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萧慕]廿五史·俱摩罗天 金推完结+番外 (太史婆)
胜负存亡难道冥冥中早有命运落下圣旨判了罪
步步自感一惊心
道道刀光见暴戾
见暴戾 瞬息际遇也争取
夜夜月光洒清辉
但愿在花间抱月睡
抱月睡 我只盼梦里真情共永许
——叶振棠《大内群英》
“段公子,今日承你出手相助,我等才能脱险,包某多谢了。”
“不……不必客气!”
“我们要往北去寻我家公子,段公子,你这就请罢!”
“啊,我无甚要事,正要北上去寻我爹爹;大家不妨一路同行,倒也颇不寂寞。”
断断续续的争执声,夹在早春略带冷洌的轻风中吹了过来。这正在出口逐客的中年汉子容色乖戾,身形瘦削,正是姑苏慕容氏属下包三先生包不同;而立在他对面,期期艾艾对答的俊俏后生自非别个,便是那位大理镇南王世子段誉了。
包不同见段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眼光总不离王语嫣左右,伸手一拦,道:“非也,此事谢过,咱们已经两无亏欠。你这般目不转睛瞧着王姑娘,忒也无礼,现下想要再跟,更是无礼之尤。包某此刻身上虽然全无力气,骂人的力气倒还不缺。”
原来慕容复前往辽国将近半载,迄无音信,四家臣并王语嫣都等得着起急来,商议既定,便一路出行来寻访。不料偏生和星宿派门人走个对头,四人力不能敌,都被丁春秋擒到了河南擂鼓山,聪辩先生苏星河那二月初八的珍珑棋会之上。
擂鼓山头丁苏二人一场激战,四人身上有伤,转动不得,险些儿遭了池鱼之殃。所幸段誉受邀来这棋会,王语嫣在此,他断无坐视之理;心急之下,六脉神剑也登时用得灵了,星宿弟子又怎是对手?次后连番变出意外,那初出寺门的小和尚虚竹竟莫名做了逍遥派掌门。四人寒毒治愈,知此地已无事可为,这才一路下山而来。
这时王语嫣心下有些过意不去,婉言道:“包三哥,段公子也是一番好意,你们几位重伤初愈,这般上路,却是……不大方便。”
段誉自在棋会见到王语嫣,眼光便难有一时一刻离开她身上,但王语嫣忧心忡忡,挂记着远方的表哥,两人的眼光,竟始终无半次交会;忽然却听王语嫣为自己说话,当真喜心翻倒,急忙道:“是是是,那星宿派的弟子也不知走远了没有,你们几位带着这们尊贵的姑娘家,千万要小心才是。”
包不同重重哼了一声,但想自己四人确是靠了段誉才得脱险,待要驳他什么,一时却也想不出这言语。
段誉只求能随在王语嫣身畔,全不把冷嘲热讽当一回事;忽见她眼光向自己这边投了过来,晶莹闪烁,分明透出了无尽欢喜,刹那间耳中嗡地一声,迷迷糊糊,只想:“王姑娘允我同行,为何忽然这样欢喜?难道……难道她心中,对我也有些许牵念么?”
却见王语嫣俏脸匀红,双靥生春,走上了一步,向着他身后轻声叫道:“表哥!”
段誉猛地一惊,回头看去,却见身后官道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人一骑。那人身穿淡黄轻衫,腰悬长铗,却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公子,见到众人在此,也是一愣,下马挽缰,快步走了过来。若不是他眼里只一个王语嫣,心无旁鹜,早该听见了足步声。
段誉一看清这青年公子,身上凉了半截,眼圈一红,险些便要流下泪来,心道:“人道慕容公子是人中龙凤,果然名不虚传。王姑娘对他如此倾慕,也真难怪。唉,我一生一世,命中是注定要受苦受难了。”他心下自怨自艾,忍不住偷偷瞧了王语嫣一眼,只见她容光焕发,似乎全身都要笑了出来,自相识以来,从未见过她如此欢喜。一双秋水明眸,更是仿佛凝在了慕容复身上,已对段誉视而不见,仿佛旁边从来没他这个人一般。
段誉呆呆站在一边,看着四家臣围上前低声禀报,但说些什么,却半个字也没进耳中,心中只说:“我走了罢,走了罢!”但要他自行离开,却又如何能够?隐约似乎听得有人道:“段公子!”却全没在意,更不知道该当回应一声。
王语嫣又惊又羞,忙唤道:“段公子!段公子!”
