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枝急得直想破口大骂,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语气平静:“已经不需要对它进行审问了。阴阳寮掌握的证据非常有说服力,更何况它还想逃跑!这就已经是铁证,在这里处死它完全没问题。”
鬼使黑不得不承认三枝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不是他一直盯梢明启,比在场所有人都要了解这只姑获鸟的为妖处事,恐怕也会认同三枝的说法。
所以鬼使黑也不反驳三枝,而是直接问道:“那为什么不是在打死他之前先问他符咒的具体位置呢?”
“我们有巫蛊师,可以在他死后问询。”三枝强调道,“处死姑获鸟是寮助们讨论后的结果。”
鬼使黑叹了口气,又重新抓紧了桐谷的脖子。他也不知道拿桐谷做筹码能把阴阳师们诓到几时,最怕的就是阴阳师们主动舍弃桐谷或是桐谷自己求死主动解除阴阳师们进退维谷的困境:“也就是说……哪怕这只姑获鸟是无辜的,你们也会选择先杀掉他咯?——明启,别躺了,抽空吃东西。”
倒在一边努力节省体力的明启听到鬼使黑的话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符咒的达摩蛋!
绝境逼人,在阴阳师们还不能理解鬼使黑的话时,明启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将蛋全部吞到腹中,连壳都不退。达摩蛋的壳是不可食用的,阴阳师们在给式神发蛋的时候都会特意提一句一定要敲开蛋壳,此时时间紧迫,明启也不知道自己吃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副作用还未出现,妖力的饱胀感就已充斥全身。
鬼使黑见明启消化得差不多,突然说道:“刚才打晕城户的时候就让你快点吞,光磨蹭,现在吞得快有什么用。”
不止是明启一愣,在一边担心桐谷寮助的阴阳师们也是一愣。这时才有人发现倒在明启那边的小阴阳师。城户的身形太小,阴阳寮的式神又冲得太快,战斗中也没人费心往地面上看一样,只顾往明启身上拍符咒。
以至于过这么久都没人发现城户还躺地上。
“你对城户干了什么!”人群中有与城户交好的同僚,立刻冲鬼使黑大喊。
鬼使黑用一种很无所谓的表情看着这个人,扯出一个笑容,语气特别耿直,就像朝明启卖阴阳师的那天那样耿直。
“也没干什么,让他把姑获鸟的契解了,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些——放心,没死。”
三枝终于按耐不住,他不能再让鬼使黑说下去了!
鬼使黑现在是下定决心要让姑获鸟脱离死罪,不停把毫不相关的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如果再不表态,待会鬼使黑说不定还会继续找些罪名加在身上,甚至干脆把符咒失窃的罪名一并顶上。
与其他式神不同,鬼使黑没有所谓的族群,他们只来自于一个本体。所以如果鬼使黑犯罪,受惩罚最大的从来不是式神本身而是阴阳师。因为这种式神只是地府本体的一丝意识,处死他们毫无意义不说,就连把这种式神拿去炼返魂符都会比同阶的妖怪炼得少些!所以对这种式神所谓的惩罚只是一趟回本体的旅行罢了。
更何况地府而来的式神召唤出时均没有记忆,全由阴阳师逐渐培养直到觉醒才能恢复。这就导致很多鬼使黑明明来源同一个个体,却性格迥异。
这样的式神犯错往往就会连累阴阳师受罚。
毕竟别人的鬼使就好好的,怎么就你家的在搞事?
三枝愤恨的看着鬼使黑,而对方只是冲他眨眨眼,摇了摇还被掐住脖子的桐谷。鬼使黑哪里是在用桐谷威胁阴阳师们,这个狡诈的式神只是在用行动威胁自己!
“你到底想干什么鬼使黑。”三枝问道,牙已经咬得不能更紧,声音完全是从缝里面挤出来。
鬼使黑想了想,很诚恳的低下头,给三枝行个小礼。只不过他一只手里还抓着桐谷,就让这个动作显得特滑稽:“要不三枝你我的契也给解了吧?”
这句话立刻把三枝气得眼前一黑,过了一阵才看清东西。
而阴阳师们则是开始小声的嗡嗡嗡讨论起来,内容无非是“这鬼使黑是怎么了?”“他和姑获鸟是一伙的”“与偷符咒有什么关系”。
在一旁消化蛋壳假装不存在的明启冷眼看着被牵扯进来的鬼使黑,也拿不准对方突然跳反的意图。而且鬼使黑给他争取到了吃蛋的时间,让他有机会突出重围,还把城户的罪责一并担上。
可是鬼使黑自己怎么办呢?自己一跑,独自留下的鬼使黑就得倒霉。
思及此处,明启飞快的消化着达摩,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自己攀升到六勾灵力满。仗着六勾的高速,明启突然行动,打破了室内奇怪的平衡——他顶着另外几个高速式神的攻击,一伞戳住防御结界时限满自动解除的三枝:“和他解契!”
