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水鸡叔随便一应,自己搬了张小椅子在吴拥军身边坐下,也耸一下鼻子,急忙掏出丰收,点上了才说“事情发生了,人家是知青,不要搞得公社也知道。”
吴拥军放下筷子,还没说话,他们家有三个兄弟已经走进来了,那位四十多岁的大哥,才不管什么书记,大声就喊“你就让一个小知青整成这样,将他揍得不敢在这里!”
水鸡叔急忙站起来劝“我跟你们说,上级对于知青的问题,跟前两年看法一样了,你们要是打他,闹起来,你们自己负责。”
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吴拥军还能不知道?他也是并不只知道动不动就揍人的角色。想了一会说“水鸡叔,我不难为他,但他也得给我一个交代。”
给他一个交代,怎么交代法?杨楚生才不管呢。因为白雪的胃不好,他还急。
“怎样,好点了没,要是还疼,赶紧到医院吧?”杨楚生看着白雪苍白的脸,挺担心地说。
王升比杨楚生还关心,这哥们手从口袋里出来,拿着两张十元钞票也说“到医院,要不我跟你去。”
白雪急忙将钱还给王升,摇摇头说“没关系,吃了药片好点了。”
刘雪贞的手里还拿着碗,看杨楚生的关心,她好像还有不高兴的意思。
“真的好点了?”杨楚生还不相信,不过看白雪的脸色,也确实没有刚才那样苍白,放心地呼一口气。
白雪确实好了点,坐了起来,看着杨楚生,又看着王升,感觉吧,好像两人都对她关心得太过了。
孟跃进这家伙也不说有点冷血,那俩哥们对于白雪那样的关心,他可作不出。这家伙蹲在一个罐子一个碗的面前,挺好奇的。杨楚生到县城收肥,就搞了这两个不用钱的东西。
杨楚生也走过来了,这哥们为白雪的担心一过,拿起那个罐,应该是梅瓶,往里一瞧,心里激动了一下。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元代的青花梅瓶。上面的图案还有一只兔子咬着一支灵芝,这两种图案,可是延佑元年以后,臣、庶都不能使用的。
“杨楚生,你在搞什么?”走进来的水鸡叔,看这家伙在研究一个人家装咸菜的罐子就问。
杨楚生对这个书记,还是有尊敬之心,也没说啥,掏出仅剩一包的丰收,请他一根。
“你们刚来,是不应该第一天,就让你们到县城收肥,但安排了,就要好好干,怎么搞成这样呢?”水鸡叔随便往杨楚生的铺子坐下就说。
孟跃进也吸一口烟,这家伙说话一向就不小声“又不是他故意的,难不成还要开批斗会?”
水鸡叔脸上的皱纹皱得更密,看着杨楚生说“给吴拥军道个歉,就算了。”
杨楚生呼出一口烟也说“我为什么要道歉?事情是怎么引起的,完全就是他的报复。你想想,要照他那样做,秋月嫂一家还怎么活了?”
水鸡叔苦笑一下“你们刚来,不懂。”
“不是我们不懂,是干部不懂灵活,只知道积极,讨好公社。”杨楚生也没转换话题的意思,可一说,话题也不得不转。也往水鸡叔身边坐,然后说“如果大队一级懂得灵活,社员们的生活多少能改善的嘛。”
水鸡叔看这小知青一眼,心里也有这小知青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站起来说“我说的就这样,给吴拥军道个歉,不然发生事,我可管不了,只能是公社知青办管了。”
水鸡叔一走,白雪和刘雪贞马上坐到杨楚生身边,王升却在摆弄着他带来的单波段收音机,有这事跟他没相干的意思。
“给他道歉吧。”白雪小声说。
刘雪贞却不同意,大声就说“我们是公社知青办管的,怕他什么。”
“对,想打架就打。”孟跃进也劲头上来了。
杨楚生还能笑,站起来说“让我跟他道歉,等着下辈子吧,白雪,走了,要出工了。”
白雪跟杨楚生是同一个生产队的,她也没有想到,本来是怀着一种激动兴奋的心情来的,却不想来的第一天就发生事了。
两人都挑着一担木桶,杨楚生看她的侧脸,娇弱的样子,他还是挺担心的。小声说“你的胃好点了没,要没好,下午别出工。”
白雪笑一下,将草帽往头上戴,带子在下巴打了一个活结。转脸说“好了。”
两人的心里不一样,白雪是刚刚跟他认识,觉得他有点特别而已。而杨楚生因为有前生跟她的关系,那种关心,完全是由心而生。
