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城无界 (萧意山)

　　陌天黎接过照片，发现照片上是他家住所，另外还有苏雨秦。
　　他有好几天没见苏雨秦了，看到照片上的老姐，心里也有些触动。
　　“她是你最亲近的人吧？盟会已经派人打探到她的住所，还有所有相关资料。”方华的语气十分冷静。
　　最初的那一刻陌天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接着他回过神来，勃然大怒，将照片狠狠一摔，骂道：“你们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面对愤怒的陌天黎，方华并没有回避他的眼神，显然陌天黎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用十分平缓的语气说着：“我能体会你的感受，但是卫夜盟之所以发展到现在，能够守住这个天大的秘密，光靠成员的自律是不行的，必须有一些控制手段，这个手段看似不通人情，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是唯一的办法。我当初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方式，但是现在，我入盟已经七年，深有体会，要想成就大事，就不能过于考虑个人感受。”
　　陌天黎沉默不语，确实，从“大义”上来讲，方华所说的没有一点毛病，但此时他心中依然觉得无比难受，甚至感到有一点恶心。
　　“你先冷静冷静，多想想，我晚一点再过来看你。”方华知道此时说再多也没用，站起身来，推门出去了。
　　只留下陌天黎一个人在办公室，他躺在沙发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抓着凌乱的头发。
　　其实打心里来说，陌天黎对卫夜盟还是有好感的，不管是方华，还是颜菲，甚至那个看起来很严肃的楚云墨，他都有一种莫名和他们志同道合的感觉。再加之枯燥无味的保安生活他早已经受够了，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加入卫夜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用自己至亲作为要挟的这种方式，让他觉得极度不适，一时间他大脑无比混乱，感觉整个头都要裂开。
　　时间很快过去，时钟指向七点半，此时已到深夜。
　　办公室不显眼的一处角落连接外部走廊，陌天黎不知觉来到了外廊上。
　　站在外廊，周边环境尽收眼底。陌天黎这才发现卫夜盟的大楼是建在关丘远郊的一座小山顶山，晚上从这个角度俯瞰，整个关丘的夜景一览无遗。此时的关丘，灯火通明，远远看去，像是黑夜中一团篝火，明亮而璀璨。
　　“风景不错吧？”方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边。
　　“还行。”
　　“我也经常站在这个角度看城里，望着那些楼宇道路，心中总是会思考，为什么人类可以创造如此繁华喧嚣的城市，数百万人聚集在一起，安居乐业，彼此协作。一座城市，就像一个极其精密的仪器，哦，不对，应该是人类文明可以创造出来的最伟大的艺术品。”
　　方华说这番话的时候，厚厚的眼镜迎着月色，似乎他双眼里都在放光。
　　“卫夜盟，就是守护城市的黑夜，或许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但城市里的每一点灯亮，每一栋楼宇里的人和事，都和我们息息相关。试想一下，那些怪物一般的异灵者，如果这个世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存在，谁还能够安心的居住在这里，去创造家庭，创造事业？那样，整个世界都会陷入恐慌，更不会创造出如此璀璨的文明。”
　　方华的话语很平实，却有一种力量打在陌天黎心中，他再次望向关丘这种城市，曾经生活的点点滴滴引入眼帘。
　　是啊，如果不是卫夜盟的存在，把恐怖的异灵者隔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城市里那些象征着文明的灯光，都将暗灭。
　　陌天黎趴在栏杆上，将头埋在双臂之间，陷入无限的思考，突然，他抬起头来，问道：“只要我答应加入盟会，你们保证不会动我老姐分毫？”
　　“当然，不仅如此，盟会也会像至亲一样保护她。”
　　陌天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再次陷入沉默。
　　方华转头看向他，似乎在等待他最后的答复。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以战斗员的身份加入，以后遇到异灵者，就必须兵戎相见吗？”
　　“那倒不至于，并非所有的异灵者都是危险的，有一些异灵者并不具备攻击性，这一类异灵者，我们完全可以和他们安然相处。”
　　方华的这句话似乎解开了陌天黎最后的心结，他怅然一笑，说道：“好，我加入你们。”


第25章 道别
