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好人。但算不得良配。
劝阻的话我对张素花说了那是一遍又一遍,可张素花仍是雷打不动的过几天便拿来一封信,让我拿给刘子谦。
我俨然,成了这两人间传递爱情的丘比特。
瞧着面前这封刚被张素花的丫鬟送来的信,我愁的直想掉头发。
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我眼前的信,我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看到了因身体急速长高,而显得有些瘦削的毛纪。
……我是多么怀念那激萌的婴儿肥啊。
毛纪拿出本书把信夹到了书里,我看着他那一气呵成的动作,嘬嘬牙根,道:“咱以后别给他们送信了。”
毛纪就和没听到我说的话似的,仍把那书往书箱里放。我没法,只得抓上了毛纪的手,握着他的手把那本书又拿了出来。
被握住手的毛纪也不和我较劲儿,他把书从两手之间一倒,从左手换到了右手。等那书顺顺当当的进了书箱,他才一挑眉,看向了我。
我瞅着书箱中的那本书,叹口气,松开了抓着毛纪的手。毛纪却反手一握,又把我的手攥到了手中。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毛纪的言下之意,是叫我不要杞人忧天担心刘子谦败光了家产。
“况且,”毛纪的话头一转,转到了自己的身上。“我还是放牛人的儿子。”
……三年都过去了,这句话还不能翻篇吗?
我拍拍毛纪的肩膀,表忠心道:“你不一样。再穷我也跟你过。”
毛纪掀起眼皮盯着我的脸看了一圈,等他像个大爷似的看够了,才说:“我于你而言不一样,刘子谦于你姐姐而言,也不一样。”
书箱盖应声被合上,我觑着毛纪,问道:“你是不是特别享受这种给未过门的妻子牵红线的感觉?”
“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毛纪握着我的那只手霎时加大了力道,他微微张开薄唇,等我这屏息听他说话的人,屏息屏的都要缺氧的时候,他忽松开了手,留给我个意味深长的浅笑转身出了屋。
……讲真,撩人撩一半不撩了算是怎么回事@未过门的妻子毛纪同学
14
日子照过,书斋照去。
刘子谦凑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毛纪默写他院试时写的文章,看了半天,他摇着头轻啧几声,感叹道:“我都看不太懂这篇文章的意思。”
我点头表示附议,继而瞪了眼刘子谦,道:“做生意不行读书不行,你拿什么娶我姐。”
刘子谦也不生气,只笑眯眯的回嘴道:“咱俩一样。”
……怼的我真是哑口无言。
毛纪写完文章,将笔放到笔山上后,目光在我和刘子谦之间扫过。他拿着刚写成的文章往台上走,边走,边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还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刘子谦追在毛纪的身后想听毛纪给他解释解释。我望着那两人的背影,表示并不想听懂毛纪话中的深意。
毛纪刚把文章放到台上,夫子便进来了。刘子谦看见夫子进门,登即也不问哪里不一样了。刘子谦脚一抬方向一转,坐回位上成了只鹌鹑。
毛纪向夫子行完一礼,回身走到我身边的座位坐下。我趁夫子专心于毛纪的文章时,偷戳了下毛纪。毛纪扭头来看我,我朝他挤挤眼,而后捋了捋莫须有的胡子,点头做口型道:“妙极啊妙极。”
随着我这口型,台上的夫子也给力的给我配上了音。
我呲牙一乐,接着又晃了晃脑袋,道:“可惜啊可惜。”
不出所料,夫子接下来要说的,便也是这句。
毛纪轻笑了下,两指一屈想弹我个脑崩儿,我往后缩着脖子一躲,被夫子抓了个正着。“张迩曦,你闹什么!学在一处住在一处,这做起学问来,却和毛纪一个泥里一个云里,你就不惭愧吗!”
拿余光看了看挺着腰板坐的和个没事人似的毛纪,我觉着,惭愧。惭愧于没让夫子看清毛纪的真面目。
夫子训过我后,便一边念着毛纪的文章一边讲解起来,此情此景,同毛纪第一次参加童生试落榜后的情形,那是分毫不差。
毛纪天才儿童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可这天才儿童之前,或还得加上个定语——运气不好。
毛纪十一岁那年,便听着夫子的话去参加了童生试。童生试中的县试府试,毛纪考的那叫一个一帆风顺,可到了最后的院试时,出了问题。
当初,夫子听完毛纪给他复述的应试文章,当日就去张家给张父道喜了,可惜,这喜是道过了,乐也乐过了,院试,没中。
空欢喜一场。
张父夫子都认为以毛纪的才学不该落榜才对,可那贴出来的榜单上,就是没有毛纪的名字。别人觉着毛纪是时运不济,唯我觉着,这是时候未到。换句话说,便是毛纪聪明到吊打原男主,而那被吊打的原男主,在此时还没有通过童生试成为秀才的才学。
夫子讲解完毛纪的文章便下了学。刘子谦见夫子出了门,即拿着张纸走了过来,上面,记的全是他在听完夫子的讲解后还不明白的地方。
毛纪顺着那纸上的内容往下讲,我在一侧旁听,顺带着回想樘哥和傅廉给我讲课时的情景。
……分明是同样的教学风格,我当时咋就没觉出来呢?