“白雪,你好漂亮。”几个村姑一见她的样子,就笑着说。
也确实,村姑们每人都是头上一顶斗笠,这年头,戴草帽的,不是赚工资的就是学生。白雪的清新,还有白皙的俏脸,跟草帽搭配起来,让村姑们不由自主地赞一个。只是看她一付娇弱的样子,也让社员们,担心她能不能将一担肥水,挑到五六百米外的稻田那边。
“今天每人两担。”队长水笋叔大声喊着,瞧他,才四十几岁,黝黑的额头上,永远挂着四五条横纹,要不笑,让人感觉他整天都在发愁。
这些劳动的社员中,当然也有吴拥军的六个兄弟,这六兄弟,可没有一个不狠狠地瞪着杨楚生,只是他理都不理,要打架那就来吧。
生活虽然苦,只是生产队的劳作,总会有笑声。笑声大多也来自于村妇们,他们可不管啥,好像生活的苦也需要宣泄,说的都是那种相当直接的夫妻间的事情。
负责从肥水坑里给社员们打上肥水的副队长,看着白雪的样子,她可是第一次参加生产队的劳作,只给她打了两半桶。
杨楚生却是满满的一担,这哥们往下一蹲就挑起来了,还是咧一下嘴,这一担,一百二十斤跑不掉。
吴拥军的老婆桂香嫂,却是推着一辆用木条骨做成的,然后中间装上比自行车大点,用于板车用的车胎的独轮车。
“芹菜嫂,你双脚为啥合不拢?”一位走在水笋叔老婆后面的村妇,大声就喊。
前后的社员们立刻就笑,芹菜婶回头就喊“发春了?你家贵喜,太久没让你张开了!”
这热闹了,男社员们还好,女社员们立马就大笑,就是村姑们,也脸不红心不跳,笑得无拘无束。
白雪可不敢大笑,两半桶肥水,压得她走路都不大稳当,听着女社员们的话,又让她脸红。现在她可领教了,农村女人的粗犷和直接。将肥水往长满着绿草的路边一放,红着脸,大口地喘气。
“挑不动就放着,我回来了就帮你挑。”杨楚生看着她挂满着汗珠,苍白中又透出点羞红的脸说。
白雪擦一下汗,摇摇头,咬着牙又挑了起来。
“哎呀,小心点!”后面桂香嫂的喊声,让杨楚生回过头。
原来他是只顾着白雪,差点被后面桂香嫂的独轮车给撞到了。
这桂香嫂看着杨楚生,怎么说呢?本来她是想质问他,怎么可以搞得她丈夫那样的。不过人太多,这少妇眼睛跟这小知青对了一下,赶紧移开,还是走了。
“喂喂喂,你瞧瞧,桂香的屁股,啧啧啧!”贵喜的老婆又来了,小声朝着芹菜婶说。
白雪的脸又在红,抬眼看了杨楚生一下。
这哥们却在笑,也怪不得别人会说,这桂香嫂高挑的身材,前后都丰满,推着独轮车,走路的姿势左右摆得确实惹眼。
真累,五六百米的路,杨楚生歇了两次,白雪最少有五六次了。好不容易到了田头,这美女赶紧摘下草帽,“呼呼”地煽风。
肥水挑到田头,还要等着两个男社员,用木瓢往稻田泼。
杨楚生将扁担往两个木桶上一架,坐在扁担上面,掏出香烟,朝着走过来的水笋叔举。
“嘿嘿,丰收啊。”水笋叔笑着说,美美地放在鼻子下嗅。看着刚刚插好了不久,急需施第一次肥的稀拉稻田,额头的皱纹皱得更深。
这年头,想要买点尿素这些还难,上面是有分配一点,不过上百亩水稻,也就分配个两三百斤,不够用。
“水笋叔,这样每人两担肥水,到了第一次肥都施完了,太慢了吧。”杨楚生大声说。
“那有什么办法?生产队的人都在这里了。”水笋叔其实愁的也就是这事,还惊讶地看着这个小知青,好像他也懂得种田似的。
杨楚生伸出食指,弹掉烟灰又说“那就让大家积极一点呗。”
“积极?杨同志,你在学校要积极点,老师还会表扬你,我们积极了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的工分。”秋月嫂撩起土布做成的短袖衫,边擦着汗边说。
“喂,你在杨同志面前,可不能这样了。”芹菜婶说完了,社员们又大笑。
白雪抬手掩着嘴巴也在笑,这秋月嫂撩起衣服,那可是正面全露了,她又是杨楚生的三同户,又是一个寡妇。
秋月嫂才不管,一说到这些,她就最有气。就如今天吧,她也是两担满满的肥水,男社员也一样,但今晚记工分,照样是男社员的工分比女社员多一倍。她没有男人,就是最为吃亏的了。
水笋叔也在摇头“每个生产队都一样。”
“能改方式的嘛,方式一改,可能上半年,我们生产队每人的口粮,可以提高点。”杨楚生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