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银失去踪迹之前,去找过桂先生,他最后去见的人是你,可他甚至都未曾与我和神乐暗示过什么,我们就像往常一样的,然后……他就失去了消息。直到今早。”志村新八放在身前的双手不经意间便交握了起来,紧紧扣住。
“他消失之前……来找我。他说了。”男人的视线越过门前的白,落在庭中空无一物的地方,“可以的话他一定会回来,不能的话……十八层地狱,他等我去,一起下油锅。 ”
“我和那家伙,或许只是一段孽缘罢了。”男人收回视线,点了烟,又刻意将烟换到了左手去,远离坐在他右手的志村新八。终归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小鬼。
“但是,如果这样的缘分,能一辈子继续下去,一定也是很美好的事情。”
一段好好的话,硬是被男人说得九曲十八弯。
男人用了很多不确定的词。可在志村新八听来,却是那么虔诚而郑重,他仿佛可以从男人烟蓝色的眸子里,看到那个银白色的身影,于是他无言以对。
志村新八可从未想过,他会从这个别扭的男人的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
若这番话,听在志村新八的耳里,只是让他沉默,那对于端坐一旁的白来说,这便无疑是字字诛心的。那太过残忍了啊。
至少。他永远不会用这幅样子和我说话。
脑海里不停地回响着这一句话。白眯起眼睛,以缓解自己鼻间的酸涩感。原来是这样啊,土方先生……是因为那个人说过那样的话。所以,我连替代品,都不是吗。
白维持着脸上温软的笑容。
“等会,神乐来了,我希望土方先生能把这件事告诉她。你们两个人竟然瞒了我们这么久。”志村新八攥了攥拳头,又松开。他现在,心里有些矛盾。
“理所应当。”男人颔首。这两个小鬼……倒是长大了不少。
“还有一件事,你听我说完可以先不用急着回答,考虑一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答应。”男人看向门口处的白,蹙眉。应该可以吧……
但很显然,他这句话是对志村新八说的。
志村新八顺着男人的视线抬头看向白。一种颇为奇妙的感觉紫心间升腾起来,充满了违和。
白现在的样子是绝对称不上好的。那双过于纤细的手就算是掌心朝下被他搭在腿上,也能看到被磨得反光的血泡自边缘渗出的红色,白色训练服的袖口处不经意间暴露出来手臂上不止一处的青紫。
从造成伤痕的样子看来,那显然是练习剑术的时候,因为方法的问题,而被竹剑数次的击打在同一个地方而造成的叠加伤痕。
光是看白这幅样子,再联系上他那张与某个混蛋肖似的脸。男人的意图,志村新八也就猜了个大概。
“现在的我,能教授的,已经不是道场剑术了。”志村新八撑着桌子站起身来,走到白面前,又蹲下去,暗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不介意,自己会学到的将是杀人的剑,我可以教你。”
男人捏着烟送到嘴边,两只夹住烟的手指,挡住了他唇边细微的笑容。小鬼,领悟得倒是很快。
白是自己选择要走这条路的,他既然已经看到了白的决心,也曾答应过会帮他,那么顺手给他一个机会,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毕竟,那手上的血泡,可不是拿着剑随便做个样子,就会长的。
而且。男人将视线移到了蹲在白身前的志村新八身上,看着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小鬼。这两个小鬼,还是想办法放到身边来比较好吧。可让两个小鬼别到处乱跑,江户那么大,也不是所以的地方都是真选组能够顾及到的。
特别是,高杉晋助那个人……不得不防啊。
无意识地抬手去碰了碰自己右肩上的伤口,男人感到了疼痛,于是他敛眸,吐出那口在肺叶里打了好几转的烟。
第12章 拾贰
“杀人……”白抬眼看蹲在他面前的志村新八,声音有些颤抖。他的年纪应该,与我差不多吧。杀人……
“如今,是这样的时代。你若要选择在真选组这样的地方好好活着,除了以身事人,永远寄人篱下,为人玩物,以求个安身立命。”志村新八看着白,只是因为一张脸,他便动了恻隐之心,“就只能,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不惜一切代价。”
但,这个人,终归不是他,只怕……
总觉得,这个人,应该活得,更好一些。
“如果要变得更坚强一些,是不是一定要杀人呢?”杀人。这是白在他人生的前十八年里从不敢想的事,那离他似乎太过遥远了。
就算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他也还是忍不住想要挣扎。他意识到了,这个选择,至关重要。
“不。这二者之间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志村新八摇头,借着余光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的男人。本来,是该让白,自己来选的……