紧接着明启定了定神,抓着三枝与鬼使黑站到了一块儿:“别想着弄死我了让巫蛊师将我变成傀儡找到藏符咒的地方,要是我快死了立马魔化自爆渣都不会留给你们。”
鬼使黑万万没想到明启会在这个时候承认罪行,短短几句话让他之前的努力都白费。
虽然以符咒做借口也不错,这么一算他们现在手里就有三个人质了。桐谷寮助,三枝寮助,还有失踪的符。
眼前这群阴阳师对前因后果都一无所知,这认罪还真就唬住了他们。毕竟明启魔化过,已经魔化过的妖要再次魔化轻而易举。真的让明启就此自爆,他们的符岂不是永不见天日?空符也就罢了,很多符里面还封着式神!
“如果你们就此罢手我可以把符咒还回来。”明启见阴阳师们有些犹豫立刻打蛇上棍,开始乱扯:“偷符咒只是为了逼城户给我解契,否则我说是他指使我干的让他从此在阴阳寮没法待下去。只要你们肯让我们走,自然可以拿回以前的符咒。”
众人自然而然的联想起城户结契时,姑获鸟抵抗魔化的事。如此不甘心的成为式神,为了逃跑行窃逼迫阴阳师就范似乎说得通?只是鬼使黑又是怎么扯进去的?
事已至此,三枝只好强忍怒气,同意给鬼使黑解契:“鬼使黑你可想好了,你们和其他式神不同。”
鬼使黑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点点头只听听。
“不过这次我必须要给姑获鸟上束缚咒。”三枝缓缓的将解契符往鬼使黑身上凑,却不贴上去:“如果这次放你们走了,却不在一天内将符咒还回来,我必定会用束缚咒捏爆姑获鸟的妖核。”
明启在一旁看得干着急,挥起翅膀把三枝的手往鬼使黑身上一推:“你话真多。”
当明启顶着一身束缚咒同鬼使黑一起走出城户宅的时候,只感觉恍如隔世。
“……今天的事儿太多了。”
鬼使黑一巴掌拍他头顶:“少感慨,想想该怎么入手。”
往城外的道路今日显得出奇长,明启安静了好久才问到:“你为什么帮我?”
鬼使黑搓搓脸,挤出一个笑容:“一开始是为了城户,总得有人帮他脱罪。其次是为了我的良心……我有一定把握不是你干的,却无法说服三枝,甚至三枝他们都商量好来取你性命,我却以为他们只会审讯你。”
如果阴阳师们不是打算直接杀掉姑获鸟,鬼使黑一定不会阻拦。但阴阳师们粗暴的程度已经超乎鬼使黑的底线,他无法接受一件事本身的真相还未挖掘,就有一条生命因此投入地府。
最后鬼使黑打个哈欠总结道:“我好歹是地府鬼使,本职工作也并非是给阴阳师做马前卒。如果后来的证据证明的确是你干的,我也有办法通知三枝杀了你。”
第 10 章
京都外的小树林里鲜有人烟,明启离开城户家的第一站就是这里。
他跟着姑姑那段时间早就习惯风餐露宿,现在要在密林休整也没觉得不便鬼使黑在一边发呆,他就盯着一个溪流蓄起的水塘捞鱼。
翅膀不方便就用风刃捕捞,没有手给烤鱼翻面就直接点了火堆把鱼埋在地里。然后就蹲在旁边捧脸等。
与城户解契后,失去了灵力支援,明启的妖力消耗就多起来,连肚子饿的速度都变快。更何况现在正是三更天,明启上一顿还是昨天吃的几个橘子,肚里空荡荡总觉得难受。
约莫三十分钟,土地里已经开始散发熟鱼的味儿,明启挥着小风刃就把鱼掏了出来,还特意削开了沾土的表层,把鱼劈成两半,递给鬼使黑一份。
“不用,谢了。”鬼使黑举起手拒绝这块鱼,“解契后我很快就会消散,所以并不会饿也没有进食需求。”
嗯……
嗯?
嗯!!!!
“我被贴了束缚符也就罢了,三枝没对你下手吧?”明启急急站起来,两边翅膀一边一个风刃,每个风刃上还悬着半条鱼,这有点蠢的样立刻把鬼使黑给看笑了。
夜色里其实很难观察到鬼使黑的笑颜,只不过明启的夜视能力极强,尽管白天和夜晚的视觉效果不同,他还是看出来鬼使黑笑得开心。半点没为自己即将消散的处境紧张。
“还笑!”
鬼使黑深吸口气,小心翼翼的收敛笑容,虽然他是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好在意:“我们走的时候,你听到三枝说了什么吗?——我们和普通的式神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