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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歌尽关山几重云 完结+番外 (今天也没有出大铁呢)


  “我发现他腰上其实有道深及骨骼的伤口,只是甲胄漆黑,一眼看不出血迹,怪不得他说自己没救了……我劝道将军你要活下去,好把信写完,他竟笑了,还说——”
  “帅帐中已有厚厚一沓信,让其他将领收拾时顺手烧了吧,反正寄不出去,字练得再好也没用。”
  “我说将军,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他不理,我这才发现他已神志不清了。”
  “他还说,即使杀掉单于,若夷人又立新头目,苟延残喘,中书省恐怕还是不安稳……我当时就扑通一声在他身旁跪下,我说将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朝廷。”
  “他最后说,杨聆蝉,我爱你。”
  杨聆蝉,我爱你。
  话落,帐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杨聆蝉当年想,燕旗不肯娶公主,便由他来娶,好断了千里之外的痴妄。没料到呵,信誓旦旦恨他的人,竟是执念最深的人。
  就连见惯生离死别、善于安慰死者亲属的军医此时都不知从何说起,还好掀帘入内的士兵打破了僵局,他是来与军医合计几日后离开军营事宜的。杨聆蝉仰头看那苍云,军人的短发已然夹白,其实几日前在映雪湖临水一照,他自己何尝不是鬓染霜斑,风华黯淡。
  归耕江南,江南哪里呢,会不会是扬州?军医,和他是同乡吧,也曾于长歌门修习吧,军医,就要和自己的苍云伴侣,一起归乡,一起变老了啊。
  芸芸众生何其多,无时无刻不在变老,那么多双人一起变老啊,为何偏偏留他茕茕白首?
  杨聆蝉告了辞,退出军医帐。
  午后阳光正好,像极了那个深秋,日光放肆地自天穹泄下,城门在号角声中打开,九百铁骑列队入内。
  仰头看看城门上痕迹斑驳的“天险”匾额,他没有特地问方向,只是出了关,不停歇地往雪原深处走,从艳阳高照,走到落日垂垂,直到力竭地跪于雪地,转头愣愣望夕阳沉入地平线,染红银原。
  杨聆蝉想燕旗那天一定也是这样的,像肆意挥洒的日光般,在属于他的战场上经历了痛快至极的鏖战,最后四肢敞开躺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痴痴地笑,残阳把他一身玄甲染得通红,将军仿佛就要燃烧殆尽、升华而去,到不知道几重天外的地方与先烈煮酒了。
  天在下雪,杨聆蝉安静地在雪地上躺平,是当年燕旗最爱的模样,青衣衫,桃花簪。
  觥筹交错间贪看一眼的余暇,覆了两人的家国天下。
  只是覆了又如何,凭他白云苍狗,帝王年号轮转,终不过是做了字里行间的几个韵脚,寻常巷陌的一首歌谣。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纷纷扬扬,慢慢覆盖他。
  他的将军没有长眠于寿床,那不是英灵的期望,碧瓦红墙不曾入将军梦乡;他的灵魂永远驰骋在雪原疆场,是伐鼓烽烟最酣畅淋漓的金城塞上,是赤胆丹心最动人灵魄的荡气回肠,是他——一生无法释怀的绮丽业障。
  落雪和着风,吟游于千川雄关,像喟叹,像眷念。
  雪堆得越来越厚,积在怀中,环拢双手,竟也像抱了个人,这虚幻的充实感让杨聆蝉微微而笑,安详合眼。
  燕旗,吾归矣。
  番外1
  午后,天光正好,百物俱兴,杨聆蝉与燕旗出门向市集去。
  独占天下二分明月的扬州,歌吹竹西的十里春风,烟花三月的盛世广陵,行走其间,他仍是风华正茂的素衣卿像,是褪尽金箔的昨日权相,是隐于街头的寻常士郎,领了卸去兵权的前任守将,归于心神流连的少时故乡。
  杨聆蝉与官场再无瓜葛,连爵位都一并削去,他这等人,退就必须退得彻底。至于燕旗,虽没了军中职务,还是受封二品虚衔,用杨聆蝉在宫门外的话说,让你回去混吃养老——留个虚衔也好,还可以继续叫燕将军。
  职务是会变的,人是会死的,但燕将军就是燕将军。
  至少是他的。
  家国谁守都可以,可他只有一个燕旗。没了燕旗,就无人陪他变老了。
  江南好,扬州好,烟笼水绕的淮左名场,炀帝不惜倾国丧命也要触碰的地方。
  他都要讲给燕旗听。智禅寺的白鸟,汴河畔的挑货郎,二十四桥的垂柳,还有他儿时差点掉下画舫的窘困,他少年初访夜市的兴奋……他知道燕旗其实不关心这些,只会安静地坐或站在他身旁,但他就是要讲,还要靠着燕旗讲。
