔英俊的少年,若不是县城中只有他一家姓陈,怕都无法与当年那个羸弱的孩童联系起来。
不只是形象上大变,他的举止言谈,也比原先沉稳大气了许多,教人一看就要问一句,这是谁家好儿郎?!
只听陈恪朗声笑道:“这些和尚也不容易,一天三百六十天,风雨无阻、日日不辍,我们几家若不多赏点儿,怕是日后就要懈怠啦。”
“哎,我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张大婶笑起来道:“反正你这位小财神,坐在家里就财源广进,不花留着作甚?”
这张大婶是陈家的女使,本县人氏,年前才签了五年雇佣契约,因为领了陈希亮‘随便管教几个小子’的令箭,所以总是忍不住要说道说道。
说起来,这三年里,陈家可谓是天翻地覆。庆历六年底,他们就搬出了原先的小院儿,住进这处新翻盖的宅院中……这套三进的大四合院,是陈家从一个商人处买下来,里里外外翻修一新,又购置了上好的家具器用,前后共花去二十万钱。
其实依着陈希亮,自然是不愿这样铺张的,但陈恪却不以为然……自己上辈子花一百万,才买了个八十平的小套二,还是二手毛胚房!现在只用二十万,就能买个带全套家具的精装大四合院,傻子才去凑合呢。
本着谁挣钱谁有发言权的原则,陈希亮没有再反对,何况他内心深处,也未尝没有让外人看看,陈家已是今非昔比的念头……就算是君子,也不能忘记那分家之耻!退婚之辱!
搬到新居后,见孩子们也都长大了,陈希亮彻底放下心事,准备全力应付下届科举,也就是在今年。因为又要外出游学,他怕照顾不上孩子们。虽然不虞他们会受欺负,但家里总得有人洗洗涮涮,打扫卫生吧?所以又雇了这位四十多岁的张大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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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小亮哥却是多心了,举县人对陈家住在三进的四合院,只会觉着这家人太低调了……而且年前才雇了个姆妈,这让街口卖果子的王瘸子都看不下了去:“要说陈秀才家可是一门好人,就是太不知道享受!要是我也有个财神的儿子,早雇上门子、厨子、家丁……还有十几个俏丫鬟喽!”
“囊球,人家那是正经的书香门第,讲的就是温、良、恭、俭、让!你当是那些表面道学、暗地里禽兽的污烂人家啊!”边上卖流行话本的刘婆子闻言骂道:“再说举县谁不知道陈家人慷慨?哪次修桥铺路,不是他们出资家最多!”
“嘿,你个老虔婆,怎么断章取义的。”这个年代的四川,文教方兴之盛,隐隐有冠绝大宋的趋势,不仅读书人多,就连贩夫走卒,说话也带着文艺腔。王瘸子哭笑不得:“咱只是说陈秀才家不知道享受,何时说他们小气了。”
“对,就你知道享受,”刘婆子一脸不屑道:“待来日见了你那浑家,看不把你那十几个俏丫鬟捅出来!”
“刘干娘,人家想雇俏丫鬟,你吃的哪门子醋?”边上的商贩闻言起哄道:“看吧看吧,果然有奸情!”倒把刘婆子一张老脸臊成了红布。
“怎么这么热闹?”众人正笑成一团,便见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穿一身紧打扮的貉袖,头发用嵌着宝石的蓝色丝绦,在头顶束成髻,脚上踏一双原色的小牛皮靴,显得猿背蜂腰、利落飒爽。不是人见人爱的陈家三郎又是谁?
他身边还跟着黑塔似的陈五郎,善财童子似的陈六郎。
虽说寒食节是个带着些悲剧色彩的节日,但爱好享乐的宋朝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吃喝玩乐的机会。这天不是不准动火么?那好,宋朝人就提前备齐寒食粥、寒食面、寒食浆、青精饭及饧……宋人喜好食甜,‘饧’是用麦芽或谷芽熬成的饴糖。
除吃食外,光饮料便会备十余种,什么春酒、新茶、清泉甘水……当然少不了‘青神黄娇’、‘干红’、‘干白’三大本县名酒。这三种酒尤其是‘黄娇’,虽然才出现两三年,但已经享誉蜀中、无人不晓了,连带着默默无闻青神县,也变得有名起来。
宋朝因为信佛者众,社会崇尚素食,寒食节这天的餐桌上,一般很少见到肉食。但陈家是个例外,陈恪按照后世的科学饮食标准制定食谱,尤其是自己和兄弟正处在长身体的青春期,所以餐餐都离不开肉食。
哪怕是这样不能动火的日子,桌上依然摆着白切鸡、乳鸽、猪头肉、熏鹿腿,甚至还有一盘酱牛肉……这年代,有钱也很难弄到牛肉,得靠运气。因为每一头牛都在官府有户口,只有牛兄弟不幸病死、不慎摔死,或者寿终老死,请官府来人看过,领到屠宰许可后,方能将其大卸八块。
正因其难得,所以牛肉价格高企,非一般人消受得起。但你还别嫌贵,因为宋朝人不差钱,多贵都会一抢而光,去晚了有钱都没得买。
不过陈家是不缺牛肉吃的。想讨好他们家的人海了去了,都知道这家人有吃肉的嗜好,有什么稀罕的肉食,便会上杆子往他家送……除了那些难得的野味,自然是送牛肉最有面子了。
送的人太多,陈家竟然连牛肉都有的挑,病死、老死的一概不要,只要出意外死掉的年轻健康牛,简直是牛气冲天。不过人家有牛的资本,旁人亦都认为是理所当然。
又岂止是肉食方面?陈家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全都有人操心、有人奉承,这显然不能只用有钱来解释。
何况,比起青神县那几家暴发户来,陈家在吃穿用度上,实在算不得豪阔。但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个好儿子呢?
生子当如陈三郎!
这是近二年在青神县,甚至连邻近的彭山、乐山、眉山诸县,都流传着的一句话。
若是几年前曾来过青神的,在大街小巷上走一走,就能明显感觉到,这座小城已是今非昔比了。就算最粗心的家伙,都能发现这里人烟稠密了许多,原先只有赶集时才会熙熙攘攘的前大街上,现在不分时间,一年三百六十天,除了过年和雨雪天,全都像赶集一样。
自然,店铺也密集了许多,一家家的门面,像成都城里的店面一样气派,每家店都挂着醒目的招牌、幌子、甚至还有用彩帛搭起的高大彩楼……其唤作‘欢门’,最早是秦楼楚馆在用,到后来一般的商家也用以夺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