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是野猫,”白玉堂瞪了他一眼,“虽然我也不知道她真身到底是什么,但以她的法力绝对不是一般的灵兽,说是仙兽大约也不为过,只是她不说,我也不问,总归也不会害我就是。”
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展昭笑了笑,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随意聊起了其他的,意外地投缘,一顿饭吃了快俩小时,待到夜幕渐低华灯初上,红酒都喝了两三瓶,两人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回到车上的时候发现珠珠早已躺在了后座上,肚子好像又圆了一圈,见他们回来,眼神怨念地扫过两人,费力地翻了个身,索性连白玉堂也不理了。
两人也懒得理她,坐上车正要点火,一向遵纪守法的展昭、展警官、展大队长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酒后,是不能开车的。
知道情况的白玉堂一脸“你没救了”的嫌弃神色,按了按太阳穴,“那怎么办?”
展昭看着他,停车场那不算明亮的灯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到他因喝了酒而微微泛红的脸上,看起来分外地温暖柔和,展昭突然就不想动了,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没到9点,想了想,道:“那就在这儿歇会儿吧,反正时间还早,我想,那些怪物也没那么早就出现。”
白玉堂想了想,点了点头,“倒也是,”顿了顿,转头看向展昭,突然叫了一声,“猫儿。”
“嗯?”展昭酒也喝了不少,声音里似乎都带上了微醺的味道。
“你不害怕吗,这些本就不是你们能管的,为什么非要插手?”
“什么叫我要插手,这案子本就是我的。”展昭似乎想翻白眼,但酒意沉沉地上来,索性往座椅上一仰头,闭上了眼,喃喃道:“况且,我是警察,这是我职责所在,理应找出凶手,还他们公道,让死者安息,管他是人是魔,犯到我手上,我就非管不可!”
白玉堂静静看着他,他似乎是累了,说完之后就没再吭声,似乎睡了过去。灯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的脸上,明明暗暗,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面颊的轮廓,温润与刚毅在这明与暗的交界中完美地融合一体,白玉堂突然好奇起来,这个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故事,才会对正义对公道有这样执着地追求?
犹豫片刻,他缓缓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朝展昭探去,只要他想,很容易就可以看见他的记忆,了解他的全部。
微凉的手指落到他太阳穴的位置,差一分就可以碰触到,白玉堂愣愣的,突然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这是在干什么?
心跳快得有些过分,脸颊也热热地烧了起来,白玉堂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太久没喝红酒导致酒量下降酒意上头,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他闭上眼深深呼吸一阵,头往座椅上一靠,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决定先睡一觉。
他刚刚闭上眼没多久,那本应睡着的展昭却突然睁开了眼,转过头看着那人泛着桃花色的脸,唇角一勾,微微笑了起来,凝视半晌, 方才闭上眼,呼吸平静,似乎是真的睡下了。
而后座上,珠珠不知何时转过了头来看着他们,蓝色的眼眸中光芒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七、围攻
城北是城市的老工业基地,工厂连绵好几公里,许多年前一直都是热热闹闹的模样,烟囱林立浓烟滚滚无一日中断,无数的钢铁设备从中运出,带动了整个城市的发展。
后来时代进步,绿色发展被提上日程,原有的高能耗高污染的粗放型发展方式被淘汰,新兴的工业区建成,老基地被逐渐废弃,在新的城市规划做出之前,城北的老工业区,就成为了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被废弃的工厂建筑在黑夜里投下萧条又颓废的影子,看起来处处透着阴森鬼气。
展昭开着车,一路开进了这荒无人烟的工业区。
自然不是他想来,而是在他们小睡醒来之后,身边的锦毛耗子告诉他,据他们分析这次的界障缝隙应该是在阴气最重的地方,展昭听完差点脱口而出难道要去墓地,幸而他很快就接道说根据先天八卦,坤为阴,主北方,而这段时间也有不少迹象能够证明北方有异动,所以他们可以去城北碰碰运气。
虽然展昭不知道他们的信息来源和所谓的迹象究竟是什么,但他仍是照着白玉堂的意思,一路来到了工业区,看看时间,十一点半,就快要到子夜,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
车刚停稳,白玉堂就打开车窗,将怀里的珠珠扔了出去。
珠珠稳稳落地,抖了抖身上雪白雪白的长毛,尾巴一甩,四下看了看,寻了一个方向,一溜烟儿的就没了踪影。
展昭看着她跑远,目光一转回到白玉堂身上,笑道:“就这么放走,不怕出事么?”
