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看出姬乐神情坦然,毫无半点戒心,余媖稍稍放心。她太了解自家竹马的性格,凭空多出一个不受控制的国灵,而且诞生来历未知,以自家发小的性格,肯定要先声夺人敲打一番。
“只盼着他们双方皆是夏国要人,万万不可真正冲突。”余媖目光随后落在仓颉身上,满心期待地想着:史皇氏地位崇高,希望他能从旁拦一拦吧。
不过余媖想的再多,也比不上杨柯登场送上来的大礼。
“哈哈,国灵大人,前天仓促照面,没有时间详谈。今天大人既然来我的王宫,回头可以慢慢聊。”
人还没进来,笑声便从殿外响起。
姬乐将拿果子的手收起,笑眯眯说:“没关系,你去太真楼见我也可以。”
“呵呵……”杨柯走进来,看到青年和另一边的仓颉,目光微作停留,最后才落在姬乐身上。
仓颉的存在,他已经听余媖告知。但关键还是这家伙!
仔细观察姬乐,见对方身上似乎没有留下多少伤,杨柯露出了然之色。也不解铠甲,腰间佩剑,大摇大摆坐在主位上。
值得一提的是,姬乐来到王宫中,也被余媖推到主位。如今两人同坐,姬乐马上感觉到杨柯身上暗暗攀升的神力气息。
下马威?至于吗?
姬乐不以为然,暗中也以灵力护身。
两股气势相互撞击,二人在座位上僵持。但见谁也奈何不得谁,不约而同收了气势。
“国灵大人身体如何?”
“吃好,喝好,心宽体胖,其他事不足为人道。”
杨柯眼中闪过异色:虽然,你昨天那番挣扎,自己全当没事人?而且连余媖等人都不清楚?
他心中犯嘀咕,人家都活蹦乱跳的,自己还傻呵呵送什么幽神草,还不如拿回去等哪天坑南宇山邪神。
然后,杨柯看向余媖,露出询问之色。余媖连忙茫然,最终才蹦出一句:“殿下,在王庭大殿之中尽量不要持刀佩剑。”
“哈哈……忘了,忘了!”杨柯默默后脑勺,佯作无意地将佩剑扔到桌上,剑尖正对准姬乐。
完了!
余媖捂着脸,这厮又开始了!
青年见杨柯示威,心中冷笑不止,掂量身边的八叶香薰,盘算自己这一扔,能不能直接砸杨柯一个脑袋开花。
场上气氛诡异,让史皇氏表情无奈:拜托,你们好好说话行吗?一个个话中藏针,有意思吗?
“这剑不错啊。”姬乐在杨柯对自己示威后,也是心中恼怒。但到底涵养好,并且事先答应余媖、仓颉等人要保持仪态,便继续搬出人畜无害的表情,主动将剑拿起:“我知道你在国中还有一把青骝剑,那这剑叫什么?”
“赤鸿。”
“好名字,看来随你征战,饮了不少神血吧?”轻拂剑身,姬乐能感觉到一股锐利的剑意逼向自己。
“大人——”余媖刚要惊呼,却看到姬乐身上浮现一片青光。手指慢慢擦过剑身,将上面的怨气煞气全部净化。
“这是……”杨柯辨认姬乐施加的术法,露出疑惑之色。看起来,不像是灵宫的秘术?
余媖一脸震惊:太平禳福祈神安灵咒?大人什么时候学来太平教的咒术?难道是赵伯和钱伯他们?
姬乐随意挽起剑花,漫不经心说:“剑为百兵之首,王道神器。岂能堕入杀戮邪道?人君既持剑治国,当慎之。”
不就是示威装逼吗?怕你不成?姬乐心中自得:你拿剑示威,我就抹掉你的剑煞。有本事,你再叫唤啊!
我斩杀十八个地祇大灵才积蓄的弑神煞力!杨柯看到姬乐的动作,心中不住咆哮,脸上也露出心疼的表情。
但马上,杨柯又绷起脸,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语气轻松淡定:“区区一件器物,如何承载王道?这山河社稷,终归来自于人。”只是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宝剑,露出内心的波澜。
所以,你这不算“人”的国灵,哪里来,哪里滚吧!
“没错,国家兴衰,最终还是依靠于‘人’。三木成林,三人合众,家国大事乃众民所愿,非一君所为。故圣人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为君者,当慎思之。”
然而什么是民意呢?自然是我这从国民心中孕育的国灵,更能象征一个国家喽?至于你,哪凉快,哪待着去!注定被人民推翻的家伙,安安心心当你的人君,我才懒得管你。
杨柯嘴角挂着勉强的笑容,看着这伶牙俐齿的国灵,暗暗后悔:早知道,将刘胜一并带来,省得这厮在我跟前乱说。
再看看底下,就连余媖对姬乐的话都露出一定程度的赞同。
“喂喂,他这明明是借古人之言,而且是不是孔子本人所说,都不一定。极有可能是后人假托,你们干嘛一副崇拜的样子啊!”