刘子谦等毛纪给他答完疑解完惑,忽对着我俩赧然一笑,从袖中抽出封信来。我闻着那信笺上染着的清香,深觉,少年情怀它总是诗啊。
毛纪驾轻就熟的把信夹到书中以防弄折。我打断从那报着酒楼名儿让我和毛纪随意挑选的刘子谦,问道:“你知道毛纪与我姐姐已定了亲吗?”
“知道啊。”刘子谦收起毛纪给他写满了注释的那张纸,道:“还是去春风楼吧,你姐姐喜欢吃那家的荷叶糕。”
……说了白说。
15
坦白讲,我是弄不太懂蒲松龄大大给毛纪开的男主光环开到哪儿去了。
在我和刘子谦都吊着车尾过了县试的时候,毛纪,他落了第三次的院试榜单。
十四了都。若下次再落了榜,这少年成才的名声,是彻底与毛纪无缘了。
挤在人堆里把榜单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到最后,我身上的力气一泄,被人挤离了榜单。
毛纪只远远扫了一眼榜单后便没再细看,他现在,正站在榜单旁的一张告示前,皱着眉来来回回的端看。
我瞄了瞄那张仅有毛纪在看的告示,仅一眼,便看得我楞在了原地。
——那张告示,是我见过的王二喜通缉令。上面的文字和肖像,与我见过的那张一模一样。我竟然,又穿到了那个有着王二喜马佑樘的世界中了?
这世上,同时出现了两个我两个樘哥?
身后熙攘的人群推的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毛纪眼疾手快的扶住我后与我两两对视,我们一言不发的对视了一盏茶,一炷香,或许更久。等我听着我们彼此间的呼吸都不再那么急促时,便听毛纪说道:“这张告示,我好似见过。”
第46章 姊妹易嫁
16
想改写历史。
想救下樘哥。
想告诉樘哥, 一个伪造的路引,可以堵得住良民之口,却堵不住暴民之手。也想告诉自己, 彼时那些莫名的欢愉和低落, 为的,都是樘哥。
马生万宝者, 东昌人……
东昌。要赶在那场暴_乱之前,赶到东昌。
17
等拿着路引上了路时, 我才对这官二代的身份有了点儿真实感。
真是, 太方便了。
没对着路引看多久, 我便把路引塞到了怀里。而坐在马车对面的毛纪,仍还从那盯着路引不放。毛纪摩挲着路引,若有所思道:“这路引, 看着倒是眼熟。”
对于毛纪的话,我回以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老神在在道:“佛曰,不可说, 不可说。”
马车晃晃悠悠的在陆间行进,我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眼,看到车外的景致越来越熟悉时, 我放下车帘缩回头,平复了下愈发忐忑的心绪,递给了毛纪一个帷帽。
我俩现下,分别顶着张青少年版的王二喜和马佑樘的脸, 为了少生事端,还是别露出这张脸为好。
毛纪也不问我为何要让他带上帷帽,只在戴好后,伸臂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朝毛纪点点头,深吸口气,也给自己带好了帷帽。
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此行要做的,是救下樘哥,和自己。这种感觉,就像是坐上了时光机,既荒诞,又慌张。慌张到一时间有无数的问题在脑子里炸开了花,但我却连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了。
我已想好,不向樘哥说明我的身份。那到时,我该以怎样的身份,站在樘哥的面前?若樘哥执意不听我的劝阻,非要留在东昌要怎么办?若我见到的樘哥身侧之人,是原身王二喜,我又该怎么办?
一个个的问题塞在脑中,直塞的我的脑子像是缺了油的机枢,转不了行不动,只能怔怔的卡在原处。
我对着眼前的皂纱出神,毛纪忽起身坐到了我身侧。他撩起挡在我俩之间的皂纱,道:“事在人为。”
距离太近,近到毛纪脸上的细微绒毛都清晰可见,平缓的鼻息扑在彼此的脸上颈间,我感受着毛纪的鼻息,心,蓦地就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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