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包拯也是个风云人物,年轻时候破案无数,虽然身手不怎么样但脑子绝对好使,为人耿直铁面无私,又生得面容黝黑,黑道上的便直呼“包黑子”,后来这个外号传了开去,连带自家人又给了他一个“黑包子”的昵称,包拯无可奈何索性眼睛一闭——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后来年纪大了资历长了,渐渐地就脱离了第一线,被调到警官学校去当了个主任,展昭便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得意弟子。后来工作需要他又调到了这儿来当局长,走时展昭还没毕业但已被他提前预定,待到一毕业就分配到了这儿,从基层做起,直到当上史上最年轻的刑警队长。
有这份师徒之谊,他们的关系便比普通的上下级来得更为亲密自在,展昭跟他打了个招呼,包拯漆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应了一声,便问道:“昨儿案子什么情况,给我说说。”
一面走,展昭一面把目前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两人一路走到二楼楼梯口,包拯就皱起了眉,目光深深不知在想什么,只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就目前所知而言,没有谈恋爱,排除情杀;他遇袭时只有一个人,身上财物也没见丢失,抢劫杀人可以排除;没有与人结仇,但是具体生意上的事说不准,但我觉得仇杀的可能性也很小——毕竟他公司才刚刚起步,为那几个钱实在犯不上。”
“那你准备从哪儿入手?”
“监控查过了没有线索,我准备等尸检报告,出来之后再决定。”
包拯停下脚步,看着展昭,神情严肃,缓缓道:“一会儿把所有的案卷送到我办公室来,这个案子,你就别管了。”
展昭一愣,“什么?”
包拯转过身不去看他,但声音里却没有丝毫的动摇余地,“我说,这个案子到此为止,剩下的事我会接手,你不要再管了。”
“为什么!”展昭又惊又怒,急道:“局长,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和你没关系了,展昭。”包拯没有回头,反而大步朝三楼走去,“如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师,就别再管了。”
展昭愣愣地瞧着他大步上楼的背影,心中惊诧,这是从未出现过的事,在他印象中以包拯的脾气,越严重的案子越能激起他的怒气与正气,越要非破不可,可如今他竟然……这案子背后,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呆呆地站在人来人往的楼梯口,只觉头大如斗,也没注意到面前走来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看着不到四十的模样,保养得很好,斯斯文文的模样,看展昭发愣,将手里的文件挥了挥,“嘿,发什么愣呢?”
展昭回过神来一看,“公孙老师,您怎么来了?”
来人是公孙策,法医部门的头头,也是木棉的老师,号称警局里最惹不起的人,没有之一。因为兼职在学校教学,所以在警局里处于半归隐状态,局里的事都由木棉挑着大梁,一般来说不会动用他来验尸作报告,除非是连木棉也无法确定死因,但这种情况还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是现在,他真真实实地站在自己这儿,手里拿着的正是尸检报告。
公孙策将东西递给他,揉了揉额头,“昨儿下午木棉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一忙就是一晚上,可算做完了。啧,这案子真是有点意思,刚刚我看老包上去了?他怎么说?”
展昭翻开报告,一眼扫过去刚刚看见“撕裂”、“腐烂”、“缺失”等字眼,闻言顺口答道:“他说这案子不要我管了他自己接手……”话音未落手里的报告就被人抽了去,公孙策挑挑眉,“那你还看个什么劲,我这就给他拿去。”
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展昭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诶”了一声就要拦,公孙策回过头似笑非笑地一瞥,枪林弹雨面不改色的刑警队长只觉全身一冷,还没开口,楼下传来一声“老大”,他低头一看,就见赵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来,再一抬头,公孙策已拿着报告大摇大摆地上楼去了。
暗叹一声,展昭认命地转头看向赵虎,“怎么?”
赵虎表情有些犹豫,“那个,你昨儿不是让我盯着蒋平么?”
名字略耳熟,展昭想了想,反应过来是那个在园区抓住的可疑男子,精神一振,问道:“他怎么了?”
“他,他昨天办完手续,就和他老板一起回了那个宠物店,住了一晚上,没什么问题。可是今天一大早,六点不到他就出来了,一个人,去了一个地方。”
赵虎说话从来不曾这么磨叽,展昭一皱眉,心中暗恼,“有话直说。”
“去的汴河佳苑,进了二栋、一单元的门。”赵虎挣扎半天,终于一横心,一口气接了下去,“我在监控室看着他坐电梯上了21楼,时间是7点12分。7点56分的时候他下来了,没多久,大概10分钟之后,咱们包局……也出门上班了。”
“包局?”展昭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但很快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汴河佳苑二栋一单元21楼的3号,就是包拯的家!
