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目光坚定没有半分动摇的意思,包拯神情凝重地看着他,公孙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揉了揉太阳穴,摇了摇头,起身拿过桌上的验尸报告合上,推了推眼镜似在组织语言,“展昭啊……”
才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公孙策一句话被打断,有些无奈地住了口,展昭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去开门,才走了两步,那本被公孙策锁好了的门,竟然自己开了。
脚步顿时停住,展昭眉头紧皱,一脚退了半步,全身绷紧,警惕地盯着门口,就见门外施施然走进一个男人,面黄肌肉一副病态,走了两步一扫屋中情景,咧嘴就笑了出来,“哟,都在呢。”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展昭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蒋平,”叫出他的名字,没有再问诸如怎么进来的这样多余的问题,展昭抬了抬下巴,右手已扶上腰际,“你想做什么?”
蒋平自然看见了他动作,但仍是嬉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模样,双手一摊,眼睛看向门外,“我不过是好心替这位警官开个门。”
展昭余光瞥向门口,就见一人抱着一撂案卷探了个头进来,不由得暗骂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斥道:“赵虎,进来!”
赵虎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看蒋平的眼神里竟带着十二分的惊讶,又似有些畏惧,缩着身子磨蹭进来,一面赔笑着看向屋里的三位头头,一面不住地往蒋平身上瞥,“那个,我来送……”
“案卷是吧,给我就行了。”蒋平突然插口,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转眼案卷已到了他手上,“警官辛苦了,就去歇会儿吧。”话音方落,就见赵虎被推搡着连连后退,再有“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展昭根本来不及阻止,待到门关上时他已拔出了腰间配枪,“不许动!你到底是什么人!”
蒋平连忙撒手将双手举起,脸上却半分畏惧也看不见,反而笑得莫测高深,笑眯眯地看着面前三人尤其是展昭陡然变了脸色——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些本应做自由落体撒满一地的案卷此刻竟一张也没有掉落,反而悠悠地悬空在蒋平身前。
物理规则看起来被颠覆了,但这世上的魔术障眼法多得是,展昭的惊讶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就恢复了正常,神色更冷,漆黑的枪口对准了蒋平的胸口,“双手抱头,趴下!”
蒋平笑嘻嘻地不动弹,展昭正要再说,忽然身后传来包拯的声音,“展昭,把枪放下。”
展昭没有回头,“局长?”
身侧传来脚步声,公孙策走到他身边,抬手压住他的手臂,缓慢却坚定地把它压了下去,却不看展昭,而是紧紧盯着蒋平,面容淡漠,看不出是何心情,“我说这次的尸体怎么这么奇怪,原来又是你们的事。”顿了顿,他眯了眯眼,“多年不见,你还是这样啊。”
蒋平“嘿嘿”笑着摇头不说话,包拯黑沉着脸端坐不动,将几人反应都收入眼底,最终将目光定在蒋平身上,“你又来这儿做什么?”
蒋平一耸肩,“我家老大传了新的消息来,别的地方有点麻烦事儿要我去解决,这边的就顾不上了。”
包拯看着他,没有反应。
“哎呀包局长,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您别这眼神看我啊,我是顾不上,可也没说撒手不管啊,我们老大说了,把小五叫来解决这事。”顿了顿,将面前飘着的案卷拿过来随手抖了抖,接道:“不过小五可是大哥大嫂的心头肉,又许久没来这边了,还请局长大人找个人帮衬着,别让他惹麻烦才好。”
他一面说着,一面环视着几人脸色,包拯是始终沉着脸不吭声,公孙策是一脸淡漠显然心情不怎么好,而展昭则紧皱着眉头满是惊疑,他心中忖度,“啧”了一声,笑道:“哟,展队长这是……嗨,也是我疏忽了,那个公孙法医,您受累,带我去看看那尸体如何?”
