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多谢医生了,我的人会二十四小时守着,有什么事你也随时跟我联磉系。”
“好,我会的,那就这样吧,我待会儿还有病人。”
“好,再见。”
挂掉电磉话,展昭揉了揉太阳xué,只觉头大如斗,纷繁复杂的线索中,他依旧能提取出几条最重要的信息——至少,他应该去那个镇子外的厂房里看看了。
八、御风
下班的时候展昭犹豫了一下,还是给白玉堂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却传来钢琴的声音,展昭登时就皱起了眉头,还未开口,那边白玉堂懒洋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喂,猫儿,什么事?”
展昭都可以想像到他说话时翘起的嘴角挑起的眉,便放柔了语气,问道:“我下班了,你这哪儿,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不用了,我正跟柳兄一起吃西餐呢。”
展昭额上迸出一条青筋,不由得握紧了手机,“你们……又碰上了啊?”
“不是啊,柳兄约我吃饭嘛,诶,你哪儿呢,要不要过来一起?”
“……不用了。”家里还有泡面。
“哦,”那头的小白老鼠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耳朵抖了抖,眼珠子溜溜一转,“呐,你找我就这事儿么,晚上呢,怎么安排?”
对面一直含笑听着的柳青嘴角微微一抽。
展昭愣了一下,心念陡然一闪,“你的意思是?”
“上午不是说好晚上有正事要办么,我可等着呢,想放爷鸽子啊?”
“不敢不敢,你白五爷多厉害,谁敢放你鸽子?”展昭顿时笑了出来,眼底却是一道精光闪过,“城北的白塔镇知道么?你吃完了就过来吧,我在那边派出所对面的茶楼里等你。”
“城北白塔镇是吧?”白玉堂重复了一遍,皱了皱眉,“去那儿干嘛?”
“你说呢,当然是办正事了。”展昭笑了一声,“你快吃饭吧,替我问柳先生好。”
“嗯,成,一会儿见,挂了。”
“拜。”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展昭静静坐了一会儿,神情漠然,缓缓将东西收拾了,又检查了一边手枪和弹夹,确认无误之后,起身走了出去。
另一边装饰高雅的西餐店内,白玉堂一刀切下一块牛排,插起来送进嘴里,“柳兄,你待会儿有什么安排么?”
柳青端着红酒轻轻晃着,闻言淡淡一笑:“我没有啊,倒是刚刚听你打电话的意思,晚上跟那位展先生有要事要办?”
“查案呗,”白玉堂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嘟囔道:“谁知道他又发现了什么线索,非得跑那么远地儿去。”
“哦?”柳青目光落在杯中红酒上,那液体落在他眼里,仿佛连瞳孔都染上了某种妖异的颜色,“那你们可得小心啊。”
“有我在还怕什么?”白玉堂轻哼一声,咽下最后一小块牛肉,拿过餐纸匆匆擦了擦嘴,“我得先走了,那笨猫到底是个凡人,万一出点事就麻烦了,咱们改日再见吧。”
柳青晃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了出来,“无妨,你我兄弟不必多说,来日方长嘛。”
“正是正是,”白玉堂点头一笑,落在柳青眼里,分明还是当年初见时白衣如雪、折扇轻摇的潇洒公子模样,端着杯子的手不禁又是一颤,就见白玉堂已站了起来,“那我便走了,改天见。”说罢不等他回应,已转了身,脚步匆匆,眨眼便离开了。
徒留柳青一人,默默看着他疾步离去的背影,又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位置,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而锐利,仿佛蛰伏的异兽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利爪,锋芒所向,势要饮血而归。
“展昭……我本来,都想放过你了……”
悠扬的钢琴声中,红酒被人轻轻放在了桌上,杯中酒红如血,映出他起身离去的黑色身影,看起来愈发浓稠了。
展昭坐在白塔派出所对面的茶楼里低头看着手机,手机里是他从档案馆得来的那间厂房的平面图纸——自从因为上次事情去图书馆查过资料后,展昭深切体会到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的无比正确性,于是只要有空就往图书馆档案馆跑,一来二去早跟里面的大小主管混得熟了,有什么需要一个电话打过去,半小时内就有资料送到手中。
第一次实践的效果完美得超乎想象,在众猴子们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目光之下,展队长潇潇洒洒一挥手,淡淡一笑:建设警民和谐关系,从我做起。
——说得好像跟他这张脸没有一点关系似的。
不管怎么样,和谐的警民关系就这么成功地建立了起来,展昭出发前特地去问那边的人要了图纸,虽然已经是下班时间,但对方那正被家里初中熊孩子折腾得心力憔悴故而对展昭好感度爆表的主管二话不说立刻去查阅了档案,因为年代久远还很费了一番功夫,最终找到几张早已发黄的图纸,立刻扫描了给他发了过来。
小心地滑动手指,将图纸的每一个细节都看个仔细,展昭低着头,神情专注,西斜的阳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为他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圈,整个仿佛沐浴这柔光之中,看上去如一幅安静而神圣的画。
白玉堂踏进茶楼大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突然有一瞬间的心悸,依稀又是上午那样的感觉,白玉堂站了片刻,微微皱了皱眉,平复了这莫名异常的心绪,才抬脚朝他走去。
还隔着三五步的距离,展昭就已察觉到了什么,抬头一见是他,顿时笑了出来,“来了。”
白玉堂点点头,就站在了原处没再上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扫了眼他面前的花茶,“吃了么?”
