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1972 (钱西峰)

　　总台遗憾地告诉她们，来自亚洲的客人们已经退房离开，不过给她们留下了口信。
　　“他们有急事不得不连夜回香江了。”冯宝儿哭丧着脸念叨着。
　　“小恒不是告诉你，让你找时间打他香江的电话嘛，你到时候把宿舍电话告诉他，不就可以一直保持联系了。”
　　肖芳芳搂着她，柔声劝慰道，不知为何，心中也有一丝淡淡的遗憾。
　　她们念叨着的张恒，此时正坐在泛美飞往香江的长途班机上发着呆呢。
　　在肯尼迪机场送客厅内，奥丽维娅抱着吉他挥舞告别的样子犹在眼前。
　　那把吉他最终还是被她留在身边，有着深重的代表意义，似乎受到了琳宝的影响，这个阿根廷长大的英国姑娘也渐渐变得中国化了。
　　渐渐被抛在后面的美利坚大陆，终究是有了牵挂的人啊。
　　微微叹了口气，他闭上眼，用沉睡来对抗这段漫长的跨洲航行，以及某种越拉越长的淡淡情绪。
　　他们是10日凌晨1点多的航班，中途经过两次停落，第二天早上7点不到，正是上班时间，飞机低掠过九龙半岛上空，透过舷窗可以清晰看见狭窄街道上川流的车辆和人群。
　　飞机盘旋着调整机位，准备挑战这条难度系数排名全球前五的起落通道。
　　当机头调整到面对跑道时，下方一座大楼天台上正在晾晒衣物的妇女抬起头，似乎与隔着舷窗的张恒对视了一眼，她身边的几个孩子仰头看着这架巨鸟，最小的一个挥舞着手里的竹竿，似要保护家园免遭天外怪客的侵袭。
　　张恒笑了下，遥遥朝孩子竖起大拇指。
　　飞机开始降落，他最后看了眼窗外破旧密集的城市楼宇，收回目光，长长吐了口气。
　　就此模样！
　　港歌当之无愧！
　　只有经历过海外游历，才明白家乡的可爱！
　　在这一刻，他深深理解了很多海外华人的心情，也同样明白了许观杰那首歌曲中述不尽的绵长乡愁。
　　在这一刻，他的心灵再次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融合与升华。
　　他就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那个张恒，哪怕这里再破旧，再拥挤，这里都是他魂牵梦萦的家之所在。
　　“我既然来了，就会努力让你更美好，而不是衰败，沦落，乃至变成牢骚满肚的祥林嫂，为大多数同胞所厌弃。
　　你是祖国屈辱的见证和亲历者，但你也是祖国奋起的先行者，你更应该是祖国永远的明珠。
　　香江！”
　　......
　　“小恒！”一走出闸口，夏荻就飞一般扑进他的怀抱，小声啜泣起来。
　　张恒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夏荻姐，你瘦了，在德国很辛苦吧？”
　　“我们都很好，你才是辛苦呢。”她头埋在他怀里，幸福地呢喃道，突然哎呀一声，羞红的脸微微抬起来紧张地四下张望。
　　其他人正站在车辆旁，笑着寒暄，没有人敢在此时特意关注他们。
　　“走吧，我们先回工厂，何姐和李叔都在等你呢。”她急忙脱开怀抱，快速抹了两把脸，拉着张恒走向汽车。
　　“公司买了两辆公务用车，还有两辆卡车，这位师傅是李叔的朋友，是个老司机了。”一路上，夏荻滔滔不绝地介绍，不时观察张恒的反应。
　　张恒频频点头，他的确挺满意，何洁很领会自己的心意，卡车和轿车都选了美国福特，虽然价格和油耗都差了日本车那么一点点，但美国人和货就是比日本人和货受欢迎些。
　　观塘工业区，鸿发工业大厦c座。
　　还未到厂门口，张恒就远远从车窗里看到了三楼顶部硕大的大恒集团和dht标志，天蓝色的看上去很是醒目舒服。
　　从车上下来，厂门口久站的两人迎了上来。
　　“小恒，回来了（辛苦了）。”
　　“李叔，何......姐，我出差的日子里，辛苦你们了。”
　　张恒让夏荻和一同出差的几人先回办公室，自己在两人的陪同下，查看新厂房。
　　“老板！”一进底层的大恒印纸车间，李叔就换了称呼，表情瞬间肃然，“由于公司相继获得了北美和日本的订单，经过何总监审批，车间内无论机器设备还是人员都进行了扩充......”
