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求画不为自己,侠义心肠,老夫佩服。祝你兄长,早日康复。”
周龙城在心里挣扎一番,下定决心忍痛割爱。一方面是自己有言在先,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言而无信?
何况,女儿脸上的笑容也是真心实意的。
此外,他现在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可要远比那幅画宝贵得多。
江山代有才人出,自己啊,老了!
当晚徐杨就在周家留宿,第二天一早,徐杨拜别周龙城等周家人,返回魏家沟。
临别时周龙城告诉徐杨,病人不宜远行颠簸,自己会差人去京城请第一医院的院长,过来陕州城为徐槐诊治。徐杨道谢,把救命的画卷暂时留在周家。
“大哥,你的病我已经有办法了!”徐杨回到徐家时候,徐槐早就出门去山里的发掘现场帮工了。见他不在,徐杨便迫不及待的跑去找他,告诉他这件事。
“那天陕州城的大夫告诉我,国立第一医院的院长能操刀手术。我又打听到,那个院长独爱吴道的画作,我现在找到画了!哥你有救了!”
如果是前世的徐家家主,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这样说话。但是此刻的他,就像是考了一百分以后,在跟兄长邀功请赏的孩子一样。
“我……”徐槐看着几乎雀跃般激动的徐杨,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是辛苦你了。”徐槐红着眼睛,一把抱住徐杨。
还不及兄弟二人庆祝,孙怀义见到徐杨回来这儿,忙把他拽到一旁。
“二哥,你看这个!”孙胖子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破破烂烂的塑料袋趁着没人注意,塞给徐杨,里面是一块儿长方形的物体。
“文物所的那个老狐狸,这两天又带了两波人来,虽然没上回的价格好,但是数可比上回多多了!”
“我天天盯着它,可是魂不守舍。”
“你下午别在这了,跟我去县里,咱们盘个店铺。”徐杨又把钱递还给了孙怀义。
二人像是交换情报的特务一样窃窃私语。
第19章 真是好福气
中午时候,徐槐徐杨两兄弟,连带着孙怀义一起,回徐家吃午饭。
在饭桌上,徐槐原原本本的告诉马桂春徐杨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徐杨在一旁听着徐槐讲述自己的功劳,要比自己昨晚智斗赢了周龙城还高兴。
起初马桂春还以为不过是一幅值钱的画罢了,并没有太过欣喜,听到后面她才明白,这是一幅救命的画。
“小叔子!这让我们怎么谢你才好啊!”马桂春喜极而泣,拉着徐杨的手抹眼泪。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这些年如果不是大哥和嫂子照顾我,也没有我徐杨康复的今天,恐怕我要一辈子做个受人欺辱的傻子。是我该谢你们。”徐杨看着眼前这个虽然有时嘴有点毒辣的妇女,但却对自己十余年如一日不曾懈怠的悉心照料,如此安慰她。
听徐杨这么说,马桂春反而没有止住眼泪。不是刚才那样喜极而泣,而是感慨自己多年的辛苦没有白费。
徐杨说的并不是虚假客气的话。如果没有他这个傻弟弟,徐槐也不至于积劳成疾,徐家也不至于还委身在这两件窑洞里。
徐槐年少时十分聪敏,本来是魏家沟第一个大学生,那时候的徐槐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徐槐一直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徐杨,把弟弟的聪明劲儿都给抢了,以至于他十多岁还不会说话。心怀愧疚的徐槐,觉得自己这个做大哥的,更应该用自己的文化水平努力奋斗,让弟弟过上好日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
徐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因故去世,家里就剩下了无人照顾的傻徐杨。
为了照顾没人看管的徐杨,徐槐决定放弃自己的锦绣前程,回到魏家村帮工务农。
徐槐干活的时候,徐杨就在一旁坐着,呆呆的看着他干活,等他休息时,徐杨会为他倒水擦汗。虽然十分笨拙,但是徐槐看在眼里,更加坚信自己当时的选择。街坊邻里心疼徐槐的懂事和徐杨的可怜,能帮衬也都帮衬着他们兄弟俩。
兄弟俩相依为命的过了几年,徐槐到了该说媳妇的年纪。本来媒人在徐老太太没过世前就给说了几家的姑娘,打算等徐槐学业圆满回来之后,让他自己挑选。但是现在这几个人家都翻脸不认账了,嫌弃徐槐。
