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秋一直对白玉堂和展昭的事情十分不赞成。长远来说,白玉堂是绝不能和一个男人一起的,成何体统!如何延绵子嗣?展昭又不是女人!
思来想去,都拿不定主意,只好先放在一边。
笑笑拿着苏千秋给的名单,说道:“这么做太不妥当了!为什么要铤而走险,我们按照原来的计划来,不行吗?庄主,其实我一直觉得白玉堂变得太快,而且变得很奇怪,万一他是假意这样做,那我们……”
苏千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嘬了一口,然后淡淡道:“他若是假意,没必要策划这场暗杀。”
“可是……”
“好了,”苏千秋打断她,“我们已经计划好了,等那边暗杀行动开始,这里便会举旗起事,玉堂说他要在天下人面前,戴着面具身穿白衣,然后将脸上的面具揭下来,表明身份。”
笑笑惊讶道:“他真的要这么做?”
苏千秋点点头,“不错。”
“那岂不是认了这个身份?”
“哈哈哈哈——所以我才相信他!而且,我会告诉展昭这件事情的。”
笑笑虽然还有顾虑,但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
梅花开得越来越多,一百七十三,展昭在心里数着,一共开了一百七十三朵。
一个身影忽然靠在窗边,展昭转头看到他的侧影,不知怎的,总觉得今天白玉堂看起来和往日不一样。光影洒在雪白的墙上,照得白玉堂的眉眼恍惚,风卷起他的白色发带,在展昭眼前晃动。
展昭伸出手,那发带拂过他的手指,飘扬舞动。
“梅花开了。”白玉堂声音轻轻的。
展昭嗯了一声,看向那颗梅树,“也不知道香不香?”
白玉堂道:“我去替你闻一闻。”
说着走过去低头在还未完全盛开的梅花上轻嗅了一下,想摘一支最好的梅花,拿过去给展昭,刚伸出手,身后的展昭连忙喊道:“不要摘下来!”
白玉堂回过头,问道:“为什么?”
“让它在那开吧,你摘过来,我只能看一眼。”
白玉堂收回手,背光的脸上是看不清的神色,等到他走过来之后,已经是带着笑了,“香味清幽淡雅,带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展昭也笑了,“你一说我就闻到了。”
“猫儿,”说话的人桃花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潭水,“将来要是我看不见花,你也要替我看;要是我闻不到花香,你也要替我闻。至于酒么,就不必替我喝了,带给我就行。”
展昭心觉不好,沉声道:“白玉堂,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玉堂低声轻笑:“你不要这么紧张,我过几天就带你出去。猫儿,你信我吗?”
“信。”一个字,说的没有半点犹豫。
“好,等着我。”白色背影渐渐远去,墙上的光影也慢慢落下,暮色降临,又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一个身形灵巧的女子正在赶路,她非常焦急,连腰间缠着的绿色小蛇也躁动不安。忽然,骑着的马嘶叫不愿上前,她抬起头,前面有一辆马车。
女子毫不犹豫,抽出腰间的白色玉笛,刚放在嘴边,就看到马车上下来一个书生,一步步朝她走来。
“阿园,累不累?”
阿园委屈地噘着嘴,从马上跳下来,冲进何明的怀里,难过地说道:“白大哥叫我去开封府送信,可我担心他和展大哥。”
何明抚着她的后背安慰:“有我呢,没事。”
“嗯。”阿园点点头,放开何明,“白大哥和展大哥说可以把信给你。”
何明接过信,快速打开看了一遍,然后拉住阿园的手,和气地说道:“放心,我这就去送信。”
阿园仍是不放心,“展大哥被下毒关起来了,白大哥想救他,可是没有办法,你能不能去救展大哥?”
何明叹口气,“我想想办法吧。”
“你不要叹气啊!”阿园急得都要哭了,“是不是他们有危险?”
何明道:“展昭能不能救出来要看白玉堂,而白玉堂么?他做了这件事,必死无疑,谁也救不了。”
阿园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何明抱着她,低声安慰:“起兵造反,刺杀皇上,焉能活命!”
