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萧慕]廿五史·俱摩罗天 金推完结+番外 (太史婆)
玄渡合十道:“居士放心,老衲等义不容辞!”萧峰还了一礼,道:“二弟,三弟,你们留意雁门动向,居中策应。倘有变故,有大理诸位在此,决不至变出不意。但辽军不出,各位便万万不可轻动,以防国中生变,反成大祸!”
这一番分派随口道来,自有威势。段誉虚竹与丐帮众人齐声应是,大理众臣亦心悦诚服,一起躬身道:“我等必不辱命!”
萧峰笑了一笑,笑容中却不见什么豪情之意,伸手按上两个义弟肩头,道:“我不在时,阿紫便托你们照拂她。”低叹一声,又道:“三弟,此事一了,你带她回大理去罢。我……便没什么牵挂了。”
段誉只觉心头沉甸甸地透不过气来,却又不知自己担忧的是些什么,急道:“大哥!”
萧峰不答,转眼向北望去。这一夜无星无月,辽国的土地都浸在那片阴沉如晦的夜色之中,寒风卷过,无边无际。
这时群雄各有大事,呼喊的、商议的、切齿顿足的,人声翻涌,热络非凡。只有阿紫死死咬着嘴唇,瞧着萧峰的背影,一步一步,慢慢向后退去,直到整个人都退进了火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中。心中叫道:“姐夫他……他不要我陪,不要……我陪,难道还想叫我回去那丑八怪的身边么!此事一了,他又想去哪里?又要寻谁?……不能!不能!”
“决计不能!!!”
正是: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第十一回终
第十二回 教单于折箭 六军奈何 1
元日过后即至立春,若在江南,已是东风染柳,细雨如酥之时,北地冬寒却尚未退。自汴京以下,各州府县城莫不是将各色绫罗缯绢系满枝梢,取迎春之意。青州地处偏北,天候犹比汴梁寒冷,这年春日已至,满城残雪还未消尽,暮色渐沉,又结起了薄薄一层冰壳。衬在那些飘飘袅袅的彩燕春幡底下,无人来扫,却现出了几分凄冷寥落之色。
慕容复拂开一朵被风吹到发间的长春花儿,缓步行去,在身后留下了一行浅浅的足印。以他功夫,本不至于此,此时思绪之中却无心运功。脚步踏过,地下雪沫跟着溅起,又在衣衫下摆化开,留下了一点点的水痕。定睛看时,他垂在衫上的长发亦透着几点灰白之色,却是白发已生。自后看去,几乎认不得这便是姑苏城中的慕容公子了。
偏有一人在背后唤道:“……慕容公子?”
慕容复早听到了此人足步,初时听得武功平平,并不放在心上。但随即此人之后有十几人脚步杂沓,一起奔来,隐约还夹着棍棒击地之声,眼光倏地便是一沉。却听这人扬声呼唤,甚是熟悉,正是全冠清的声音。
慕容复转回身来,果见全冠清快步奔近,暮色中一脸的风尘焦虑,口中唤道:“慕容公子,当真是你?这可是……唉,这可是好了!”
慕容复眼光在他全身兜了一转,道:“全帮主一向可好,如何不在洛阳总舵,这等奔波,来寻在下么?”
少林会后,慕容复丐帮之计已废,这全冠清既是弃子,便再未做理会。这时只一句话,赫见全冠清面色铁青,嘴唇动了几动,犹疑了一刻,猛一咬牙,低声道:“公子何必明知故问,在下,在下哪里还做得成这帮主?那群化子,哼,他们都纠着伙儿北上,要去寻那乔峰回来了!”
慕容复心中猛地一跳,旁人不知,他自己却知足下瞬间晃了一晃,无数心绪在胸中飞也似一转,脸上仍是淡淡地道:“贵帮行事,确是不同凡响。”
全冠清见他不接这话头,惶急之色更浓了些,又凑近几步,压低了声气道:“只是在下数年的经营,他们想料理了我,却也未有这般轻易。公子曾言道同舟之典,今番若是再助我一事,未必不能……”
他越说越急,手中折扇握得死紧,随手比划,都举到了胸前。说到“不能”两字,嘴角边突现冷笑。五指一紧,扇柄缝中冷光一闪,几枚细针骤然无声无息激射而出,径刺慕容复前心!
这一下来得极快,却逃不过慕容复的眼中去。全冠清出口冷笑的那一瞬,他已然身形轻侧,右足为心,整个人倏地向外一转。那些细针在如此近处射来,左右相去不过数分,这么一侧,便擦着他胸前衣衫掠过,半分沾染不上。
然而只这轻轻一侧,慕容复身躯一震,立知不对!