  此次外出,为采买清明祭祀用具。可叹先妣早在先考归西后,因悲痛去世,他回扬州时只剩几个近亲把持着杨家家业——被他收,或者说是夺回来了。于是那些人在背地里议论他不娶,无子嗣,占再多家产,死后终究会被瓜分。
  无子嗣又如何,那都是身后事了。
  杨聆蝉对外宣称燕将军是他的救命恩人,罢职后受人排挤,无处可去,他为报恩,就顺路把燕旗带回老家供养。说得十足可怜,十足夸张,以至众人散去后他在大堂中转头就抱了燕旗的腰,埋在燕旗胸口咯咯直笑,对方脸上冷淡归冷淡,嘴里也不说话,终归还是任他抱够。
  燕旗如今只着便衣,简洁的深色武人劲装。原来的铠甲并刀盾光洁整齐地摆在燕旗房中,一套玄甲苍云的行头唯独缺了冠翎——冠翎被杨聆蝉留在自己房中收着了。看得出来燕旗颇为痛心疾首,仿佛被劫持了重要人质,每每在杨聆蝉房中行事,把他干,呃,哄睡之后都要偷偷从柜中拿出白毛贴脸使劲蹭几蹭,蹭完又老老实实放回去。
  之前燕旗的短发有些长了,杨聆蝉捻着他过肩的鬓发,说我给你剪罢,燕旗竟说好。杨聆蝉忙道还是请师傅来,他不会,剪坏了难看,燕旗不说话,只拉起他的手吻了吻——于是杨聆蝉亲自用剪刀咔嚓咔嚓给燕旗修剪了一番,剪罢,他用指腹描着爱人线条刚毅的颌骨,叹息将军鬓染秋霜。杨聆蝉笑着说,往后要好生养着燕将军,不能让燕将军头发白得这么快了。其实燕旗那虚衔俸禄丰厚,二品对上地方官也颇有底气,但他就是心甘情愿让杨聆蝉占着口头便宜,衣食住行皆交由杨聆蝉安排,杨聆蝉笑着说他懒,他把人揉进怀里,哼哼唧唧道杨先生连国都打理过,还打理不下一个家么。
  杨聆蝉正与燕旗并肩行走,忽觉身旁人驻了足。顺燕旗的目光望去,他瞧见路边一株杏树,开得粉影婆娑。
  燕旗说,聆蝉,你看这杏花开得正好,我给你折一枝髻发吧。
  杨聆蝉本来只用桃花,前年冬天燕旗折了枝梅想给他做发簪,被谢绝。后来他开了窍,觉得让燕旗留意四季宜绾发的花树不失为件美事,不再拒绝。要说燕旗为他折枝髻发这一任务,源于南下途中燕旗随口问他的琉璃簪,他灵机一动,故作肃然道你之前把我的桃花枝踩碎一事,还未了结。燕旗约莫还在绞尽脑汁想怎么赔一个,杨聆蝉已道:“我不要燕将军赔,我要燕将军每年春天为我折新桃绾发。”
  对方自然是搂了他,手梳他水滑青丝,连连道好。
  燕旗轻而易举为他折下个模样讨喜的高枝,埋头细细修理一番,思及大街上多有不便,小心翼翼收捡进怀中,回身时,杨聆蝉始终望着他,一双眼睛水盈盈的。燕旗的身量在南人中高得醒目,人又壮,杨聆蝉经常和不知情的人开玩笑说这是他的护卫。其实吧,挺像的,燕旗经常上一刻还安安静静地走,下一刻有人撞了杨聆蝉,他就扑上去揪人衣领,活脱脱一头拉不回来的恶犬,被杨聆蝉训了许久要看人家是否故意,这才收敛。
  今年春寒料峭,河堤边的柳树犹未飞絮,杨聆蝉这才敢带燕旗走这条近路,嫩绿垂影映于水面,沉静优雅。燕旗在雁门关几十年没见过柳絮,一见就过了敏,头一年杨聆蝉本来是好心带燕旗赏所谓杨花如雪,结果燕旗一路喷嚏打回了宅院,听得他好笑又揪心。不止柳絮,燕旗初来扬州时严重水土不服,占据了琴的位置,病怏怏枕在杨聆蝉膝头,急得杨聆蝉各种土方试了个遍。
  现在燕旗已习惯了南方,可现在到底是第几年,杨聆蝉记不清。
  反正还有很多年,他们在一起的很多年。
  两人归家时已近黄昏,暖橙夕阳斜斜投在府门前,门卫正点亮悬挂的灯笼。杨聆蝉和燕旗是分开住的,中间隔了不小一片园林。保持距离不失为一种情趣,何况他们毕竟出身不同,偶尔吵架不可避免。杨聆蝉知道燕旗不会赏所谓景致,喜欢锻炼,是以给他的庭院不植草木,布置得像个小校场。至于燕旗,每次进杨聆蝉的书房、卧室都轻手轻脚,杨聆蝉有些不起眼的珍奇玩物,极容易被碰坏,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采买的大件小件都由燕旗提着,下人迎来接过去清点。二人进了花厅,燕旗随意坐下,杨聆蝉还站着,若有所思,他伸臂,把人拦腰勾到腿上坐,杨聆蝉回眸瞪他一眼,未出言责备。
  燕旗解开杨聆蝉的发髻,乌黑长发柔顺垂下,无论看多少遍都令人心生涟漪。穿堂晚风掀开紫竹帘吹入,帘外长天呈现出薄暮前的艳绯凄色,他边熟练摆弄杨聆蝉的头发,边说:“清明过,你三十岁的生辰也快了。聆蝉竟也要到而立之年了,可我总觉得你还小,身子也弱,稍微重点的东西都舍不得让你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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