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大街望过去,无数色彩缤纷、多姿多彩的欢门争奇斗妍,欢门下是远超过本县住民数的人流。这些人,从眉山、从彭山、从乐山,从成都,乃至远处的夔州、泸州、巴州、德阳而来……有的是为了谋生,有的是为了进货,有的则纯粹是慕名而来。
小小的青神县,为何焕发出磁石般的魔力,把四面八方的商旅吸引而来?其奥秘就在当地特产的商品,有着无与伦比的竞争力。
青神这个名字,最早被远处的人们所知,才是庆历五年的事。当时这里崛起了一家叫来福的酒楼,酒楼老板竟掌握了,只有汴京少数名厨,才拥有的炒菜神技。四面八方的饕客和有钱人慕名而来,均是乘兴而来、满意而归,回去后无不吹嘘,说自己吃到了天下第一美味。
尤其是庆历六年,来福酒店重装上阵,改名来福楼,装修服务都堪上乘,菜品也变得清淡雅致,味道亦更加令人陶醉,引得无数词人骚客纷纷题诗留墨,甚至给每一道菜,都起上了文雅的名字。竟把这家饭店硬生生营造成了一处文化名胜,引得蜀中百姓纷沓而至。
但只有少数人,才能上得了‘来福楼’,大部分民众也只能在外面参观一下,然后幻想着里面的‘花雪芜丝’、‘娇莺戏蝶’、‘枫叶红花’、‘松翠明珠’‘桃花流水’之类,该是何等的高档、何等的悦目、何等的美味……然后擦擦口水,去旁边那些挂着‘赛来福’、‘小来福’、‘东福楼’之类招牌的饭店里,尝一尝山寨版的名菜。
令他们感到安慰的是,青神县的所有饭店,菜品质量都在水准之上,且都掌握了炒菜技术。这让进不了来福楼的人们,也能品尝到传说中的神技,回去后自然大加吹嘘,甚至愣说洒家就在来福楼吃得炒菜!
一来二去,青神炒菜的名气越来越大,慕名而来的人不分四季,滚滚不息,青神也成了成都之外,四川盆地内又一个餐饮中心。
有美食就必须有美酒,人们在品尝美食之余,发现了当地一种叫‘黄娇’的美酒,它似乎是橘酒的一种,但这种酒观似赤霞、如琥珀,明澈黄亮、清香四溢,饮之,则似啄琼瑶吞朝露……完全打破了人们对果酒苦涩、浑浊、甚至带有腐朽味道的坏印象。
这种‘黄娇美酒’,几乎满足了宋朝人对酒的所有要求,它橘香可口、它清澈迷人、还不容易喝醉,而且有个暧昧的名字。让人一经品尝,再难忘怀。人们不仅在青神县豪饮三千杯,走时还必定买上数坛带回去,与家人邻里分享。
青神黄娇的盛名不胫而走,嗅觉敏锐的外地商家,纷纷前来求购,然后分销到蜀中各地,短短两年时间,竟已是家喻户晓,男女通吃,号称有蜀人处便有黄娇酒!
这简直是个奇迹,因为四川盛产名酒,剑南、泸州、宜宾等处,古来就是名酒产地,在剑南春、姚子雪曲、泸州老窖几大名酒的联手绞杀下,几乎没有后起之辈的生存空间。然而青神黄娇却能硬生生杀出条血路,成为与几大名酒并肩的后起之秀,除了它满足了宋人对酒的一切需求外,也与其生产者高超的营销手段分不开。
说穿了也没什么稀奇的,一般酒商都是出售勾兑好的酒水,黄娇的生产商却只卖原酒,由各家回去自行勾兑,这就大大节省了运输成本……买别家的酒,需要运十桶,买黄娇却只需要两桶。也把很大的一块利润,让给了分销商。既然卖黄娇比卖别的酒赚钱,各地的酒商们,自然会卖力的为其吆喝,而黄娇本身的品质摆在那里,一炮而红也就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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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人人都爱陈三郎
第一卷【清平乐】]第三十九章人人都爱陈三郎
推荐榜第三了,不过和后面距离太紧,某花危险,好吧,俺终于兽血沸腾了!名次再上升一名,就加一更!)
青神百姓最为津津乐道的段子,莫过于陈三郎点石成金、帮助濒临破产的债务人翻身致富的故事。.
那被尊为厨王的蔡传富,已经亲口承认,陈家三郎便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在自己走投无路之际,传给了他炒菜的技艺,并教会他如何经营酒店。没有陈恪的出现,自己可能早就投河自尽了,绝不会有今天唯我独尊的来福楼。
那生产黄娇酒的李简,也已经亲口承认,自己都准备上吊了,是蔡传富带着一坛橘酒出现在他面前,这才有了热销蜀中的黄娇酒。起先他以为,这酒是蔡师傅的手艺,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陈家三郎所授!