呼吸骤紧,一瞬间天旋地转,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奇怪男子一大早去了警察局长的家,而后警察局长亲自下令接手此案,展昭再怎么笨也不会不知道其中有关联,但是……包拯,这个声名卓著他视为榜样崇敬了许多年的恩师,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
展昭刹那间已是一身冷汗,急匆匆地吩咐了赵虎一声“把这所有的案卷拿到局长室来”,拔腿就往楼上冲去,一路将同事们撞得东倒西歪也不管,风驰电掣地冲到局长室门口,一推门却发现竟然反锁了起来,心中更是焦躁,更有一股子抒发不了的怒火在心里横冲直撞,烧得他片刻不得安宁。
“局长!局长!我是展昭,我有话跟你说!”
楼道里来往之人纷纷侧目,在他们的印象中,展昭一直是个极为温和的好脾气,对平辈晚辈谦逊有礼,对老辈无论官职大小都很是尊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不但砸起了门,那脸色也沉得可怕,低气压盘旋不止,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谁也不敢去问。
重重敲了几下,办公室的门很快就被打开,公孙策站在门口看了他一眼,“啧,你这是干什么?”
展昭沉着脸没吭声,直接绕过他走向屋里,就见包拯坐在办公桌后正拿着尸检报告看,听见他来既不抬眼也不说话,依旧四平八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好像全不将他放在心上。
展昭站在他的对面,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神色复杂,有愤怒有失望有难以置信,双拳攥紧,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缓缓开口:“老师,我需要一个解释。”
包拯将手里的报告翻过一页,哼了一声,声音沉沉的不辨喜怒,“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师?教你的规矩都忘光了吧?”
“老师是教了我规矩,但我更记得老师说过,既然选择了当警察,那就要好好地主持公道维护正义,‘只知公理不识时务’,这句话,是老师你自己说的。”
包拯叹了一声,终于将目光从手中报告上移开,看向面前的年轻人,站姿笔直挺如松竹,这是他最优秀的学生,无论是才智还是心性都远远胜过其他人,他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好好历练将来接下自己的班,而他的表现也的确出类拔萃不负期望,可如今……
“展昭,你知道,有很多事,是我们无能为力的。”
展昭丝毫不为所动,“所以就让案发现场的监视对象进家门密谈?”
包拯一滞,另一边公孙策一声轻笑,从展昭身后走过来,在桌前椅子上坐下,看着包拯,笑道:“看吧,我就说这小子只是外表正经而已,真要惹了他,嘿嘿。”
包拯看了公孙策一眼,对这老搭档的取笑着实无奈,低声嘀咕了一句“原来你派人跟着他,难怪……”随即摇了摇头,看向展昭,正色道:“我不管你在猜测什么,只再说一次,这件事你办不下来,不要再问了!”
“到底是怎么个办不下来法?是哪家惹不起的权贵大爷连你都不敢动?当年你——”
“这不一样!”包拯突然抬高了声调,一把将报告摔到了桌上,怒道:“我到底要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这次的事根本就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不是我们能解决?”展昭被他一喝脾气也上来了,本来以他的性子绝不会轻易动怒,但这事却是底线原则的问题,一步都不会让,“什么事我们不能解决,那杀人是神仙还是妖怪,还要找个和尚道士来做法不成?”
他本是气急了无稽之谈,谁知包拯脸色却是一变,顿了一下居然没有反驳,看着展昭,神色严肃,透着不容反驳的威严,缓缓开口:“总之,这件事你不准再管,这是命令,没得商量!”
“你——”展昭从未有过如此的经历,在他的记忆里,无论查到哪家的富豪或是高官都不用担心,因为包拯会将所有的压力扛下来,让他们放开手脚去做。这几年办下来的人物也不少,包拯从未畏惧,他也从未退缩,钱再多权再重都动摇不了他们的决心,可是这个案子却让包拯强行地截下,展昭知道这背后肯定有他想像不到的麻烦,但他没有放弃的打算,就像竹子一样,受到的压力越大,反弹的力度也大,遇强则强,没人能把他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