　　看着陌天黎终于答应，方华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我明天就给你办理入盟事宜，然后接下来两周，你得接受封闭式新人特训。”
　　“两周时间？”陌天黎面露难色。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先回趟家，看看我老姐。”
　　“从规矩上来讲本来是不允许的，不过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个特批。”
　　算起来，陌天黎已经有好几天时间没有见苏雨秦了，虽然说间隔也不算长，但中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非常想回到家中和她一吐心中所感。第二天一早，陌天黎就离开了卫夜盟大楼，踏上了回家的路，这一次他感受到从没有过的归心似箭。
　　从卫夜盟回到关丘市区大概一个小时车程，陌天黎记得来的时候足足花了四个多小时，看来当时方华几人是故意饶了路，显然还是对他有所防备。但是他心中一点也不介意，反而由衷欣赏卫夜盟这样谨慎的行事风格，可能这正是支撑卫夜盟发展如此壮大，又能隐藏得极好的根本之法。
　　陌天黎和苏雨秦所住之处是位于关丘近郊的一个单层宅楼，虽然是租的，条件也比较简陋，但足矣让他们安身立命。回到家门口，看到熟悉的街坊邻居、外围陈设、还有屋边那棵大槐树，他心中泛起久违的亲切感。
　　屋门只是虚掩，陌天黎推门而入，只见苏月秦坐在客厅沙发上，举着手机，对着镜头摆出各种姿势，她居然在做直播。
　　“不是吧？老姐这心也太大了，我消失了好几天，她一点也不担心？”陌天黎觉得有些失望，但也没有打扰她，而是默默地坐在一边，心里盘算一会儿该怎么和她说那件事。
　　眼前这个女人，虽然已经三十三岁，但是风韵丝毫不减，此时的她，对着手机镜头露出各种程式化笑容，尽管有些矫揉造作，依然还是具备十足的魅力。十几年来，她一直带着陌天黎奔波闯荡，最近两年才开始网络直播的行当，成了小网红，总算让生活稍微安定了一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雨秦才关掉了直播，之前挂着笑容的脸瞬间沉暗下来，此时，她终于发现了陌天黎。
　　“老姐，我回来了。”陌天黎语气听上去似乎比较冷静。
　　苏雨秦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到他身前，朝他脸上盯着看了几秒，突然伸出手在他胳膊上死劲掐了一下。
　　“老姐你干嘛？很痛的！”陌天黎眼泪都差点出来。
　　“你这臭小子，这两天你跑哪里去了，打你电话也不通！”苏雨秦神色复杂，口中似在责备，眼神里却露着欣喜。
　　陌天黎知道盛世集团总部大楼顶层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关丘，他的私人手机遗落在现场，身上的工作手机又不能打外部电话，所以始终处于失联的状态，苏雨秦的担忧可想而已。陌天黎近距离看着她，发现她神色疲惫，眼角还留着泪痕，难以想象这两天她为自己承受了多大的焦虑，一时间心中又是自责又是感动。
　　“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我一会再跟你说。”
　　若在平时，陌天黎这样的敷衍之词只会招来一顿追问。但此刻，苏雨秦似乎从陌天黎神色中察觉到了不同往时的沉重，她呆了一会，说道：“不管怎么样，先吃饭，我去给你做吃的。”
　　苏雨秦进了厨房，留了陌天黎一个人坐在客厅，他静静地看着房间里的陈设，平时他从来不会注意到的一些角落，此时却显得格外新鲜和显眼，他心底觉得，这样平静的日子，以后不会再有了。
　　过了一会，苏雨秦回到客厅，她做了陌天黎最爱的几个菜，两人在饭桌上对坐着。
　　陌天黎却没有太多心思享受口中的滋味，他思索了很久才张口说道：“老姐，我离开盛世集团了。”
　　“哦？”苏雨秦夹了一口菜，但双眼始终看着他，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陌天黎试探性得望着她，观察着她的神态变化。
　　苏雨秦同样迎着他的眼神，似乎想要从中读出些什么，过了半晌，她轻甩了一下头发，强笑着说：“说吧，你老姐什么世面没见过，还用怕吓着我？”
　　“我慎重考虑过了，我将去一个新的地方，那是一个很神秘的组织，但其中具体细节，我没有办法告诉你……”
　　陌天黎咬着下唇，他不断再想接下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然而苏雨秦却没有追问，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将碗筷放下，沉默地看着他，眼神不断闪动。
　　“这么多年，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但凡是你作出的决定，又有谁能改变得了？”过了许久，她才语气深重地说道，头偏向一侧，看着窗外，仿佛是在目送一个即将远离的东西，然后微微叹气：“你跟姐说实话，那地方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