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好说,要是确如你所说,那能提供的帮助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
虽然只是一句空口白牙的承诺,但是想到徐槐的情况,徐杨也只好赌一把了。
孙怀义正在山上兢兢业业的拓印碑文,根本没注意到文物所的车开上了山,还就停在他的根据地旁。等到人家走到他背后时吓的他险些把心肝吐出来。
看清楚了是徐杨带着这些人,不禁心里犯嘀咕:这么多人?这就是聚宝盆也不够分啊!
“嘿嘿嘿!我说大师,您不管我的死活了!我是全副身家都没了!千金散尽还复来倒是无所谓,我家的母老虎吃人可是不吐骨头的!”
孙胖子得空把徐杨拉到一旁小声说道。
“瞅你这点出息,放心吧你。这不还有我呢。”
嘴上说着叫孙怀义放心,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谱这几条老狐狸到底会不会卸磨杀驴。
只是徐槐的身体,确实等不及了。
第10章 天下书法始于魏晋
“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怎么早没发现这种地方?”
一位文物所稍年长的专家怔怔看着眼前的景象。
“随便哪一块,都是后世书法流派开山立宗的范本。”
“真可惜大多作者没有留下姓名。”
“我要是能写出来一篇这样的字来,这辈子也算没白活啊。”
其他文物所的工作人员纷纷应和。
可不是吗老东西,要没有你们来,我下半辈子都吃喝不愁了,孙怀义心说。
一座矮山,墓志、表功、遗址,石碑如同野花般肆意生长,让人不禁猜想,难道是有仙人在此耕种石碑?
其实不然,此处石碑遗迹林立,是千百年岁月积累和汉县独特地理位置所致的必然结果。这些石碑并非是王公贵族或者功盖当世的英雄人物所有,大多只不过是一些地方官员用来表功、记事或是墓志铭。
而碑文作者在当时也称不上是书法大家,不过是民间艺术家罢了。恰恰是这些民间艺术家随手所书,达到了后人穷极一生无法企及的艺术高度,成为后世书法的楷模范本。
“应该是以魏碑为主,再加上魏晋之后朝代的积累组成的这片碑林。”
以为文物所的专家草草浏览过表面的几块石碑后作出结论。
“‘群’字在北魏以后才出现左右结构,也就是左君右羊,而在汉隶中却是上下结构。拿您屁股下坐着的这块来说,估计此碑全高约1.5至2米,应该是汉代隶书,远早于魏。”
徐杨实在看不惯这种一知半解的卖弄,也十分厌烦这些工作人员忽视自己的态度。毕竟曾经有他在的地方,即便是蹲在马路边抽烟,他也是绝对的核心。
“年代久远,埋的又深,诸位发掘时候可要谨防断裂。”
本来这些专家兴高采烈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小学生春游一样兴高采烈,听完徐杨如手术刀般锋利的话,一群人像在参加葬礼一样肃穆。
倒不是他们学识浅薄,只不过任谁也想不到魏家沟出来的农民能,仅仅凭借暴露地表的一小部分石碑,就给古址遗迹作出如此精准又有理有据的断代。
这种感觉就好像刚吃过晚饭在街上散步,遇到一条后空翻的狗华丽落地之后开口用英文问你帅吗一样震惊。
“这位小哥,你是做什么的?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为首的一位专家从诧异中走出来,热情的拉起徐杨的手。
“家、家学。”
这一问倒是难住徐杨了。说是家学也不算是撒谎。
“真是卧虎藏龙,想不到小小汉县有如此规模碑林,又有你这样的能人隐居。”
听到比自己年长的人恭维自己,徐杨觉得眼前这条老狐狸竟然变得和蔼起来了。
“哦对对,这几天我们立刻组织对这里的发掘,还请你在现场指导,我回去申请。聘你来作外聘专家。薪酬回头我们再谈,一定让你满意!”
专家看徐杨的眼神,像是刚刚见到碑林一样射出光来。
“那个是你朋友吧?你就让他在现场继续制作拓本好了,回头我帮你联系买主,这是我们答应你的。”
老家伙背过身对徐杨挤眉弄眼。
又过了几天,发掘工作正式启动。又恰逢农闲时节,村里的青壮年大多在发掘现场得到了帮忙干活挣外快的机会。大家都十分感谢徐杨,甚至打算推举他做村长。不过徐杨没有当官的瘾,对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虚名没有兴趣。
拿着农产到徐家表示谢意的街坊四邻络绎不绝,马桂春嘴上抱怨烧水泡茶的水壶都快烧漏了,心里也是乐开了花。想不到自己和徐槐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照顾傻徐杨竟然还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徐槐见到弟弟如此有本事,心情大好,精气神也恢复很多,不顾徐杨和马桂春的劝阻,每天和村里的青年一起去发掘现场帮忙。但是徐杨还是担心,每天在现场一面指导文物所年轻的工作人员的发掘工作,一边催促孙怀义抓紧制作拓本。
这天大早,徐杨独自来到还没开工的现场,这是他的习惯,他习惯给自己独处的时间让他总结已经结束的事情,以及计划下一步的方向。
不曾想平日里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的孙怀义,今天已经起床了,远远见到徐杨就手舞足蹈的向他跑来。
“大师!二哥!亲爹!”
