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光。
想和他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好，一定会很快乐。
可是，这不过是空想。越是想，越是痛，越觉得孤寂难耐，越感到放弃是何等艰难。不用其他的事情将这份心情引开，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被这种痛苦包裹着，情绪低沉而抑郁。
不能这样下去，但是又找不到办法，而在原地不断地徘徊着。
亮走到门前，拉开了门。
他想去有人的地方呆一阵子，哪怕那些人他都不认识，也无所谓。
总比自己一个人，无法克制的好。
但是他在走出了门后，很快就后悔了。
漫无目的，却带着明确的方向，等亮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光的家附近。
他想见他，就算拼命想克制想拉开距离，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见他。
这份思念，不会因为他们的距离而减轻。
越是克制，思念越加强烈。
然后他看见了光和明明，牵着手走在路灯下，而且在明明家的门口，相拥而吻，挥手再见。
当亮终于回过神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哭了。脸上尤有泪痕，只是自己毫无所觉。难道自己已经被痛苦折磨得麻木了吗？心还没有明白过来，身体已经忠实地做出了反应。
一旦意识到，眼泪似乎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亮匆匆地揉了一下眼睛，唇紧紧地抿着，注视着光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
结果，自己早已经知道了。
但是被证实的时候，心里最后的希望也完全粉碎，那种痛，他本能地抗拒而忽略掉。只要自己不去意识，就不会觉得悲伤和难以言喻的空虚。
心里有个声音在警告他。
逃避，他将永远无法摆脱阴影。无论是对光，还是对自己。
但是他真的只想逃避。
与久月分手时的懊恼和自责，带给他的痛，这辈子他都会记住。不要伤害自己重视的人，哪怕只是朋友，这一点，他不断反复地告诉自己。优柔寡断必将害己害人，只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勇气也随之一点点地减退。
他需要有人推他一把，他需要有人逼他去表白逼他去了断。
他自己做不到。
谁能做这件事呢？
脚步声停在了亮的身后。亮察觉到身后有人时，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分钟。他沉浸在自己的苦闷中，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而这个人，也体贴地只是在观察他，而没有急于出声。
亮慢慢地转过了身。
少女微笑着面对他，轻轻地扬起了手。
“晚上好，塔矢。”
第七十九章 坦白
站在亮面前的是明明，藤琦明。
“你好。”亮略显排斥地回应她。
“光已经回去了。”明明走到亮的面前，“你为什么不叫住他呢？”
亮看着她。
“叫住他？我为什么要叫住他？”
明明捋了一下头发。
“你一直看着他，不是吗？”
亮的心突然间沉了下来。明明意有所指，他很清楚。
“你有话要跟我说？”他淡淡地问。该来的总是会来，无论是光还是明明，被发现的时候，逃避就没有意义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明明微微笑起来。
“那边有个小花园。”亮平静地抬了一下手，“我们坐下来聊聊吧。”
“好的。”明明点头。
天空中的星星开始清晰地显现出来。不知道明明要说什么，或者已经预感到明明要说什么的亮，出神地看着天空，看着那些星星不断地闪烁。
不承认的时候，就不需要放弃。因为没有开始，也无所谓结束。事实上，心里总是怀有期待，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总会幻想有哪一天自己希望的幸福会到来。
一旦承认了，一旦被知道了，一旦被拒绝，就算不想放弃，也只能给自己一个短痛。
只不过这个痛，是别人给他的。所以痛得会很彻底，也会很深刻。
“遥，有男朋友了。”明明轻轻地说。
亮看着星星的眼睛一动也不动。良久，他问：“什么样的人？”