　　印纸车间内已经不是张恒离开前的小猫两三只了，现在连李叔在内，工人总数达到21人，琳琅满目的机器设备几乎将厂房占去一半。
　　听着李叔的介绍，几人走马观花看过生产区，然后是占三分之一厂房面积的仓储区，一辆叉车正在往卡车上装载成品。
　　“另一辆刚刚出发，这些货送往九龙仓码头，那艘货轮今晚就要启航赴美，3m已经在催了，他们的销售似乎很旺盛，等会到办公室我再向你详细汇报。”何洁喜气洋洋说道。
　　在离开美国的前一天，张恒已经在纽约看到奥丽维娅新拍的广告登上杂志，想来3m的确做得不错吧。
　　二楼是街机工厂，里面按照生产流程隔成各个车间，仅仅一个pcb板制造就分了覆膜、腐蚀、清洗打磨、焊接、检测五个防尘车间，后面还有街机内部组装，机壳制造，总装，检测，包装等数个车间。
　　香江目前还没有专门代工的大型pcb工厂，现有的都是制造收音机和电动玩具电路板的小厂，张恒准备一开始先自己制造，未来等产量上去后，再扶持几家优秀的供应商专门为大恒科技做代工。
　　“等接到街机项目组通知后，我会立刻开始招募第一批工人，这阶段我已经打听过了，观塘地区类似的电路板小厂不多，但也不算少，相信短期内不会有缺口。”何洁说道。
　　张恒点点头：“嗯，何总监有心了。”
　　李叔说道：“外壳暂时可以由我带人来做。”
　　“我差点忘了，李厂长还是个好木匠，我们家里的凳子都是您打的呢。”张恒笑着点头，“基材板一定要牢固，轻薄，具体选择哪种，到时给我推荐几个样板选下吧。”
　　“对了，一定要选择符合欧美环保标准的产品，检验检疫证都要齐备，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到时被海关拦截了可就糟糕了。”离开街机工厂时，张恒特意交代道。


第143章 第一台街机
　　“法金他们一家安排得如何？”李叔回去一楼，何洁陪着张恒上了三楼，他边走边问道。
　　何洁挺起胸膛自信道：“都按你的叮嘱严格做了准备，他昨天就正式上班了。”
　　法金一家是8日抵达香江的。
　　公司为他的家庭租了一套位于九龙笔架山的意大利式样独栋别墅，房子内配备一名擅长做外国菜系的菲佣，一名有丰富育婴经验的本地女佣，一名刚刚毕业的护理学校女学生。
　　另外，公司还从香江一家教会中学挖来了一位通晓中文和粤语的意大利籍女教师，负责在家里陪伴法金夫人，顺便教她中文和粤语。
　　公司的另外一辆福特也专门配备给法金使用。
　　以上这些，不算张恒承诺的额外驻外补贴，大恒每月也要支付1.5万港币，在此时的香江来说，算是不小的数字了。
　　想必法金应该满意吧，就是不知道他和之前的街机项目组成员们相处得如何。
　　本来还想亲自把他介绍给同事们的，因为临时去纽约的缘故，张恒算是迟到了。
　　他们没有急着回行政办公室，直接去了大恒科技研发办公室，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闹声和拍打声。
　　何洁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就要伸手推门，张恒拉住她手，表情很是严肃地看着她说：“何姐，对于技术研发人员，大恒公司不会用生产车间的模式进行管理，我们的考核不看考勤，不看仪表，不看办公室整洁度，我们只看结果！”
　　何洁蹙眉道：“那他们拆了天我们也不管？”
　　张恒肯定道：“只要在他们的办公区域，他们想听音乐，想打篮球，想玩游戏，哪怕是想睡一觉都可以，我只看他们的进度和最终结果！”
　　“当然他们不能打架斗殴，不能损坏公物，不能影响其他部门工作，这是基本素质，我相信他们不会这么愚蠢的。”他笑着说，轻轻推开门。
　　宽大的工作间内，摆放着十几个如乒乓球桌大小的工作台，上面堆满了书籍资料、电路板、仪表设备等等，然而此时空无一人。
　　所有人都围在角落里的一台街机前，不断欢呼鼓掌。
　　张恒轻轻走过去，探头一看，笑了。
　　法金正在和卢云激烈对打呢，是乒乓游戏，调快了速度，难度显然很高，旁边围观的几人不时提醒和惊叹。
　　不对，这不是雅达利的“pong”街机，它们现在还飘在太平洋上，至少还要两周才能到港。
　　张恒打量着这台外观可以说丑陋到极点的街机。
　　用角铁焊接起来的竖立长方体整体，毫无人体工学可言，屏幕就架在最上层的铁架上，下面机身四面镂空，可以看到里面的线路板和密密麻麻的引线，只有操作台勉强用一块木板盖着。
　　唉，大恒科技注定会载入史册的第一台集成电路街机，就是这幅模样。
　　不过等会还是要让何洁拿相机过来拍照留念，这可是会成为重要历史文档的照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