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梁湾尖利地叫道,“我叫你放下!”
农夫的手有点发抖,但始终没有放下枪。
“喂,你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梁湾深吸一口气,竟然笑了起来,“他们不会开枪的。”
“我不在乎他们的枪。”张塌塌说道。忽然一个前翻,在极其狭窄的车厢内完成了由坐着到倒立的姿势转变,一脚踹在白脸的眼睛上,双腿紧紧绞住农夫的脖子,再一用力,农夫软软地倒了下去,手里的枪掉在梁湾脚边。
这一下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白脸发出一声极其惨烈的痛呼,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在底下摸索,大概是在找枪。梁湾看见他捂着眼睛的指缝里不停地流出血,看来是要半瞎了。
对方瞬间少了两个战斗力。张塌塌一拳打破车窗,对梁湾大吼:“跳出去!”
车还在开,速度不慢,而且外面似乎是山林。梁湾迟疑了一下。就是这一个迟疑,她发现驾驶座上的人已经侧过身,手里的枪对准张塌塌,扳机一扣——
“啊啊啊啊啊!”梁湾蹲下身,近在眼前的枪击让她崩溃地尖叫起来。慌乱中她的脑袋一片空白,颤抖的手指摸到脚边的枪,忽然一顿,随后紧紧抓住,直起身朝驾驶座的位置连开了两枪。巨大的后座力让她向后倒回座椅,后脑重重地撞上靠背,她感到自己的虎口全麻了,手腕传来剧烈的疼痛,不知道有没有骨折。
车身开始失去控制,梁湾浑身发抖地蜷缩在座椅上一动不动。恍惚中她被一股力量拉住,纵身一跃,落到一片还算柔软的接触面上,接连不断地打滚。
“砰”、“啪”、“哐当”,一连串的异响,吉普车在进行了弹跳、翻越、滑行等一系列动作后,翻了个底朝天,轮胎犹自滴溜溜地转动,半个车身挂在山崖外,几秒的静默后,车彻底掉了下去。
震耳欲聋的巨响。
梁湾在地上打了几圈滚,被晃得昏昏沉沉。等终于停下来,她侧坐起身体,开始呕吐。
一只手轻轻在她背上安抚,还带着点温热的湿意,一股子血腥味,却非常温柔。
梁湾哆嗦一下,终于大声地哭了出来。
第9章 疯狂的沙丁鱼
等黎簇“着陆”的时候,已经想骂都骂不出来了。他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吴邪要说“现在是冰面最薄的时候”。
最是那一层动感纤薄,才能让他这个颅骨残缺患者得到施展铁头功的机会。如果这个场面有幸被拍摄下来,黎簇一定会每天循环播放五十遍,欣赏自己壮烈勇猛的英姿,并且在老了以后拿给自己的孙子孙女们观摩,说:其实爷爷是退隐江湖多年的练家子,拳打镇关西,脚踏风火轮,一头撞破东海龙宫抢走金箍棒,把孙悟空都气哭了。
大前提是他有命出去,小前提是他要先有个女朋友。跟这群人混,十个肺都不够,假设他要使大前提成立,至少需要一百个肺。
冰面下的湖水瞬间就冻结了他的呼吸。但随着身体的下沉,黎簇发现深处的水温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寒冷刺骨,反而异常温和。
黎簇努力地张开手划几下,很庆幸自己脱掉了厚重的外套,此刻不至于动弹不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太温柔,他并没有感受到头破血流的痛苦,只觉得头顶的缺损处一阵阵发痒。
算起来是有很久没洗头了,钛板发霉了?想挠又不敢挠,他非常焦躁。脑海里,光头的吴邪对他一笑,仿佛在秀优越。他不由得想到了吴邪腰上那圈雷管。
外面的惨状不难想象。
他竟然给疯子做了这么久小弟。
黎簇一边保持清醒,感受周围的水流动向,似乎是缓缓向上——慢着,向上?
不是水流在向上!黎簇惊恐地发觉自己在不断下沉,发麻的右脚踝隐隐约约有点异样的触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把他拉向湖底。
长白山冰湖大水怪?黎簇整个人都斯巴达了,想反抗也反抗不了,索性任由那股力量把他往下拖。他脑子里开始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大怪兽肚子里会不会是天然氧吧?他进去以后,全面恢复精气神,然后爆发小宇宙、破体而出的几率有多少?
