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老板,经过此次事件之后,恐怕你们不能再留在洞庭湖了。”谭纵当然听明白了尤五娘话里的意思,他微微一笑,抬头看向了尤五娘。
“妾身有些不明白李公子的意思?”尤五娘闻言,双目不由得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没有听懂谭纵话里的意思。
“你们在洞庭湖公然设卡收取保护费,此举已然造成了恶劣的影响,湖广之事平定后,朝廷必然会重新建立洞庭湖的秩序,你们唯有离开湖广,才是上策。”谭纵望着尤五娘,不动声色地说道。
“可是,如果离开了洞庭湖,我们能去哪里呢?”尤五娘闻言,心中不由得一阵黯然,她冲着谭纵微微一笑,神情中充满了落寞,湖匪的身份将使得她和洞庭十枭永远都无法抬头做人,如果离开了洞庭湖的话,他们就像是无根的浮萍,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人们的歧视,乃至欺辱。
“尤老板,据在下所知,自从十八年前那件事情之后,洞庭湖至今为止好像好像只发生了几起因为劫掠货物而杀人的事情,而且参与了那几起事件的湖匪都都被黄老大给杀了。”谭纵知道尤五娘的担心,微笑着望着她,“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事实是,经过你们的治理后,洞庭湖的秩序比钟飞扬在的时候要好上千百倍,单凭这一点,我觉得你们并不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人,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到有一个能使得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
“李公子可有什么办法?”尤五娘闻言,双目顿时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颇为惊讶地望着谭纵,对于她来说,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带领着洞庭湖的这帮子兄弟们摆脱湖匪的身份重新作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其实,十八年前洞庭十枭之所以要造反,并不是洞庭十枭贪恋权欲,想将洞庭湖据为已有,实在是洞庭十枭不想洞庭湖毁在钟飞扬的手中。
钟飞扬没有节制的的烧杀抢掠当时已经引起了官府的震怒,准备派遣大军前来围剿,而钟飞扬仗着洞庭湖湖宽水阔和熟悉地形,对此是不屑一顾。
为了能给洞庭湖的湖匪们带来一条活路,黄海波和叶海牛这两个当时的“少壮派”决定联合官府铲除钟飞扬,以确保官军不对洞庭湖湖匪的家眷和受到牵连的人大开杀戒。
尤五娘凭借着她武昌府花魁的身份,成功地接触到了负责围剿的地方官员,在她的穿针引线下,洞庭十枭与地方上的那些官员首脑们达成了一个秘密协议:洞庭十枭如果取得了洞庭湖的控制权后,每年都“孝敬”给地方上的那些官员一笔银子,并将钟飞扬的藏身之处告诉官军,以换取官军放过洞庭湖的其他人。
这就是为什么当年官军围剿君山的时候,只杀钟飞扬的家眷和追随其的死党,其他的人倒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洞庭十枭在洞庭湖建立了一种全新的秩序,使得混乱的洞庭湖趋于了稳定,虽然他们收取了过路船队的保护费,但由于洞庭湖水域变得安全了,同时也促进了水路贸易的繁荣。
“只要你们能协助官军攻打功德教,那么届时在下可以想办法让你们功过相抵,恢复平民的身份。”谭纵见尤五娘的情绪变的有些激动,于是微微一笑,向她说道。
“恢复平民的身份?”尤五娘闻言,口中不由得喃喃自语了一句,双目中闪过一丝惊愕的神色,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摘掉湖匪的帽子,成为了一名普通人。
“夜色深了,在下就不打扰尤老板休息了。”谭纵知道尤五娘被自己说动了心,自己此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站起身,笑着向尤五娘说道,“明天我会缠着怜儿和白玉,让两人带我一起去灾区,届时还望尤老板出言相助。”
第六百四十三章 心情复杂
“李公子要去功德教?”尤五娘闻言,不由得惊讶地站了起来,此去功德教可谓是凶险万分,谭纵既然是官府的人,一旦被功德教察觉,那么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在下想去见识一下,这功德教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蛊惑那些灾民跟着它一起造反。”谭纵微微一笑,风清云淡地说道。
“李公子可要小心了,据妾身所知,功德教自护法以上都是一些老谋深算、心狠手辣之人,公子务必要提防他们。”尤五娘见谭纵心意已决,只好提醒他要小心应对功德教护法以上的高层人员,这些人世故圆滑,阅历丰富,非常难以对付。