段誉这才听见了,定了定神,道:“王姑娘,我……”只听慕容复平平静静地道:“承蒙段兄仗义,我姑苏慕容氏深感大德,这里谢过了。”
段誉听他说“我姑苏慕容氏”,显然已把王语嫣认作是他家的人,心中一酸,道:“慕容公子客气了,这个……我只是适逢其会,其实……其实……”
慕容复长眉一皱,眼光倏地冷了下来。
他那一日在镇州城中、中军帐内踟蹰不发,心中便知自己今番辽国之行再无可为,夜尚未半,已自不告而别。
慕容复一去塞北多日,竟忘了中原大地已到早春时节,愈向南行,和风愈软,然思绪潮涌,却再无宁和。这时一句“适逢其会”,正触着他心事;回想过雁门关时,自己放开了那白马鞍辔,猛加一鞭,逼得马儿放开四蹄,向北而回,风中只闻嘶鸣萧萧,渐行渐远,马犹如此,人何以堪?段誉这般言不及义,若平日慕容复必不耐得,但此时心绪不宁,却无心计较,亦无意待他痴痴颠颠地客套完,只是一拱手,截道:“段兄,今日有幸相会,这便别过了,后会有期。”说着扶了王语嫣上马,转身便行。
段誉恋恋不舍,才跟着跨出一步,包不同却挡在了他身前,道:“喂,段公子,现下我家公子回来,不必再劳你大驾相助。你是读书人,可知道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行’?”段誉呆了呆,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包兄还是‘非礼勿言’,我这就‘非礼勿跟’罢。”包不同哈哈大笑,说道:“这就对了!”跟随慕容复等而去。
行出数里,王语嫣偶一回头,却见段誉的身影还呆站在原地,翘首向自己凝望,登时脸上一红,只怕表哥注意,急忙低下了头去。
擂鼓山离洛阳不远,一行人行出数十里,进了一座县城,已是西京河南府辖区。当下寻了家客店住下,慕容复便送王语嫣去安歇。王语嫣虽有满心的话要与他说,却知他一向不喜闲话,迟迟疑疑地道:“表哥,我……”慕容复知她心思,微笑道:“先去休息,有什么话,待过几日回了燕子坞,再慢慢说给我听。”王语嫣一听到“回燕子坞”,芳心大慰,含羞点了点头,便顺从地进房去了。
这里慕容复合上门扉,自己也闭目暗暗吐了口气,回身坐了,这才问道:“诸位的伤势不要紧么?”
邓百川公冶乾都道:“属下已无大碍,多谢公子爷挂心。”风波恶想起自己在冰蚕寒掌上吃的苦头,心下不忿,骂道:“那个铁头小子,不知是什么邪魔外道的怪功夫,叫我们倒了这几日的霉。下次非要好好较量一番,给他点厉害不可!”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第一,那小子是星宿弟子,自然是丁老怪物一派,不能说不知他是什么邪魔外道。第二,你我弟兄技不如人,就算下次再较量一番,也是吃尽当光兮,无法可想。”
风波恶恼道:“老三,你恁地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公子爷在此,难道还胜不过那铁头怪物?”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你我弟兄曾与那小子较量过,才叫做‘下次’较量;公子爷却没见过那小子,纵然较量,也是初次,如何说得上无法可想?此中区别,不可不知,不可不知。”
慕容复微蹙双眉,一直听着他两人斗口,忽然转头向邓百川道:“邓大哥,你把这数日来的经历,详细说与我知。”
邓百川应了声是,将自己四人如何在道边遇见星宿派弟子,包风二人如何为寒毒所伤,又是如何到了擂鼓山上,以及珍珑棋会种种所见所闻,巨细靡遗,从头说了一遍。
慕容复听罢,屈指轻轻敲着桌案,沉思不语。包风二人虽好多口,这时也不敢打扰与他,屏息静气地候着。好一时,慕容复方道:“如此说来,确实无人知晓这铁头人的身份来历了。”
邓百川道:“是。我们兄弟和少林高僧均受其害,但参详起来,无人知道是什么功夫,就连薛神医也说不明白。可惜聪辩先生已死,不然以他的见识广博,或有答案。”
慕容复嗯地一声,点了点头。邓百川又上前一步道:“另有一桩事,公子爷,那做了逍遥派掌门的小和尚,属下等要不要去打听他的下落?”
慕容复抬起手来,淡淡地道:“不必!一个无知僧人,纵然武功再高也不济甚事,由他自去就是。”
公冶乾皱了皱眉,也上前道:“公子,话却不是如此说,小和尚虽无见识,他身后的逍遥派却未可小视。若从这小和尚入手,正可以重新掌控逍遥一门的关系。想那逍遥派背靠天山,又深入兴庆府腹地,若立足于彼,地利可图。何况……”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虽则四下门窗都关得好好地,还是压低了声音道:“……何况还有那李氏秋水……她如今当是西夏皇太妃啊!”
四人闻听“西夏”二字,一体凛然,连包不同也严肃起来,邓百川更立时劝道:“公子爷,这的确不是说笑。当年□□与西夏订约,却不幸中道而废,今日得此良机,不可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