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红舞台 (路小秋)

　　那人被帽后心中一凛，夸道：“小兄弟弹跳很出色嘛。”
　　程晓诺心中一喜，向黄瑜瞥去，见她正拖着腮帮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中一阵飘飘然。他得意笑道：“哪里？运气好而已，下次说不定没这么好运了。”
　　那人被帽一球更加谨慎，拿球后见程晓诺离自己三尺有余，仍连做两次假动作再出手，谁知刚一出手，程晓诺再度高高跃起，将球拍了下来。
　　那人大吃一惊，嘴上却说道：“你运气真是不错啊，看你能不能连帽我三球。”话未说完，已急起跳投，这种跳投不但起跳很高，而且诣在出手迅速，令对手防不胜防。
　　正当他在空中准备投篮时，却发现皮球竟不在手上，等落地后程晓诺双手将皮球奉还，他才发觉皮球不知何时已被程晓诺掏走。他气急败坏，一脸僵笑道：“不好意思手滑了，换你投篮，我封盖吧。”
　　程晓诺接球后眼神已发生变化，睁圆环眼看着篮球好似老友重逢一般，低声道，“我来咯。”运球后起身跳投。那人故意距离他很近想封盖一球挽回颜面，却见程晓诺跳起后反而离自己越来越近，犹如神兵天降一般压迫而来，自己一个哆嗦经不住向后闪开，程晓诺稳稳地出手。
　　那人回头望时球已入筐。他变色道：“小兄弟，你不是咱们镇的吧？”
　　程晓诺朗声道：“我是章州人。”
　　忽然身后一人赞道，“好威猛的招式！这招我好像在哪见过，是‘前倾式跳投’吗？”
　　前倾跳投，即向前跳跃后投篮，一般只有篮球初学者才会使用，因为向前跳跃的助跑可以弥补上肢力量不足，令出手射篮更轻松一些。前倾跳投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缺点——由于向前跳跃，等于自己主动将球送向防守人，很容易被封盖。
　　然而“前倾式跳投”被程晓诺施展出来却威猛霸气，令防守人望而生畏，令眼见之人拍案叫绝。
　　程晓诺转头瞥向身后，见一人正含笑看着自己，此人一副冷酷的刀削脸，一双眼像老鹰一样，留着平头，身材略高，身躯无比强壮。
　　这人笑道，“想不到咱们村来了一位绝顶高手，秦林退下，还是让我做你的搭档吧。”
　　刚才与程晓诺对练的人正是秦林，他忙道，“玖哥，你请。”便闪到一旁。
　　玖哥道，“小兄弟身手了得，竟能使出如此霸气的招式。”
　　程晓诺道，“不敢当，这位
　　大哥好眼力。”
　　玖哥将一颗篮球传向程晓诺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咱俩一起练练如何？”
　　看这人的架势必定是白鹭队数一数二的人物。程晓诺思道。人心总喜欢作祟，失去他的绿洲队败给了白鹭队，程晓诺自然有一些幸灾乐祸，而现今遇见白鹭队众将，他却萌生出为绿洲复仇的念头。说到底，将击败绿洲的白鹭一众击败，不就证明自己才是最强的吗？
　　程晓诺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又要开始了新的one on one征程了，之前那纯真的篮球氛围已消失殆尽，他知道自己又要变回那个单挑王，可是，单挑之路何时才是尽头呢？
　　程晓诺蓦然说道：“来了。”他拍着球来到球场壶顶附近，玖哥已挡在他前方摆开架势防守。
　　球不断地弹击着地面，越弹越快，弹击声越来越密，忽听“砰”的一声弹击声已消失，玖哥还未及回头，已听见“唰”的一声，皮球穿过网袋。
　　这正是程晓诺的成名绝技——凌空步。没有人能看明白他是如何跨入腹地上篮得手的。场上场下一片死寂，简直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原来，所有人都在观望着他俩的对决，也许所有人打心里都希望玖哥能获胜，但是程晓诺的复仇之心像一把屠刀斩断了所有人的希望。
　　玖哥脸上绽满笑容道，“好犀利的招式。”
　　场上场下都洋溢着赞美之言。
　　程晓诺见众人为他喝彩不禁有些纳闷，又见黄瑜美滋滋地看着自己，不由心花怒放，忽然间一声“哎呦”，身体失衡，突然栽倒在地。
　　众人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援助，黄瑜握着他的手强笑道，“怎么啦？小诺？”
　　程晓诺铁青着脸指着自己的脚，说不出话来，众人七嘴八舌，也帮不上忙。
　　这时玖哥喝道，“赶紧送到费老那去！”
　　大伙皆称是，一齐将程晓诺抬了起来，经过七拐八弯，来到一间破旧的平房前院。这么破旧的房屋难道住着什么高人？程晓诺心中嘀咕。
　　玖哥道：“你们在此等候片刻，我先进去打个招呼。”众人皆点头在门口等候。