“尤老板放心,在下自会谨慎从事,告辞了。”谭纵微笑着向尤五娘拱了一下手,随后拿起桌上的那个紫色的匣子,起身走向房门,没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微笑着向尤五娘说道,“差点忘了,在给钦差大人看刚才那半枚铜钱之前,要先给他说上两句诗,否则的话事情会弄巧成拙,尤老板切忌,这两句诗是‘春风又绿江南案,明月何时照我还”。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尤五娘闻言,口中下意识地喃语了一句后,心中禁不住暗自叫了一声妙,对这两句诗是大为欣赏,尤其是一个“绿”字,堪称绝妙,“绿”字是一个表颜色的形容词,用在诗中变成了使动用法的动词,有色彩感和动态感,给人以视觉上的形象美。
从这两句诗后,尤五娘对谭纵的身份也是越加得感兴趣,作为曾经的武昌府花魁,她对诗词上也颇有一番造诣,能做出如此精彩诗句的人,在大顺来说可谓是寥寥无几,湖广地区有此才华的人绝对不超过三个。
其实,谭纵说出的这两句诗出自南宋王安石的《泊船瓜洲》,是他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而与钦差大人关海山约定的暗语,如果拿着那半枚铜钱的人在出示铜钱之前讲出这两句诗句,那么就表明此人确实是谭纵派来的。
可如果拿着铜钱的人在出示铜钱前没有说那两句暗语,或者在出示铜钱后再说出那两句暗语,那么就表明此人的身份有异,并不是谭纵派来的,谭纵已经身处险境。
为了避免尴尬,谭纵特意去查了一下,发现市面上并没有流传着王安石《泊船瓜洲》这首诗,这才泰然以此与关海山约定。
当然了,这其中的奥妙除了谭纵和乔雨、关海山外,外人是不得而知的。
“此人究竟是何人 ?[-umdtxt]”谭纵离开房间后,尤五娘站在窗口,柳眉微蹙地望着谭纵的背影,心中万分疑惑,也不知道谭纵的出现对于洞庭湖来说是福还是祸。
“难道,他是因为怜儿和玉儿才出手相助的?”对于谭纵此时现身的动机,尤五娘是百思不得其解,良久,她喃喃自语了一句,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大人!”谭纵回到房间时,那名领头的蒙面人正在房间里等待着,见到谭纵后,冲着谭纵一拱手,恭声说道。
蒙面人脸上的黑巾已经取下,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正是沈三。
“我要去灾区会会功德教,你带人跟我走,同时派人通知乔统领,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谭纵在上首位落座后,冲着恭立在那里的沈三招了一下手,示意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属下明白。”沈三对谭纵的决定感到颇为意外,他在椅子上坐下后,冲着谭纵沉声问道,“大人,功德教人多势众,要不要属下再召集一些兄弟来。”
“咱们这次是去打探虚实,有洞庭湖的人给咱们做掩护,用不着去那么多的人。”谭纵闻言,微微摇了摇头。
在交待了沈三一些事情后,沈三就起身离开,谭纵站在窗前,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陷入了沉思中,功德教是清平帝的心腹大患,如果此次能够成功地将功德教在湖广地区的势力连根拔除的话,那么清平帝一定能安心不少。
怜儿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黄海洋交待了她和黄伟杰、叶镇山不少的事情。
“小姐,夫人请你过去。”怜儿刚进院门,守在大厅里的绿竹就迎了上去。
“师父还没有睡?”怜儿闻言显得十分意外,为了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尤五娘很少这么晚了还不睡。
绿竹将怜儿领到尤五娘卧室的房门前就离开了,怜儿推开房门的时候,尤五娘正坐在书桌后面凝神望着桌上的灯芯出神,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师父,你怎么还没有休息。”怜儿将房门关上后,笑盈盈地走向了尤五娘。
“你要走了,师父睡不着。”尤五娘回过神来,笑着向怜儿招了招手,“过来,师父有东西送给你。”
怜儿闻言走了过去,尤五娘随后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红绸缎包着的东西,微笑着交给了她,“打开看看。”
“师父,这是师奶奶留给你的嫁妆吧?”怜儿随后好奇地打开了红绸缎,只见里面是一个通体碧绿、晶莹剔透的玉手镯,拿起来把玩了一番后,笑嘻嘻地问尤五娘。
“现在师父送给你了。”尤五娘闻言并没有否认,笑着向怜儿微微颔首。
“师父,这是你的嫁妆,怜儿可不敢收。”怜儿见自己竟然真的猜对了,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将手镯重新放了回去。
“师父老了,已经用不上它了,它现在是你的了。”尤五娘闻言微微一笑,目光中充满了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