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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鼠猫之朝野绮年 (若不问)



  包拯果然隐去庞飞岚被掳一节,以过失杀人判处狄素苦役之刑。
  刘美还不知自家儿子的行径,对于狄素的判决十分不满,找太后对包拯施压。包拯自然不为所动,又对太后劝谏道:“太后顾念刘大人恩情,又对其含愧,安知恩情和愧疚最容易使人蒙蔽双眼。任人唯贤才是治国正道,万望太后三思。”
  展昭是后来才知道这桩不算秘辛的秘辛。刘美原本是个姓龚的银匠,不是太后的堂兄,却是她的前夫。先皇在潜邸为王时,对太后一见钟情念念不忘,龚美自愿将妻子送入王府,又改姓为刘,以太后堂兄之名为先皇效力。若无刘美这个前夫的成全,便没有先皇与太后多年的恩爱,也没有太后今日的显赫,是以太后对待刘美比对待自家亲兄弟还要恩宠。
  但刘美毕竟才能有限,难以担当枢密院要职。太后知道国事要紧,考量许久还是将其调离枢密院,另捡了闲差给他荣养。
  狄家和庞家和解,虽仍然无甚私交,但具抛却私怨以国事为重。庞籍力荐狄青,保举其成为延州主将,严防日渐崛起、有独立之势的夏州,狄老将军则劝说太后放下对庞统的猜忌,仍由其统领旧部守卫雁门关。
  庞统临走之前曾来开封府找公孙策,不顾包拯黑得要滴墨的脸色,朗声问他道:“再问你一次,要不要随我去军中做个军师?”
  公孙策淡淡一笑,旧忆在眉眼间漾开,沾染了和煦的颜色。他温声笑道:“再说一次,不去。”
  “好吧,随你。”庞统并不意外,笑着转身离去,“我得了好药材仍派人给你送来,你得闲了也偶尔寄个信给我。”
  九歌仍然留在了开封,并未追随庞统回西北去。展昭曾问及此事,白玉堂道:“她说自己刚来京城不久还没玩够,说不定哪日思念庞统了就回去,也说不定过得开心就在这里长住了。”又调笑说:“怎么?人家姑娘哪里碍到咱们展大人的眼了?”
  这位姑娘确实对展昭造成了些许的困扰。
  譬如这日,展昭醒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胡玉阁门口,不由得懊恼之余感到进退两难。
  晚间他与那耗子日常口角几句,正拔剑欲教他做人,白福进来递了胡玉阁九歌姑娘的帖子,邀白五爷品今冬新雪烹的庐山云雾。九歌姑娘生性洒脱,不急着去追随心上人庞统,倒留在京中和白玉堂做了个茶友酒友。她虽是风尘女子,却很有几分侠气,很快在白玉堂的红颜知己当中跃升为交情最笃的一位。
  果不其然,白玉堂近来虽为设计机关铁滑车忙得焦头烂额,还是接了她的帖子。他又趁展昭分神夺了巨阙,随手挽个剑花替他入鞘,挑眉与他言道:“九歌那里云雾最醇,一同去散散心?”
  展昭便顺势挂起了巨阙,忽然心里好没意思,随口答道:“我不爱云雾茶。”
  “知道,你最爱祁红。”白玉堂一边披上大氅一边笑道,“之前偶尔路过泉城,沁芳苑琼姬姑娘那里的祁红最地道,开春下了新茶跟我去讨一杯如何?”
  谁有那闲功夫?展昭自然是一个白眼送上,脱口便道:“快离了我这里,去找九歌姑娘讨你的茶喝。”语毕也不屑赶他,顺手拿起枕边的书卷自顾自看了起来。
  白五爷吃了挂落也不着恼,不做声看了他半晌,忽然轻笑一声走出了门去。
  展昭正教他看得发毛,又被他这一声轻笑搞得莫名其妙,定心看书却见手中正是白玉堂这几日在看的机关谱。他这些天没日没夜研读古籍、设计图谱,连枕边都随手放着一本。
  展昭虽受他濡染懂些粗浅机关,于此道终究是外行看热闹,翻了一会儿卷谱,却想起连日来白玉堂催他安歇后仍挑着灯思索一回写画一回的样子,愈发心烦意乱。
  恩科已经顺利结束,不管几家欢喜几家愁,包拯公孙策等人总算忙过了那一阵,展昭巡查的任务也没有那么紧了。皇上诞辰也刚过去,之前来恭贺新皇登基的那些使团,有些为了刺探局势已赖在京城好几月,过了这个大日子也就没由头再待下去,这几日都陆续启程了。
  只是前些天展昭追捕一个普普通通的抢劫犯时突遭高手暗算,堪堪挡住要害仍伤到了右腕。本只是皮肉伤,白玉堂却冷着一张俊脸危言耸听说险些断了手筋差点就成了废人了,如不好好休养阴天下雨必然疼痛难忍,一副煞有介事的沉痛样子搞得公孙先生都不好意思说话,唬得包大人放了他大假,不养好不准销假那种。
  展昭也无法,知道那抢劫犯犯案没头没尾,像是故意挑弄事端引他去追。而那暗算之人出手奇诡不像中原武功路数,说不定与某国来使有关,贸然查下去只恐怕打破了如今各国之间这点微妙的和谐。
  也就是说,温润沉稳的展护卫今天难得地有点烦躁不安,但是既不能巡街,也不能练功,还不能和白玉堂打一架出出气。没错,因为白玉堂欣欣然跑去找红颜知己喝茶去了。