这明显是要给包拯和展昭留下单独的时间了,公孙策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包拯一眼,见他依然是那副雷打不动的黑脸,心中暗晒,面上却声色不露,应了一声“走吧”,看了展昭一眼,拍了拍他的手臂,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往门外走去。
蒋平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半天,见公孙策走到身边,一抬手,手中那一叠案卷竟平平稳稳地朝展昭飞了过去,他也不看展昭那惊讶的神情,转身跟在公孙策身后离开了办公室,留下展昭紧皱着眉头,呼吸渐紧,死死盯着浮在自己眼前的案卷——不是障眼法,没有隐藏的钢丝支撑——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悬空在自己面前。
愣了良久,他终于抬手,试探着抓住了那叠案卷,攥紧,而后深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缓缓转过身,看向端坐不动面无表情的包拯,“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包拯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坐吧,我慢慢跟你说。”
看着恩师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好像经历了一场斗智斗勇的大战般疲惫的模样,展昭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强烈的好奇,他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必须知道。
依言坐下,展昭等着包拯开口,可包拯似乎陷入了很悠远的回忆,目光透过他看向不知何处的虚空,沉默良久,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展昭,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们。”
展昭眉头一皱,坐直了身子,“不止我们?”
“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我知道的,比如刚刚那个人,我第一次见他,是二十五年前,那时的他就是这个模样,到今天,没有任何改变。”包拯看着他的眼睛,神情严肃,没有半点的玩笑成分,“他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这怎么可能?”
“二十五年前,你还没有……哦,就是你出生的那一年吧,发生了很多不合逻辑也不遵规律的事,你明白么?”包拯往前倾了倾身子,重复道:“不合逻辑,也不遵守自然和物理的规律,它们不该发生,但它们就是发生了。”
展昭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脊背蹿上头顶,他微微咬牙,“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它们不符合的,只是我们的逻辑和规律而已。”包拯又叹了口气,“那时我和你一样,年轻气盛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妖魔鬼怪,不相信这世上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但是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年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包拯闭了闭眼,似是不愿回忆,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道:“很多,起初的时候,是城市的各个地方都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生物,行动迅速神出鬼没,虽然没有造成伤亡,但也闹得人心不安,动物专家无法判断那些到底是什么,试图去诱捕几只,但通通失败了。这还只是开始,之后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失踪,毫无征兆……”包拯的声音开始有了一些颤抖,对他而言,这些事显然不是什么好的经历,“我们看着监控——那时候的监控虽然没有现在清晰,但也可以看明白,他们有的人只是在公园的小路上转了个弯,就消失了。”
“消失?”展昭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论,“怎么可能!”
“没错,就是消失,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一清二楚,所有人都是这样走着走着就凭空消失,没有留下一点踪迹。”包拯手臂搁在桌上,摇了摇头,“当时我们和你一样,完全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但是没办法,现代科技再发达,每个人身上也没有安装定位器,找不到就是找不到。这还没完,之后,又连着出了几条命案……”
展昭脸色一变,“命案?”
“没错,那几个死者的死状都是一模一样,脖子上有牙印,全身的血都被吸干了。”
“开什么玩笑,吸血鬼么?”展昭摇了摇头,仍是在抗拒着这些太过颠覆的信息,“那你破案了么?”
“破案?呵……算是吧……”包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自嘲一笑,“当时我和公孙讨论案情,猜测肯定还会继续发生,于是连续几个晚上都在案发现场的附近走,终于让我们——”
“抓到了?”
“不,没有,我们当时走在巷子里,转了弯,就到了另一个地方。”
展昭一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我们当时在一条巷子里走,转了个弯,然后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完全漆黑的地方,手机、电筒通通失效,没有光亮也没有出口,没有人也没有声音,没有食物没有水,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们两个人。”包拯情绪激动起来,声音陡然一高,甚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你知道那种感觉么,比你上学时那绝对黑暗绝对安静的封闭训练恐怖千倍万倍!”
展昭默然。他不知道此刻是应该用怎样的心情去对待这件事,若是别人口中说出,他会不屑一顾半分不信,但这些话却是包拯亲口所说,一句一句清晰无比,他能体会到包拯最后那句话时的心情,那种绝望就好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在未知的世界,被彻底地遗忘。
“那……后来呢?”
“后来……”包拯闭了闭眼,喘息了片刻,情绪渐渐平复,沉默良久,缓缓接道:“我们被困在那里,用尽一切办法想要离开或者和外界联系,但都束手无策,最后我们几乎只能等死。后来突然发生了转机,就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我们面前、不,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一眨眼,我们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