这一下乃是举重若轻,虽只一个动作,但内息瞬间流转全身,方能意到身至,无滞涩处。然他内息提到一半,猛地一窒,好似有什么极黏稠、极浓重的东西将经脉都裹住了,竟然提不上来。跟着一股奇异的酸软之意撞上身来,四肢百骸全不听了使唤,猛然一个踉跄,砰地一下,肩头撞上了后面山墙。冷汗滴落,脸颊嘴唇都泛起了一片煞白的颜色。
全冠清涌身后跃,嘴角冷笑越扯越大,终于哈地一声笑了出来,接着说道:“……未必不能让在下重回丐帮,得一个迷途知返的名头。正是帮人帮到底,慕容公子这条性命,就借了在下一用吧!”
慕容复暗咬舌尖,狠吸一口气,缓缓立直了身子。余光瞥见全冠清身后那十几人各拉棍棒,将巷子前后都封住了,却并不转头去看,双目直视着全冠清,声音不高不低地道:“我若是不答允呢?”
他一知全冠清杀人灭口之意,便已想到:对方不即冲上,自不是得意忘形,而是拿不准自己的伤势,要将言语来做试探。果然这么一站,全冠清脸色立变,向他上上下下剜了几眼,嘴角抽搐,又冷笑起来道:“公子若想运功抵御,便不必了。你诸家杂学无一不精,可听过‘十香软筋散’的名字么?”
那十香软筋散无色无味,人若服了,便筋骨酸软,恍如酒醉,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当日丐帮马大元便丧身于此,药性之烈,实不在悲酥清风之下。只是其物不经饮食,便无效用。慕容复心念电转,想起今日确曾在酒肆中饮过几杯,但以自己之能,酒中有变当入口便知。则全冠清绝非今日起意,只怕守株而待,在那酒杯上做下手脚久矣!只听全冠清口中犹自喃喃不绝,仿佛自言自语地道:“我这等人,慕容公子从来也不曾看在眼里,想不到会有今天罢!哈哈,哈哈,什么北乔峰,南慕容!到头来,还不是一个个落在我的股掌之中。这江湖上第一等人物,我全冠清,又有什么做不得了?哼哼,哈哈哈哈!”
慕容复心头一盆冰水直浇下来,情知全冠清实是说的不错,若非自己从未正眼瞧过此人,百密一疏,何至于此?身子一震,猛觉心口愈来愈凉,那点冷意原来不是心惊,却如活物般乱冲乱跳起来,侵肌透骨,血为之凝。好似冰层下土兀剌河的流水发狂翻涌,都自那一点针尖涌进了体内来一般。
全冠清连声冷笑,双眼直勾勾地逼射过来。暮色渐浓,他逆光而立,整个人都被罩在阴影下面,只这一对眼光亮得刺目。此人号称十方秀才,论相貌也是好清秀人物。但映着了这双眼光,又阴,又冷,又如疯狂,却比什么凶神恶煞还更可怖几分。慕容复心底猛一声长笑,暗道:“好,好,慕容复,你倒也不冤!”长袖一拂,风起扑面,袖中戟指直指全冠清面门!
他中的迷药是沾唇而至,起效甚慢,不至如马大元段正淳那般失了知觉,手上内力却已全无。全冠清若硬接硬架,未必不能挡开。但他对慕容复忌惮之极,嘴上冷笑,其实全身紧绷,筋骨几乎都僵硬了。突见这一出手,不及思索,本能地自腰以上向后一仰,便要闪躲。却不知慕容复正要他如此,觑着这一闪的空门,倏然变指为掌,借着后仰之力在他肘底只一拂,全冠清半身酸麻,不由自主地一晃,慕容复左手斜带,已将他腰间竹棒轻轻巧巧地抽了过去。
全冠清吸得两口气,酸麻之意渐消,心头惊惧却愈来愈甚。见慕容复长衫飘风,举步向巷口行去,心中只道:“我、我那毒针,真的没有伤到他?”喉头干咽了下,却说什么也不敢自己冲上去印证,只可向那边群丐大喝道:“……挡着他!”
不必他说,人人都知除非慕容复死无对证,否则丐帮家法一到,死即临头。也顾不得惧意,“莲花落”声此起彼落,一齐摆开了阵势,棒端击地声砰然震荡,牙为之酸,一片黑压压棒影水泼不进,当头便落了下来。
慕容复本是缓步而前,对面棍棒一举,他反而停住脚步,立定在了当地。群丐只见他那竹棒一动,似是反挑,然还未看清是如何挑法,眼前一暗,天边最后一丝余光沉到了屋檐之后,这巷子忽地一阵昏黑。此时不过傍暮,这点昏暗并不至目不能视,眼前一花,也只是短短一刻工夫。然而便是这么短短的一刻,群丐腕上一酸,突地只觉没了力道,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力将棒端向上反挑,五指发麻,说什么也把握不住。啊啊几声,屋顶乌鸦闻声惊飞,十几只棍棒跟着甩上半天,群丐眼花耳鸣,乱纷纷退出数步开外,只见慕容复横持竹棒,仍是冷冷地立在当地。啪啪几声,那些棍棒如落雨一般,才在他身前掉下了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