理由很简单,既不是大学生了,还带着个拖油瓶的傻子。本来削尖了脑袋想巴结徐槐的那些个人家,现在都躲着徐槐走,怕他提起曾经去他家说媒的事情,不愿把自家的宝贝闺女给他。
你儿子是儿子,我闺女不是闺女?我闺女嫁给人家是要享福的。
马桂春本来也和那些人一般的看法,但是马桂春的父母告诉她说:徐槐这孩子命苦,但是能为了兄弟甘心放弃自己的前程,这样的人有责任、有担当,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马桂春本来也不是那种势利眼的人,只不过是受到周围的人嚼舌根的影响。嫁给徐槐之后,马桂春觉得父母说的没错,徐槐是个实打实的好人,勤劳认干,还处处关怀自己。
虽然穷苦清贫,但是日子过得踏实幸福。马桂春愿意和这样的徐槐白头偕老,觉得自己能嫁给这样的人,真是好福气。
而且,徐杨也不像旁人说的那样夸张。虽然是傻,不会说话,还生活不能自理,但是很乖很听话,从来不用多操心。
马桂春嫁给徐槐之后,对徐杨就像是对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照顾。有一次过年,马桂春把徐槐送给自己做新衣服的布料,拿去给徐杨做了一身。徐槐逗她,说那是自己送她的礼物,怎么能随便给别人。
马桂春说:“你也没有新衣服穿呢,我穿的太漂亮你可就配不上我了。”
徐杨有了新衣服穿很高兴,就跑出门去显摆。结果回来的时候,马桂春发现,新衣裳被撕了好几个大窟窿。马桂春以为是徐杨自己撕的,也没说什么。后来街坊告诉她,是村里的几个小孩欺负徐杨,徐杨白长了大个子不敢还手,只敢护着衣服跑。
马桂春听了火冒三丈,拎着笤帚就出门去了。徐杨跟在她身后,眼看着那时候还年轻温柔的马桂春,一手叉腰一手舞着笤帚,站在那几个小孩家门口骂了大半天。不光挨骂的小孩家不敢出声,就连周围的人家也没有一个敢出来劝的。
晚上回家,马桂春一边帮徐杨缝补被撕坏的衣裳,一边告诉他,别人欺负你你要还手,让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如果你害怕就跑回来找我,我帮你打回去。缝好了衣服帮徐杨穿上,又叮嘱他,下次可要跑快点。
徐槐这些年看在眼里,虽然嘴上没说过,但是打心眼儿里感谢马桂春的包容,觉得自己能娶到马桂春,真是好福气。所以他也更加体贴马桂春的辛苦。
傻徐杨的记忆,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出现在徐杨脑中。看过这个徐家的经历,徐杨觉得自己是被老天派来嘉奖他们的天使。自己有帮助他们过上美好生活的神圣使命。
饭后,徐杨带着孙怀义去了汉县城里。
徐杨前世虽然是徐家的大少爷,后来还是徐家的家主,手里面管着徐家遍布全国的门店门脸。但是他自己对于选址开店这种事其实毫无经验。毕竟开新店这种小事对于徐家而言,根本无需家主亲自过问。
好在有孙怀义。孙胖子原来在京城是个大杂院的房东,眼红这两年刮起来的古玩风潮,自己摸索学习了一阵子就以为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了,于是压了自己在京城的房产出来赶时髦,结果被人当成冤大头狠狠的宰了一刀。要不是遇见徐杨告诉他还安排他帮忙,恐怕这时候他已经想不开跳楼自尽了。
孙怀义虽然没什么本事,还满身都是小市民的缺点,但是大杂院里人杂事多,这些年孙怀义从中学习到不少人情世故的东西,能够学会把握人情,做个买卖是绰绰有余的。
“八十个,少一个都不行。”一个瘦高的鼠脸男子站在柜台后面,眯着眼睛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划着对徐杨和孙怀义两个人开价。
汉县热闹的街道上几乎每个门脸都被徐杨和孙怀义看了个遍,不是徐杨瞧不上的,就是孙怀义摇头说不行,终于二人达成一致。只不过这个价格,实在算不上公道。
“哈?那您自己留着这八十万吧。”徐杨还没想好怎么办,孙怀义先阴阳怪气的回顶鼠脸男子的漫天要价,拉着徐杨的胳膊就要往出走。
“您甭着急,我再带您回我那瞧瞧去。就是在京城,这样的店也要不了四十万呢!”孙怀义故意用鼠脸男子听得到的音量,边走边阴阳怪气的说。
“您呐,就放心吧,我那个门脸可要比他这强太多了!我那刚跟您说要多少?六十万对吧?我再给您便宜十万就我们家得了!什么东西也配要八十万!我呸!当自己是禁军教头呢!”
“诶诶别走啊,你们到底做不做买卖,嫌贵倒是是还个价啊!”鼠脸男子见俩人要走,急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阻拦。
“你要不是客,你就别搅和我生意,人是你带来的,买卖成了我少不了你的好处!”鼠脸男子拉过孙怀义悄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