　　玖哥走进房门，不一会儿连同一位老人脚步蹒跚地迎出门外，这位老者虽然穿着简陋，神态却炯炯有力，脸颊消瘦，却充满苍劲。只是一双眼睛不知怎的毫无神色。
　　老人笑容可掬，朗声道，“欢迎各位，快请进。”
　　众人一齐叫了一声“费老”，便将程晓诺抬入屋中。屋内陈设简陋，却井井有条、一尘不染，有一股淡淡的苦香味分散在空气中。
　　刚入屋中，费老便正色道，“小伙子请坐，让我看
　　看你的脚。”
　　程晓诺脱鞋伸出右脚，不料费老竟拿起他左脚仔细端详起来。程晓诺满腹狐疑，他诧异地发现，费老眼睛非但无神，而且眼白居然完全泛黄。
　　“这老人家眼睛一定有问题，我明明右脚受伤，他偏偏盯着我左脚看。”程晓诺心忖，见费老如此热心又不忍打断，只好继续忍耐下去。
　　突然，他感到一阵刺痛，大叫一声，几乎昏厥过去。原来费老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他脚底一下。
　　程晓诺变色道，“老人家，你要干嘛？”
　　玖哥见状赶忙拉住正要发作的程晓诺，却听费老娓娓道来，“小伙子，你运动时是不是经常做一个特别的动作？
　　他说的分明是自己的绝技——凌空步。他看出了什么吗？程晓诺倍感诧异，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有一些副作用——会对你左脚根左侧造成严重负荷。初期你可能会觉得有些不适，但第二天症状消失便不以为意。但只要你过于频繁地运用这个动作，便会有明显的刺痛，于是你的左脚会下意识的拒绝发力以避免接触到痛处，久而久之由于左脚不敢完全发力，反而导致你右脚过于运劲。这是你身体的下意识又称无意识行为，你自己并未察觉。”
　　“一次次的右脚过度发力，最终酿成了你刚才的右脚受伤。你虽然身经百战，却躲避不了这次受伤，只因那一刻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
　　此言一出，犹如一声雷鸣般，程晓诺半晌无法言语。自从自创了这套“凌空步”，他便大杀四方，击败过无数对手，之后成为章州单挑王。思源队前队长对他深表赞誉之际，曾叮嘱他尽量少用这一步法。他诚恳地接受了前队长的建议，极少使用。但这一招实在霸气，身体终究还是受到反噬，经常比赛过后会有莫名的疼痛，但过两天又恢复如初，所以他并没有引起警觉。
　　现在费老的一语真是惊醒梦中人。
　　程晓诺诚恳地问道：“请问费老，我能恢复吗？”
　　费老笑而不语，这时玖哥笑道，“放心，费老这双手医好我们不晓得多少次了？”
　　费老开口说道：“身体的伤不难治愈，但内心的伤我就没法帮你，还需你自身来修复啊。”程晓诺心中又是一凛，心道这老者话里有话，难道又发现了什么？
　　费老继续说道，“我再看看你的右脚吧。”
　　程晓诺赶紧抬脚上前，第一次见面，费老毫不嫌弃，仔细地摸索着自己的两只脚，脚趾、脚掌、脚踝、脚跟、全部，令他倍感暖意。那双大手虽已枯老，仍徐徐有力，那手指忽闪电般戳了下去，程晓诺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离别！只身前往章州
　　程晓诺再度醒来发觉自己又回到了黄瑜的闺房，两只脚紧紧地缠着绷带，厚厚的纱布下面散发出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黄瑜正坐在床沿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程晓诺抬头看向窗外，夜幕已降临，他随后又将视线移回黄瑜脸上。“这回我又睡了多久？”
　　“不久，刚好包扎完你就醒了。”玖哥说话声如洪钟，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走入房间，“快起来吃饭吧。”
　　黄瑜一把接过碗，“我来喂他吧。”另一只手将程晓诺扶起。
　　程晓诺早已满面羞愧，今天在篮球场，他再三戏弄那个名叫秦林的白鹭队队员，还毫不客气地击败了玖哥。按照篮球场的规矩，他是属于前来“踢场子”的外人。没想到白鹭村众人不仅对他毫无厌恶之心，反而在他受伤后百般照料，他们的胸襟是何等的开阔！正是拥有这等胸襟才令他们战无不胜吗？
　　经过这一天程晓诺身心俱疲，这碗阳春面对他来讲宛如绝世美味佳肴。黄瑜傻笑地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忽然叹息一声，“吃慢一点吧，今后我可喂不了你咯。”
　　程晓诺一惊，道：“怎么？你要走了？”
　　黄瑜点了点头，“阿姊刚刚打电话来催我，要我尽早出发，明天我就得带小斗上镇里阿公阿婆家，然后坐车前去章州找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