答案是零,因为拉他的根本不是什么大水怪。
身体在持续回温,光滑、柔软、纤长、灵活的条状物体,数量多的数不清,一圈圈将他缠绕,像是在给他裹上一层冬衣。虽然这种物体本身并没有什么温度,却奇迹般地使他的身体暖和了起来。
黎簇在极力克制睁开眼睛的冲动,他怕自己一睁开眼睛直接被吓尿。
直到水流完全消失,一切都是干燥的。黎簇犹豫了很久才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山洞里,面前生着一堆火。
这种场景太过熟悉,他立即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同时内心里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
法克,刚刚那些条状物全他妈是蛇。要是被那么多蛇轮流咬一遍,先不说会有多少洞,仅仅是传递过来的费洛蒙,就足够让他人格分裂到破吉尼斯纪录了。难怪所有人都说他自顾不暇,不该管那么多事。
“HI,”吴邪从山洞深处走出来,头发还在,身上的夹克脏得根本辨认不出原来的颜色,“陌生人,你现在一定快要恨死我了。”
恨不得把那几百条蛇都让你吃下去。
“如果想解恨的话——”吴邪的脸突然往前凑了凑,“让你打一拳怎么样,不过只能打一拳。”
前提是能打到吧。
“哦,我忘了你打不到,”吴邪笑笑,“还是说正事吧。你还记得我上次说的吗?如果加入那些人,那么你将会在不见天日的牢中度过你的下半生,终日和蛇类为伍。那时候我说没人知道你会被关在哪里,其实是骗你的,这里原本就是你最终的监牢。你现在要做的,是越狱。”
吴邪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你一定在回忆我上次告诉你的计划,不过我还是要说,忘记你之前经历的一切事情,那些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黎簇已经没心情抽嘴角了。
吴邪摸索了很久也没找到打火机,黎簇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嘲笑他,就看到他把烟直接扔进了嘴里,缓缓地咀嚼。
“吃惊吗?这样很爽,跟一个故人学的。”吴邪鼓动着嘴巴,“其实我不该称呼你为陌生人了,黎簇。”
黎簇吃惊地瞪大眼睛:吴邪叫出了他的名字,说明这段信息是在他进入计划以后才产生的。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但我不准备回答,现在你脑子的东西越少越好,”吴邪说道,“黎簇,你站在计划中最关键的位置上,坦白的说,你的一个决定,也许可以让我们所有人都完蛋——怎么样,爽不爽?”
黎簇当然没法回答,吴邪持续不断地咀嚼:“不管你怎么想,至少我现在很爽。”
“如果说计划里真的有什么失误的话,大概就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极限。这个失误让我经历了十七次失败,才终于找到你,但我仍然不敢确认自己的成功,因为你的决定不在我的干涉范围内,”吴邪啐了一口,把嚼碎的烟草吐在脚下,“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在你进入这里之前说些什么,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跟我来。”
跟我来?follow me?黎簇一愣。费洛蒙已经强大到可以实现动作的远程控制了?
他尝试着往前走,失败。周围温度剧降,寒冷的湿意再度袭来,身上很轻,说明蛇已经全部消失了。
除了一条。
只此一条,却比蛇群更让人恐惧。这条蛇比《狂蟒之灾》里的巨蟒还要巨大,灯笼一般的瞳孔阴惨惨地与他对视,颈部如眼镜蛇一样打开,露出一大片奇怪的图案。
妖孽啊,娘子原来你亲戚在这儿趴着。不过你亲戚跟你品味不一样啊,你喜欢大脸,人家喜欢毕加索抽象派艺术。
图案渐渐变得清晰,黎簇先看到了一张脸,居然是自己的。巨大的蛇头向他寸寸逼近,傲慢地张开血盆大口,象牙一般粗壮的毒齿间沾满了涎水。
娘子你亲戚好恶心!黎簇大骇,无法抑制地张开嘴,立即被灌了一肚子湖水,肺部开始产生爆裂般的疼痛。
妈的,他干脆自爆跟黑娘子同归于尽好了。
***
“真他娘的慢,”胖子深呼吸几口,他脸上有一道子弹擦出的血痕,脚下躺着一条头部血肉模糊的蛇尸,“不过干得不错。小朋友,我现在有信心跟你一起行动了。”
不好意思,你对我信心,我对你很没信心。苏万白着一张脸,在包里找创口贴,他两只手的虎口都裂出了细微的小口子。
创口贴而已,百宝袋里什么都有。苏万摸出两张Hello Kitty印花的粉色创口贴,给自己贴上。
“其实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过安检的,”胖子看着他,“现在的安检系统也太差了。”
苏万扯出一个笑容:“我带了几十条内裤。”
胖子眼角一抽:“你的内裤是大黄蜂?瞬间变形?”
“是大黄鸭,还防辐射,”苏万羞涩地笑,“我拆了两把枪,几十条还有点不够包呢。”
“安检为你哭泣,”胖子沉默几秒,拍拍苏万的肩,“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