“嘁,”白玉堂撇撇嘴,“那也是碰上她的家伙出事。”
展昭挑挑眉不说话,只笑吟吟地盯着白玉堂看,白玉堂被他看得莫名一阵焦躁,桃花眼恶狠狠地一挑,“看什么看,有话就说!”
展昭笑着摇摇头,转回去盯着前方黑黢黢阴森森的废弃厂房,笑意渐去,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我是在想,待会儿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东西。”
白玉堂“啧”了一声,“怎么,猫儿怕了?”
“那倒没有,”展昭淡淡一笑,“我只是担心,若东西太多又太棘手,会不会跑掉几个,去伤到其他的人。”说话的时候,月光暗暗地透过车窗落在他的脸上,朦胧中,平添了三分悲悯之色,白玉堂怔了一下,本应挑眉大笑说“有爷在怕什么”的他,竟然微微皱了皱眉,眼底神色复杂,沉默了片刻,方轻轻道:“别担心。”
展昭笑了一下,有些苦涩有些无力还有些自嘲,他仰头靠在头枕上,眼神空空地看着前方,缓缓道:“我考警校,当警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惩恶扬善,我管不了别地儿的案子,但是到我手里的案子,我都会尽力去破,去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白玉堂静静听着,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这次的案子——我、我却什么也做不了,这两天我见识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但越想越没个头绪……”他自嘲一笑,“我终究是个井底……”
“这不是你的责任,”白玉堂扬声打断,眉头微微皱起,见着他这般模样竟没来由的一阵恼怒,轻哼一声,“各有各的擅长,谁也不可能是全才,像我是能解决掉这些魔物没错,但若要我去唱歌跳舞,一样是不行的。”顿了顿,接道:“况且,人界本就是各界之中最为独立的一处,千百年来知晓这些事的人屈指可数,你又不是神仙,跟这儿自责个什么劲?”
展昭嘴角勾了勾,沉默片刻,刚要说话,白玉堂又抢道:“便是神是仙,总也有做不到的事儿,那群老怪物活得久了,说不定连怎么施法都忘了呢。”
展昭终于轻笑出声,这锦毛鼠看着嚣张任性,没想到心思竟是这样,心头那一点一直困扰着他的烦躁和无力感倏忽散去,展昭看着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白玉堂被他看得一阵别扭,哼哼两声,转过头去看向窗外,目光四下转着,小声嘀咕道:“你知道什么啊,笨猫一只……”忽然又抬高了声调,急匆匆地掩饰什么似的,“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动静儿?”
不知为何,展昭笑意更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道:“是不是要再等一等。”
白玉堂撇撇嘴,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来了!”话音刚落,就听外边空气里传来隐约的嘶吼,白玉堂眉头一皱,“在这儿待着!”随即将车门一开,人已蹿了出去。
展昭这次倒没有叫住他,只是从腰间拔出手枪来,上了膛放在腿上,又从扶手盖子底下拿出一把枪和几个弹匣一起放好,抬头看着白玉堂的背影,神色已沉了下来。
白玉堂站在车前,他今日穿的依然是白色的短袖长裤,一身亮白在黑暗中耀眼异常,只见他静静站在荒野之中,周身气息冷冽。在他们四周,黑暗突然活了过来似的,缓慢地涌动着,凭空出现的那一缕又一缕的黑烟在黑暗中扩散、膨胀,逐渐凝聚成形,让展昭恍惚以为又回到了昨夜。
狰狞,依然是狰狞。
成群结队,放眼一看至少也有三四十只,而且不知道数量还会不会增加,展昭手心微微出汗,紧紧握住了枪,但神色间却没有丝毫的慌乱畏惧,半明半暗间,他本是温润的线条此刻尽显刚毅,若是白玉堂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这个男人隐藏的另一面——属于铁和血。
但白玉堂显然有更值得关注的事,他那蕴了万千光华的桃花眼淡淡扫过周围,轻哼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走得悠闲,可第二步突然就加快了速度,眨眼之间竟已到了一只狰狞面前,右手伸出平平一挥,只听“嗤”的一声,那狰狞连叫的时间都没有,就见一股浓稠血液从脖颈处流出,头一歪,竟已落在地上,滚了两滚,整个身体轰然倒下,再也不动了。
变起突然,眼看着一只同伴就这么身首异处,狰狞群纷纷发出嘶吼,挥舞着长臂朝他包围而来,白玉堂冷笑一声,拔身而起,一脚正中一只狰狞的额头,紧接着就是西瓜摔碎一般的声音传来,血浆泼洒一地,腥臭的味道随风飘散,更刺激了狰狞的情绪,嘶吼声更大,在这荒凉森冷的废弃工厂里,显得尤为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