虽然打乱了徐杨的独处计划,但是孙胖子滑稽的模样反而给他带来了好心情。
“你看看这个!你看看!”
孙怀义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塑料袋包裹的长方形物体,塞给徐杨。
不用打开徐杨就知道,里面是钱。看厚度想来不是小数目。
“就那天,你说的那块,一半在土里一半让老家伙坐着的那块碑,卖了这个价!”
孙怀义伸出两根因肥胖而看起来格外短小的手指在徐杨脸前摇晃。
“昨晚上老狐狸后半夜带着人过来收的。好家伙为了等你来我一宿没睡!”
“他们说什么?这块碑是汉隶的代表作,我总感觉卖亏了,要不我再多拓几份?”
拓本越多越不值钱,这种在发掘现场边拓边卖的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
“自己抽你自己的那份吧。”
徐杨把钱又递还给孙怀义。看起来慷慨叫他自己取,其实是对他的鞭策考验。
孙怀义心里也明白,在厚厚一沓里抽出来十张左右,对徐杨嘿嘿的笑,又把剩下的约莫十九万还给了徐杨。
估计这胖子昨晚上就已经偷偷抽走一沓了。
毕竟是活了两辈子的徐杨,岂会看不穿他的小伎俩?
但是徐杨也不戳破他,毕竟在他眼里这些都是小钱,剩下的足够给徐槐看病才是迫在眉睫的紧要事情。
不过孙怀义还是不明白,明明可以他们俩独享的碑林,为什么非要请这些专家来搅和。
“货是有了,你怎么出手?还是你小子还有小金库够咱们盘个门脸?”
徐杨笑话这个贪心胖子的蠢。
孙怀义听到小金库三个字,后脊梁的冷汗都下来了。
若是前世那个徐家家主的徐杨,自然不会为销路担心,且不说他自己行业内熟识的老主顾多如牛毛,只要他一声令下,徐家遍布全国的销售网络都会竭尽全力为他冲锋陷阵。
眼下徐槐的病迫在眉睫,没有时间让他从零开始建立自己的销售网络,而且一贫如洗的徐家也没有本钱。他迫切需要第一桶金,一部分为徐槐治病,报答他对这具身体数十年如一日的养育之恩。一部分作为自己的启动资金,徐杨终究还是那个古玩行当人人敬畏的“黑龙”,金鳞岂是池中物?再一部分,徐杨打算为自己的侄子侄女,准备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也算是报答嫂子马桂春的对傻徐杨的善意。
恰好文物所的那位专家兑现了他给自己的承诺,解决了眼前这让人头疼的局面。
事不宜迟,徐杨差孙怀义去叫辆车,自己当即揣着钱回去徐家。正好堵住准备要出门去发掘现场帮工的徐槐。
“阿杨你干嘛去了,你嫂子做的饭给你留着呢快去吃,一会儿一上午都在外面晒着,不吃早饭哪扛得住!”一间徐杨,徐槐这个当哥哥的就像老妈一样关切的唠叨他。
“好,你等我吃完咱们一块出门。”
徐杨不愿驳了他的好意。
“好好好,一会儿咱一块儿去,我在门口等你。”
“不是,大哥,今天咱们不去现场,等一会儿孙胖子来接咱们。”
徐槐一头雾水,怎么问徐杨也不说。
不多时孙胖子叫好车子来到徐家院门口,徐杨连哄带骗的把马桂春和槐劝上了车,奔着陕州城去了。
实在拗不过徐槐的再三追问,徐杨才把钱交给他。
“大哥,咱们今天是带你看病去。”
徐杨自己看不到,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候,脸上的笑可要比当年好容易夺得徐家家主时候的笑容真切太多。
马桂春看着他兄弟二人,不自觉的又红了眼眶。明明她不是一个感性的人。
“阿杨?这是哪来的?”
“大槐哥,这是我和二哥在文物所预支的工资,我的那份也在里面,给您先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