“一个很老实的厨师，手艺不错，也很吃苦耐劳。”明明轻轻地抿了一下唇，“人长得很普通，但是，很善良，非常关心人，比遥大六岁的样子。”
“……我还以为是大垣洋一。”亮自嘲地一笑。
“遥和洋一处得是不错，但是个性冲突太大了。洋一很个人主义，有时候会为自己强迫遥。遥看起来很温和很体贴，但是实际上非常有自我主张，只要她认定的事情，就算再难也会努力下去。跟我完全不同。”
亮转头看着明明。明明是个很温柔可爱的女孩，有时候有点天真有点浪漫，与久月的气质完全不一样。光很粗枝大叶，也很鲁莽，既不细腻体贴，也不纤细。因此他和明明的个性，非常相融。明明有直率的一面，也很了解光，彼此都能注意到对方的需要和喜好。
亮轻轻地叹了口气。即使自己的个性与光也能相融，但他毕竟是个男人，在这样的恋爱中，毫无竞争的可能。
“和进藤处得好么？”他淡然地问，提到光的时候，声音无法克制地微微颤抖。
明明微微一怔。她没想到亮竟然会有勇气问她。在看到亮注视着光的情景时，她深深地感到了从亮身上流露出来的苦闷，因为无法坐视而出声，她不希望亮排斥她。
是光的朋友，也就会是她的朋友。
这是她爱光的方式。
“嗯，还是常吵架啦。”
“那是你们的相处模式吧。”亮微微笑了笑，“会顺利的，不用担心。”
明明看着他。她虽然不能真正体会亮说出这番话的心情，但是却能了解。
“塔矢，你喜欢……光吧？”她不想绕弯子。
亮交握的手微微一颤。他们果然……都发觉了。这算是自己希望的结果，还是上天对他的讽刺呢？无论如何掩饰，感情变了就是变了。
“……嗯。”
“告诉光吧。”明明抿了一下唇。
“告诉了有什么意义？”亮轻轻冷笑，“我可不想做不光彩的第三者。”
“你不想告诉他吗？”明明问。
亮一时语塞。想不想？他当然想，但是他害怕。谁会明知要被拒绝还去表白的？这世界上能有这种勇气的人不会多。
“你想知道光对你的看法么？”明明注视着他。
亮再度轻颤。
“告诉他吧。”明明微微低了一下头，“你不会后悔的。”
真的不会吗？亮犹豫不决。
“我很佩服你。”明明站起身，手指在身后交缠，弯了一下腰，带着微微的羞涩感。“光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就很敬慕你，我也是。我常听他说到你的事情，从没看过他那么在乎一个人。那时候，我真的非常非常嫉妒你。”
亮不由得微微一怔。这些事情，他完全不知道。
“你们是朋友，是对手，更是围棋上永远的知己。”明明眨了眨眼睛，“所以，你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光最重要的朋友，最在乎的朋友。”
亮哽咽了。他紧抿着唇，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明明的话，让他了解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希望永远留在光的身边，永远和光一起下棋的自己。
“光是我的男朋友，我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也不可能让。光选择了我，所以，我会珍惜他。”明明郑重地说，“但是光的世界里，并不是只有我。他还有妈妈和爸爸，他还有你，还有围棋，还有梦想。”
亮的唇抿紧了。
“我们，都只能拥有光的一部分，也只被他拥有一部分。”明明咬了咬唇，“我想成为你的朋友，也希望你们的友谊能永远。”
亮长长地叹了口气，淡然笑了。
“我也一样，一直这么希望。”
明明微笑着。她的双手十指紧紧地绞在了一起。虽然已经在脑海里想过无数遍，但是真的要说出这番话，心里的压力大到她无法承受。直到说完，她仍然异常的不安。如果亮以为她在用这种方式软化他怎么办？如果亮被她的话伤害了怎么办？如果亮再也不愿意跟她做朋友怎么办？
但是亮令她吃惊。他是如此善意地理解着她的话，而且接纳着她。
换成其他任何人，都一定难以做到。但是他却做到了。
亮比明明想的还要善良，还要体贴和宽容。
如果他是个女孩子，明明不期然地想，自己一定毫无胜算。
亮站起身。
“我送你回家。”
明明轻轻地点头。
她看不懂亮的表情而忐忑不安。亮送她到了家门口，转身离去，明明注视着他的背影，怅然无语。
亮回到了自己的楼下，赫然发现子安站在那里。有些惊讶，却又有些心里温暖，他走到了子安的面前。发现子安脚下有几个烟头，颇有些讶异。
“你回来了？”子安明显带着兴奋地问。
“嗯。”亮反而不知道如何应付，只好随便地应了一声。
“我买了宵夜，一起吃吧？”子安抬起了手。便当已经冷了，注意到这一点时，子安的脸顿时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