第56章 碧水青天映明月(十七)
桌上放着一套白衣,白衣上是一张面具。白玉堂伸手拿起那张面具,仔细看去,白色面具上画着一朵开着极胜的红梅,他摩挲了一会儿,然后戴上去。在戴上面具的那一刻,忽然有无边的孤独与无助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白玉堂将折扇别在腰间,用力握紧巨阙和画影,心里默然说道,猫儿,会没事的。
暗杀的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据传来的消息说,朝廷中多位官员被杀,而当今皇上也受伤,卧病在床,朝堂上一下子人仰马翻,乱成一锅粥。
就在此时,苏州城内为白衣公子鸣冤抱不平的的百姓和官兵发生了冲突,许多百姓受伤,被抓进牢中。城中突然起了流言,说是白衣公子其实是前朝后裔,生性心怀天下,愿舍一己之力扫平天下不公之事。紧接着便又有说法,朝廷对白衣公子如此赶尽杀绝,可见当今皇上没有一点仁爱之心。接着有百姓当街高喊,“无论白衣公子是什么人,他都是好人!我们虽然无权无势,但也不能让好人受屈辱!”许多人竞相呼应。
明月庄书房内,白玉堂孑然而立,他最喜欢穿白衣,而现在身上这件白衣,当真与他配极了,那么得孤高冷清,桀骜不驯,又带着些凌厉。
苏千秋和笑笑站在下首,他表情恭敬,连称呼也改了,“门主,城内已经准备好了,只等门主前去露面。”
白玉堂淡淡道:“笑笑,你出去。”
笑笑面露不解,用余光瞟了苏千秋一眼,安静地退出去。
白玉堂拿起桌上一壶酒,倒了两杯,两手各执一杯,低声道:“大哥。”
苏千秋犹豫着接过去。
“大哥,”桃花眼在面具下更显深邃,“今天走出这里,我便再也不是以前的白玉堂,你——也再不是我的大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大哥一直对我很好,从前我任性妄为不懂事,现在想来,大哥一定在背后做了许多周旋。这一杯,敬我们相识之情。”
苏千秋低下头,酒杯刚一沾唇,就惊讶道:“竹叶青?”
白玉堂笑道:“我请大哥喝酒,当然要喝大哥喜欢的酒。”说着一饮而尽,苏千秋看他一眼,也喝了那杯酒。
酒杯又满,“这第二杯,”白玉堂低声他叹息,“敬大哥与我曾坦诚相待。”
那个“曾”字虽然是轻飘飘带过,但苏千秋心头还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玉堂——”
“诶,大哥,怎么,你不愿意喝?”白玉堂嘴角微扬,将杯中的酒一口喝了,抬眼直视苏千秋。
苏千秋叹息一声,也饮尽杯中酒。
“这第三杯酒,却是断交酒。”
苏千秋抿着嘴唇说不出话。
白玉堂继续道:“喝了这杯酒,往事随风而散,兄弟情义不必再提。”
白玉堂说完时,苏千秋的酒杯已经空了。白玉堂自嘲地笑了笑,喝下第三杯酒。
“玉堂,我——”
“酒已经喝完,那些话就不要再说了。”白玉堂霎时间语气冷起来,苏千秋只好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我让你给展昭准备的药准备好了吗?”
苏千秋点点头,自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这瓶药的量可以让人忘了过往所有事情,你用的时候注意分量。”
白玉堂接过放在袖中,略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苏千秋欲言又止,白玉堂瞥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话,说吧。”
“玉……门主,展昭要是服了这个药,不但会忘记以前的事情,还会忘了你,到时候恐怕他不会听你的话,徒增麻烦。”
白玉堂想了想,“那你有什么办法?”
苏千秋斟酌着开口:“其实我觉得不如就那样关起来,你要是真的喜欢,嗯,那个,男人,以后也可以……”
“谁说我喜欢男人?!”白玉堂咬着牙,“我只喜欢展昭。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可以留住的了。”说到最后,竟有些寂寥的感觉。
苏千秋也不便再劝,两人站了一会儿,有人来报,说是城内闹得厉害了,府衙里已经一团糟。
白玉堂腰间别着折扇,手上拿着画影,举步向外走去。身后苏千秋忽然轻声道:“玉堂,出了这个门,便回不了头了。”
白玉堂身形不停,嗤笑一声,“早就回不了头了,大哥现在才说不嫌晚了点!”
心底刚刚升起的情义在冬日的冷风中瞬间被吹得烟消云散,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离去的背影决然,苏千秋看着白玉堂的侧脸,也只能看到面具上那朵红梅开得傲然,下面紧紧合着的薄唇,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未待细想,便被属下的声音打断。
“庄主,门主已经去苏州城的府衙了。那边按照安排会将门主的事情在街头巷尾传颂。”
苏千秋拉回心神,淡淡道:“知道了。”
笑笑在一边小声说道:“明天苏州城周围的城镇会陆续发生冲突,官府会以为是暴民,等他们反应过来,江南三分之一的地方已经被我们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