杨柯内心无比憋屈,索性亮出自己的杀手锏。原本勉强的笑容逐渐化开,笑容越发灿烂。而在姬乐眼中,就仿佛一只黄鼠狼,终于盯上自己的猎物。
“咳咳……我这次在托磊国抓到一条大蛇,打算带回来当祭祖的牺牲。不知国灵大人,可有意随我一起观礼?”
“哦?”姬乐知道杨柯不怀好意,正要说话拒绝。只见杨柯命人将木笼推上殿,里面赫然盘踞一条大蛇,而那蛇所散发的气息和自己几乎一致!
第十八章 一山还有一山高
国灵!这厮当着自己的面囚禁一尊国灵,而且还打算拿其当祭品?
姬乐面色难看,轻轻抚摸赤鸿剑身,目光越发冷厉。
这混蛋!余媖看到蛇灵被抬上来,立刻知道不好!她赶紧看向左右,史皇氏眉宇间多出一抹不满,显然不赞同杨柯的举动。
“国灵大人已经些微让步,根本不打算插手军政之事。这位夏君未免威仪太重了!”
至于青年——
咔嚓!他直接捏碎手中的熏香,上下盯着杨柯,已经在寻思要不要直接揍一顿。
“我的八叶熏香,做这一个镂空熏香盒,就需要七天时间呢!”余媖心疼自家的物品,但此刻显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她赶紧对身边侍女打眼色:“快,去把司马大人请来。”
侍女点点头,飞快跑出大殿,去搬救兵。
至于两位当事人……
杨柯紧绷着身躯,小心提防姬乐。自己弄了这一出戏,万一姬乐冲昏头脑,挥剑砍自己怎么办?
“国灵意下如何?”
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姬乐身上,有担心,有纠结,有戒备,也有怀疑……
叮——
宝剑出鞘,寒光瞬间升起。
杨柯二话不说,身上冒出熊熊烈焰。
余媖脸色微变,立刻拿起巫杖准备拦架。
而仓颉提起玉笔,青年扑身上前,而杨柯的亲兵也纷纷做出防御之势。
然而——
姬乐下意识挥剑虚劈,随即将宝剑重新入鞘。
“你们这是做什么?”看到众人因自己而纷纷展开行动,反而是姬乐这个当事人最冷静。
他笑道:“你们该不会以为我要动手吧?只是坐久了,起来玩玩剑。”
随后,姬乐扭头对杨柯说:“如果我没记错,牺牲之物多为纯色。这蛇灵虽通体青鳞,但尾尖略带墨色,额头有赤瘤,颔下有金边,恐怕不方便用作祭品。”
“再者,我知牺牛为‘一元大武’,豚为‘刚鬣’或‘腯肥’,羊为‘柔毛’,兔为‘明视’……鲜鱼为‘脡祭’,净水为‘清涤’,祭酒叫‘清酌’。还有嘉玉、量币以作供奉。却不知以蛇为祭,又有什么名堂?”
姬乐所说的那些祭品名称出自《礼记》,是周时对各种祭品的雅称。然而貌似这里面并没有以蛇为祭的案例。
换言之,以蛇为祭,并非古制。
“此等祭品,能让祖神先灵满意?”
“这里不是故土,哪有那么多规矩?我想用什么祭,就用什么祭。祭祀,只看心诚与否。”
姬乐颔首道:“不错,‘祭祀先祖,以诚为佳’。但如果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还指望内里有多少诚意?”
杨柯正要反驳,但姬乐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打断:“也罢,既然国君有意,那就随你走一遭吧!”
就仿佛一个懂事的大人,面对一个执拗胡闹的孩童。姬乐摆出这架子,让杨柯种种示威全成了笑话。
国灵大大方方,将赤鸿剑扔给杨柯,主动从主位走下,来到蛇灵身边,眼中露出同情之色。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如今杨柯拿蛇灵作祭,何尝不是威慑自己?
但马上,姬乐表情又镇定下来:“诸位,还愣着做什么?要祭祀,总不能在这王庭之地吧?万一惊扰几位夫人,那如何是好?”
杨柯见对方云淡风轻,仿佛根本不受自己压迫,也只得站起来,对余媖说:“去灵宫收拾下,我们去封魂台。”
余媖怒瞪杨柯一眼,才吩咐随从巫女去准备。
“国灵大人,我来引路。祭祀之地在灵宫偏殿,有段路程。”
……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王庭之后的大道向灵宫走去。
望着远处重重宫阙虚影,姬乐对青年说:“今朝再来,和前日气象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