于是志村新八闭了一下眼,故意引导道:“不过,若是你想要留在这个地方,得到他们的尊重,这只有唯一的一条路而已。”他有意将“尊重”二字咬得重了些。但,这是事实,唯一的事实。
白咬住自己的下唇,他想留在这里,堂堂正正地,留在这个地方,他抬头看着一旁吞云吐雾的男人。想留在这个人的身边。那么,这条路,就不得不走了吧。
“我能变得和那个人,一样坚强吗?”白犹豫着,但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问,也知道答案绝不会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他只是,想要那么一丝的,可能性。
志村新八深呼吸了一下,抬手将自己的眼镜抬到合适的位置:“我不想骗你。”
白苦笑,他不该这样问的。
“我想学,所以,就算是杀人的剑也可以。”只要能够留下来,不管会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
男人听到白的答复时,心间涌起了莫名的不安,白的回答,给他一种异常的违和感,令他忍不住皱眉。
“白。”男人出声唤道。
白循声望去,眼里满是炫目的光彩。
“所有的剑,都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你要学的,是剑本身,不是杀人!会用这样的方式询问,只是希望你慎重考虑,切莫轻率!”男人将手里的烟摁进桌上的烟灰缸,“这是一条,永远回不了头的路。只能前行。”
男人下意识地觉得白可能误解了什么,所以便开口,隐晦地警告。在这世上他已经见过太多的人,打从一开始,便走偏了路。
白一愣,随即有些愕然地看向男人。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想法,竟是如此危险。惊出了一身冷汗,白有些后怕地眨眨眼。
志村新八也是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他深深看了白一眼,起身坐回桌边:“土方先生,是我来这里,还是让他去我家的道场。”
“可以的话,你尽可能还是到这边来吧。如果事情有什么进展,也好及时通知你一声。”男人用指腹摩挲着烟灰缸干净的边缘。
真是,长大了些啊,小鬼。
志村新八也多多少少对男人的意思有些察觉,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男人沉默。而且,这小鬼家的道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每天都上演着对真选组的形象树立不太有利的,好戏……
话到了这一步,可就接不下去了。在座的两个人,都不想把话题扯到两个人都不想提及的方向上去。
白抬头看了一眼男人右肩上刚刚处理过的伤,回想了一下方才两人的谈话,知趣地沉默着。
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什么,真选组的屯所所在地,听不到鸟啼,也没有夏末秋初歇斯底里的蝉鸣。男人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问题,却也没得出个准确的答案。
屋内的三人各自沉默着,唯一能听到的,就只有从屯所里道场的方向传来的,那些队士们一刻未停的训练所发出的声音。
三人都没有感到尴尬,只因他们在不同程度上,都是习惯了孤独的人。
打破了沉寂的,是不远处传来的,类似围墙大面积倒塌所发出来的声音。志村新八抬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浅酌了一口杯中的清茶,男人停下了手上摩挲着烟灰缸的动作。
“白,你先去处理一下手上的伤,你房里应该是有伤药的。伤口痊愈的时间如果太长,你的事就不太好安排了。”男人听到了熟悉的打闹声,更是清楚,到了现在还能闹得把围墙都弄塌了的,就只有那两个不安分的小鬼。
他需要先解释一下白的存在。
白毫不介意地一笑,温和道:“是,我会注意的。那么,这就先去处理一下。”说着便行过礼,起身出去了。这种时候,男人会说这样的话,自然不单单是在关心他,这给定的台阶这样明显,他自然是要顺阶下的。
男人瞥见白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暗叹。果然,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对于他的底线,只有一次的触犯,就能明了于心,且再未犯过。
至少,表面上确实如此。
对于白,男人其实还是无奈更多一些。很多的巧合,造成了白现在的处境,那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是很多地方都太过稚嫩。白的想法在男人看来十分可笑,只为了不清不楚的感情,就想让自己成为另一个人;可有些时候,白的会意和顺从又让男人感到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