不仅那姓张的橘园主,全青神县的橘农,都要感谢黄娇酒,更感谢陈家三郎——自此他们不再为销路发愁,酒场会以原先两倍的价格,敞开收购他们种植的椪柑。
姓涂的酱商也有话说,他从一个濒临破产的臭卖酱的,一下成为各家酒楼的座上宾,产品逐渐远销各州,皆是因为蔡传富为他改进了生产工艺。
因为食盐专卖,盐价昂贵,宋代普通人家,都是用各种豆瓣酱、甜面酱来调味。最初是作蘸酱的,随着酱制作工艺的进步,后来逐渐发展出一种烹调菜肴的方法,即酱法。酱法也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民间最主要的烹饪方法。
北方人食用以小麦粉为主要原料的甜面酱,南方以及蜀人则食用豆瓣酱。涂酱商所酿的自是后者,但在大名鼎鼎的郫县豆瓣酱面前,涂家的货色简直是弱爆了……在苟延残喘多年后,终于快要倒闭了。
然而蔡传富让他稍微改进了豆瓣酱的制作工艺,主要是延长了发酵时间,使豆瓣发酵为酱醪。然后将酱醪在磨盘上压榨出汁,得到一种亮黑色的液体。蔡传富管它叫——酱油。
虽然豆酱和酱油就差一步,但酱油的出现却是在南宋。这不是说北宋以前的人,就笨得不知道把豆酱榨汁,而是烹饪技法的原因——炖菜、蒸菜、煮菜、以及酱菜,豆瓣酱都可以胜任。
只有炒菜,用豆瓣酱容易糊锅,就算不糊锅,端上来黏糊糊一大滩,让人看了不吐就不错了,怎能升起食欲?所以在炒菜普及的南宋,酱油应运而生。
而青神县,在现代,就成为炒菜之城。厨师们自然需要一种更美观、更容易掌握的调味料,来替代豆瓣酱,在炒菜中得到酱香。
酱油的出现,完美解决了这一问题,自然受到各家饭馆的欢迎。而且正如当年陈恪所预料的,炒菜技术简单易学,无法长久保密,果然在一两年前,炒菜之法已在青神县基本传开,成为居民们的主要烹饪方法。
估计也只有汴京那些大厨,才有足够的手法和心机,把一门小手艺吹成神技,藏得严严实实。
但无论如何,炒菜方法的普及,对酱油的销售大有裨益。青神县也新生出一个词汇,叫‘打酱油’。
到了今年,炒菜之法已经在临近州县传开,虽然只是简单的小炒之法,却依然需要酱油的参与,于是涂家酱油也成了畅销产品,涂老板新开了十个酿造池,虽然还没发达,但已经尝到日进斗金的甜头了。
还有剩下的两位,姓钱的炭商和姓贺的竹园主,打听到连酱油都是陈家三郎的杰作。自然坐不住了,提着厚礼到陈家求债转股……两人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只有让陈家三郎有干股拿,他才会真心实意的帮忙。
按说钱都还了,陈恪没必要再理他们。但他需要两人帮自己一舒心中块垒,便一口答应下来。
成了两家的股东后,他不仅帮他们联系销路,让自己能影响到的所有商家,都采购钱家的竹炭,还煞费心思的帮着改进烧炭之法。
陈恪一到这个世界,就是降临在炭场,自然对这个年代烧竹炭的方法不陌生。他又到钱家炭场实地参观,只见工人们往火门里装满燃料,然后将晒干的鲜毛竹放入窑中烘焙七日后再文火煅烧七日,煅烧后又自然冷却七日出窑,仅从装窑到出窑,就耗费二十多天。
但他上一世,幼年所住的山区里,亦多竹林,自然也有烧炭的炭窑。儿时曾经观看工人们烧炭,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只用十天就烧一窑炭,绝对不需要二十多天。这里外里,差了一倍的生产效率,足以要人老命了。
陈恪仔细回忆,后世的工人们,似乎先把竹材烘焙几天,然后加火一烧,很快便闷窑熄火,隔绝空气。待到两三天后开窑,便可得到黑色的竹炭。
这样想来,似乎比传统的烧窑法还要简单,但万事都是知易行难。钱家炭场按照陈恪的法子烧制,但总是憋火烧不出炭,白白浪费了竹材。反复失败几次,钱炭商看陈恪的眼神都变了,要不是销路全指着他,估计直接让这孩子哪凉快哪待着去了。
最后还是陈希亮指点了迷津。陈家可是烧炭世家,虽然小亮哥以读书为主,但对烧炭工艺十分熟悉。在听了陈恪的描述之后,想一想,他淡淡道:“炭窑是为文火煅烧设计,你想这么短时间就熄火,必须得提高炉温。”陈三郎茅塞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