  巡街不行,逛街总可以吧?展昭把机关谱收在枕边,一身便服欲出府门,值守的张龙赵虎果然拦下。他好脾气地给他们看被公孙先生包扎得妥妥帖帖的手腕,笑言:“别紧张,就晒晒太阳放放风。”
  张龙抬头看了眼天色,笑道:“太阳快下山了,展兄弟你可得抓紧晒。”
  赵虎顺便补充道:“对了,听白福说白五爷上胡玉阁喝茶去了。”
  “我知道啊,”展昭顺口说道,沉默了一下向他俩露出和善的一笑,“我有说打算去找他吗?”
  张龙赵虎似乎抖了一下,不过展昭没留神,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胡玉阁门口了。
  展昭对于自己做出这么没品的事感到有些懵。
  白玉堂已经常驻开封府连家具都搬过来了这不假,反正这耗子有钱又有闲么。和他交情铁到同进同出促膝而眠也是真,反正开封府客房紧张他们又都是江湖人出身不计较小节么。不过号称风流天下的白五爷独自赴个红颜知己的约,他南侠展昭就一刻离不得似的巴巴跟到了胡玉阁门口,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进去吧,势必会遭这耗子取笑,何况展昭除了查案从未踏足秦楼楚馆,今晚一身便服,没个令牌加持官服护体他还真有点发憷。
  不进去吧,他还真有点不甘心。他还没尝过这胡玉阁花魁九歌姑娘的茶有多好喝,是不是比他冬至前特特托朋友从绍兴买来的十八年女贞陈绍还好喝?
  白玉堂,庐山云雾想必清雅醇美极对你胃口,那坛女贞陈绍我看你就一口也别喝了。展昭尴尬地在附近小摊前徘徊时心想。幸好小商小贩都认得他,估摸着展护卫是在盯什么人的梢,也不打搅。
  天色已晚,家家户户点起灯烛。胡玉阁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出来的却都不是那人。飘摇而下的小雪在檐间灯火前亮过一瞬,又融入夜色之中,覆在未化的积雪上,也覆在他发上眉梢。
  似乎雪有渐大的趋势,展昭想起白玉堂出门时披的那件大氅不带雪帽,却不知这耗子打算喝茶到何时回去,若取了斗笠送来会不会正好错过去?
  正想着,忽觉周围人有些许骚动,一看原来是九歌姑娘亲自送了白玉堂下楼。展昭隔着街望进门口,见九歌仍是一身灵秀出尘的雪白衣裙,笑吟吟依礼行个万福,不算亲昵却也透出好友间的熟稔来。白玉堂亦面上带笑作了一揖,长身而立时芝兰玉树一般的贵公子气度,持剑转身一撩前襟迈出门槛,却仍流露出江湖侠客的潇洒磊落。
  白玉堂其人,江湖传言他心高气傲,又称他风流天下,而展昭其实知道,他是不拘贫富贵贱,只与投缘的人相处,也不拘美丑黑白,对世间值得欣赏的风物都有一分爱重。
  比如包大人黑成那样,他虽常常与其说笑却渐渐和展昭一般爱而敬之,而这位九歌姑娘美成这样,他也是因她洒脱侠气而颇为敬重。
  看着晚来风雪中纤尘不染的白影,展昭那点没来由的气忽然也不知所踪了,正想转过街来个偶遇,却发现白玉堂去的方向并非开封府。
  这又是去会谁?
  跟已跟了,他索性飞身上房远远地尾随着。彼此的气息太熟悉,他纵然燕子飞绝技独步江湖,也不敢跟得太紧。
  不多时已出了城,白玉堂运起轻功疾行,展昭满腹疑虑随在后头,来至城郊一处不起眼的庄子。
  这下可有点棘手。这里大约没藏着什么红颜,凭吐息判断,倒藏着保守估计不下百个好手。展昭能判断出来,白玉堂自然也能,但这耗子从不知道犯怵怎么写,眼见人家就差把“圈套”两字题成牌匾挂在大门正中央了,还是从从容容迈开长腿踏进去。

  ☆、命悬一线

  几日前展昭在那起没头没尾的抢劫案中突遭高手袭击,白玉堂正忙着设计机关图谱不在他身侧,听说当时情形便怀疑那歹人是冲着他去的,却是低估了他的实力没能一击得手。
  白玉堂自然上了心,把展昭的手伤无限夸大逼着他闭门不出,想着探查一番替他除了这一隐患。
  谁知他刚起了个头,歹人倒自己找上门来了,趁着胡玉阁人多眼杂把帖子下到了九歌的茶桌上,落款竟是五毒教的戳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来是五毒教余孽找他寻仇,大概是自知无力对付他与展昭二人之力才提前对那猫出手,倒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那猫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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