“吃过了,虽然没有西餐好,”展昭笑了一声,“坐会儿?”
白玉堂目光一闪,微微摇了摇头,“不了,走吧,早点完事早点回。”
展昭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收敛了笑意,应了一声,招来服务员买单,就见白玉堂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结账出来就见他在自己车边抱臂靠着,微微低着头,分明是装着心事,情绪不高,见他出来,看他一眼,默默站直了身子。
展昭心里一阵钝痛,动了动唇,却是欲言又止,只道了声“走吧”,便当先上了车。
白玉堂没有问去哪儿,只是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安静得如同一尊玉像。展昭看着他的侧颜,心中一阵说不出的烦躁,一出镇子就轰然一脚油门踩了出去,一路风驰电掣,直奔郊外的废弃工厂而去。
荒野上空无一物,只有他这一辆车在夕阳中飞驰,卷起一地烟尘。
开不了多久,远处就显出一片巨大的剪影,再一细看,赫然就是一大片废弃的厂房,大约五六层居民楼的高度,中间还有两座铁塔,其中一座还有吊臂,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去,恰如一位钢铁巨人,抬起手臂,正指着那金黄落日。
万物缄默,这些曾经热火朝天的工厂,也曾是历史的弄潮儿,只是随着时代发展,它们被逐渐地淘汰荒废,如同退潮之后的滩涂,留下几片水迹几条小鱼,然而水迹终会消褪小鱼终会死去,只留下钢铁身上的斑斑锈迹,见证曾经冲刷过的辉煌。
展昭将车停在了厂房外。
门还是曾经的大铁门,两人来高,宽度更是足够一辆大卡车自由通行,只是此刻早已满布黄锈,如同战场老兵身上的伤疤。门上还有一条手臂粗细的铁链,链上垂着一把大锁,但门下的缝隙还是挺宽,估计可以蹭过去。
展昭一面观察盘算,一面将车停好,这才转头看向白玉堂,见他还是神情淡淡地看着窗外,心头一软,想起这一系列的事,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白玉堂。”
白玉堂抬了抬眉毛,回头看向他,神情几分疑惑,却没说话,只是用目光询问着,等他的下文。
展昭看着那双透亮的眸子,斟酌着词句,沉声道:“我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也没想到,这件事有可能会扯上你的朋友,所以……”
“所以你觉得对不起我?”白玉堂冷哼一声,目光灼灼,盯着展昭,斥道:“有什么可对不起的?这事情是他自己做下,一切后果自然也由他自己承受,关你屁事?”他是气得狠了,双目隐隐泛红,拳头攥紧,冷声道:“你有你的职责,我也有我的,所以别再跟我提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话,否则——咱们这交情,也就到头了!”
展昭心头一震,顿时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一面暗骂自己,一面却抓住了他话中的另一个关键,最初的震动之后,他微微皱眉,“你说他?他是谁?”
白玉堂脸色一僵,怒色缓了缓,化为冰冷又决然的模样,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明知故问。”
“你怎么会知道?”展昭愈发奇怪,他自己也仅仅是直觉的怀疑并没有证据,如果说世上有人见过凶手面目,那自然只会是秦心,而从秦心被找到直到现在也依旧是神志不清的状态,白玉堂与她甚至根本不曾见过,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白玉堂似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珠珠读了她的记忆,告诉我的。”
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